第一百二十章 刹那芳華

暗藍色的冰晶，在白雪之上閃耀璀璨的光芒，宛若是一塊巨大的寶石。周圍又有萬千細小的冰晶，似迎風盛開的藍色梅花。

馬憐兒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蒼白，嘴角的血跡也化作了藍色的冰屑。剛才還在拚殺酣戰的她，似乎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高大的身軀倚在一顆雪樹之上，慢慢的坐了下去。

碧水寒煙的毒性早已侵入她的肺腑，全靠每日一次紀鬆風用銀針強行壓製。兩日多未曾壓製毒性，再加上今日一番苦戰，後來又耗費大量能量為**療傷，馬憐兒體內的寒毒突然失去了控製，徹底的爆發開來。

馬憐兒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快速的凝結，慘笑著看著雲之涯，目光中有著無盡的眷戀。

“憐兒，你怎麽了？”雲之涯和蕭楊齊聲驚呼，都是一躍來到了馬憐兒的身前。獵鷹小隊的成員也都快速的圍攏了過來，一個個臉上露出驚容。

剛才還在大呼酣戰的馬憐兒，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雲之涯緊緊拉住馬憐兒的手，感覺宛若是接觸到了冰雪一般，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沉鬱。蕭楊也想伸手，馬憐兒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蕭楊無奈一笑，悻悻的縮回手去。

“老雲，他娘的，老娘這次是真的不成了！”

馬憐兒仰頭看著雲之涯，慘然笑道，“今天我是無法離開這兒了。原本想著能和你一起活到退役，然後一起回到家鄉終老田園，現在看來是沒有可能了。還好這裏還有著七十多位兄弟陪著老娘，老娘也不算寂寞，咳咳！”

“別胡說，憐兒，你不會有事的。”雲之涯急道，從馬憐兒手中奪過玉瓶，拿出一粒苦清丸放入她的口中。

苦清丸入口之後，馬憐兒的臉色略微紅潤了些，不過身體溫度依然是在持續的降低。馬憐兒費力的搖了搖頭，苦笑道：“別浪費了，老雲，沒有用的。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憐兒，你不要怕，一定沒事的。我這就派人去把毒醫請來！”蕭楊急道。

馬憐兒搖了搖頭：“已經沒用了！中了碧水寒煙的毒，我居然還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現在寒毒已經成了我的一部分，我身體上每一部分都有著碧水寒煙的毒。努力壓製了這麽多年，終於是無法壓製了！”

看著雲之涯無比猥瑣的臉，馬憐兒慘笑道：“這樣也好。老雲，至少老娘不會變得更加難看了，對麽？”

“憐兒，你不難看，你從來都不難看！”雲之涯眼中含淚，捧著馬憐兒的手，宛若是捧著最珍貴的寶物，泣不成聲道，“在我眼中，你永遠還是當年的那個馬憐兒，永遠都是第一大隊最美麗的女騎士！”

“嗬嗬！這寒毒陪了我八年了，今日就要死了，我可不想帶著這一身寒毒進入墳墓。”

”我也不願這麽難看的死去。”

馬憐兒費力的一笑，伸手在身上猛然一拍！

七枚銀色的長針從重甲縫隙之內飛了出來，落到了雪地之上。

正是靠著毒醫紀鬆風的七根銀針，馬憐兒才能夠支撐到今天。

銀針離體，馬憐兒臉上一陣潮紅，猛然張開大口，連續噴出了幾口暗藍色的鮮血。

鮮血之中，已經滿是冰屑！

鮮血之中，有著澎湃的元力氣息。這裏麵蘊含著的，是馬憐兒幾乎全部的生命精華！

碧水寒煙已經成為她的生命的一部分，現在割舍了碧水寒煙，便是提前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馬憐兒的氣息變得極為微弱，如同是變成了一個沒有力量的普通人。而她的臉色，卻是變得好了起來。

原本肥胖腫脹的大臉，隨著毒血的噴出，不到一息時間便變得白皙瑩潔，而細縫一般的雙眼，變成了幽譚般純淨的剪水雙瞳。那高大粗壯的身軀，也是變成了窈窕勻稱的樣子。

…………

眉若遠山，目若秋水，顧盼有情，豐神如玉…………

出現在雲之涯麵前的，哪裏還是那個比男人還像男人的馬憐兒，竟然是變成了一個有著絕世姿容的美麗女子。

她站在那裏，便仿佛成了這一片天地的中心。所有的一切，在她麵前都是失去了顏色。

那絕代的風華，令得眾人都是一震！這片天地之間，也似乎瞬間有了無限光彩！

這個女子的姿容，絕對不遜於之前離去的楚雪菡，眉宇中的勃勃英氣，更是為她平添幾分氣質。

看著那風華絕代的美麗女子，蘇穎和方清霜完全呆了！

這才是馬憐兒的本來樣子！

原來她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老雲，老娘我好看麽？”馬憐兒看著雲之涯，聲音依舊是又甜又糯，卻是顯得無比的虛弱。

“好看，好看！”雲之涯含淚點頭，“當年的你，便是這個樣子啊！”

“老雲——雲大哥，當年我們一起離開東陽郡家鄉，去參加玄甲重騎測試，似乎還是昨日的事情啊！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已經快二十年了！”馬憐兒輕輕一笑，又有點兒傷感的道。

