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玄門泰鬥

左登峰最終沒有哭,痛到極致已無淚水,隻有無盡的麻木。

他有傷在身,走的很慢,挪完十幾裏的山路,天已經黑了。

看著前方的清水觀,左登峰甚至沒有勇氣回去,因為他知道不會再有人從那裏等著他了,迎接他的將是一片死寂和無邊的孤獨。

“盡快養好傷,盡快報仇,盡快下去陪她。”左登峰駐足良久,最終鼓起勇氣走上了清水觀的岔路。

到了門口,十三從道觀裏跑了出來,十三的出現令左登峰心頭的沉重減輕了幾分,十三雖然不是人,但好孬是個伴兒。

回到道觀,左登峰開始生火做飯,事實上他並不餓,但是他必須強迫自己吃飯,吃飯是為了活著,活著是為了報仇,隻有報了仇才有資格下去陪伴那個為自己流幹了血的女人。

胡亂的吃完晚飯,左登峰上了炕,先前為了掩埋巫心語他已經疲憊不堪,帶傷行走山路更是令他精疲力竭,因此上炕之後立刻就失去了知覺,他分不清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暈倒了,但是不管是睡著了還是暈倒了都讓左登峰感覺輕鬆,他終於不用承受那無盡的痛苦了,至少今晚不用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醒來之後左登峰感覺自己在發燒,虛弱乏力,喊了幾聲十三,十三也並不在屋裏,左登峰隻能咬牙堅持著下炕喝水。

喝完水,左登峰再度點燃了灶火,他雖然不懂醫術,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發燒是由傷口發炎引起的,他必須保證房間裏的溫度,倘若室溫過低,勢必消耗自身的體力。

左登峰呆坐在灶前,看著灶下的灶火,再度回憶起與巫心語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每一幕都令他傷心欲絕,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停止回憶,他怕自己忘記,他要將這些全部記在腦子裏。

房間的溫度提起來之後,他再度爬上了炕,靜靜躺臥,手表好久沒有上弦,早已經停了。

中午時分,十三回來了,帶回了一隻兔子。十三並不經常帶東西回來,左登峰知道十三這是帶給他的,於是強撐著下炕處理,吃飽之後再度躺回了炕上。

清水觀是巫心語居住了多年的地方,而今巫心語已經離去了,左登峰住在這裏時刻承受著睹物思人的痛苦,每當想念的撕心裂肺之際,左登峰就會去看看巫心語,給她燒點紙錢,這些紙錢是從大殿裏撿到的,應該是先前師徒二人祭奠什麽而準備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左登峰沒有用那麽長時間就可以正常行走了,因為他沒有傷到骨頭。下地之後,左登峰立刻開始翻找道觀的每一處角落,他在尋找巫心語那個失蹤了的師傅可能留下的道術秘笈,巫心語先前使用道術的情景左登峰是看到了的,巫心語的體重不超過九十斤,這麽弱小的身體抓扔那些粗壯的日本兵毫不費力