“是啊，快二十年了，真的是很快…………”雲之涯緊握著馬憐兒柔滑白皙的小手，輕聲道。

“真的想回東陽郡家鄉啊。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憐兒，你會沒事的。我們一定能回去的。我們馬上就離開這裏，回東陽郡去！”雲之涯聲音微微顫抖。

“嗬嗬，雲大哥，這戰甲太重，我已經無法支撐了！”馬憐兒輕咳了一聲道。

“哦！”雲之涯連忙幫馬憐兒除去沉重的戰甲。

戰甲之下，是玄甲重騎慣常的男式外袍。馬憐兒輕輕除去外袍，露出裏麵一襲紅色的長裙。

紅衣如火，映襯得馬憐兒更加的美麗。站在那裏，宛若是雪林中一朵燃燒的火焰。

她畢竟是一個女人。

所以在她的身上，永遠貼身穿著這一襲最為喜歡的紅衣。

輕輕提起裙裾旋轉一周，馬憐兒向著雲之涯嫣然一笑。

“老雲，你不是最喜歡聽我唱歌麽？我最後為你唱一次歌吧！”

“這是毒醫教給我的一首俚曲，據說在他師父的家鄉很是流行。這首歌，我很喜歡。”

雲之涯感覺馬憐兒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心中如刀割般的痛疼。

他以林衡大人為目標，一直努力做一個真正的騎士，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英雄，卻在有意無意間，忽略了身邊的這個曾經最愛的女人。

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這個女人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比以前想象的，要重要十萬倍！

他真的舍不得她，舍不得她離開。

沒有她的世界，該是什麽樣子？雲之涯無法想象！

然而一切，卻已經太遲了！

馬憐兒紅衣飄拂，在雪林間緩緩起舞，宛若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然而這火焰，卻到了即將熄滅的時候！

潤澤的紅唇微啟，馬憐兒輕聲的唱了起來。

“隻為你輕輕一笑/我便逃也/無處可逃…………”

“拔劍斬情絲情絲卻在指間/輕輕繞…………”

“都隻為/情字煎熬/枉自稱俠少英豪/前世兒女情還欠你多少…………”

“這一生都隻為你/情願為你畫地為牢…………”

“我在牢裏慢慢的變老/還給你看我幸福的笑…………”

“…………”

“這一生/都隻為你/情願為你畫地為牢…………”

“我在牢裏慢慢的變老/還向別人說著/你的好…………”

音調極為奇異，曲辭也極為俚俗，卻有著一股特別的韻味。雲之涯聽著，不由得怔怔的流下淚來。

一曲完畢，餘音嫋嫋，在雪嶺之間回**。

雪林之中，寂靜無聲。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有著不同的況味。

蕭楊用力握緊拳頭，一臉痛惜的看向馬憐兒。

林楓的眼前，現出了那個一襲紫衣的美麗少女。

方清霜和蘇穎二人的目光，都是落到了林楓的身上。

蘇岩偷眼看了一下方清霜的側臉，又慌亂的別過頭去。

而其他的強者們，也都是聽得呆了。

人生在世，各種癡。

誰不曾年少輕狂，誰不曾癡纏苦戀？

曾經癡狂的少年，那個輕許的諾言…………

多少年之後午夜夢回，卻總有一個身影揮之不去

情之一字，世間能夠稱心快意，又有幾人？

…………

“老雲，好聽麽？”馬憐兒停止了旋轉，看著雲之涯笑道。

“好聽，好聽…………”雲之涯用力點頭，望著馬憐兒，臉上滿是痛惜與眷戀。

自少年時代開始一直在一起，所以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雲大哥，抱著我！”馬憐兒輕聲道。

雲之涯快步走了過去，攔腰抱起那紅衣如火的絕美女子。

“能夠死在你的懷裏，憐兒真的很開心。”馬憐兒淒豔一笑，“在離開之前，憐兒還有一個心願。”

“雲大哥，憐兒此生隻想做你的女人。可是你說過，看到我難看的樣子，你根本就硬不起來。”馬憐兒說著，蒼白的臉頰上現出一絲紅暈。

“憐兒，對不起！對不起！”雲之涯身軀一顫，喃喃的道。

“現在憐兒這個樣子，雲大哥應該沒有問題了吧！讓憐兒在死之前，真的做一次你的女人，好麽？”馬憐兒聲音低微，無比羞澀的道。

“憐兒…………”雲之涯眼中現出痛苦之色，“對不起，我不能那樣做…………”

“老雲，你這個混蛋！你還是個男人麽！”蕭楊眼眶通紅，怒聲喝道，“答應她，你快答應她！”

雲之涯看了一眼蕭楊，又看了一眼懷裏的女子，慘笑著搖了搖頭。

“對不起，憐兒，真的不行啊…………”

“雲大哥，憐兒真的希望會有來生。來生有緣，憐兒還想做你的女人…………”

無比眷戀的看了雲之涯一眼，馬憐兒歎息一聲，最後一點精神瞬間消散，玉手無力地垂下。

她的身軀，也是徹底變得冰冷，再無一絲生機。

寒風呼嘯，吹起地上的殘雪，與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一起，落在馬憐兒的身上。

空山中一片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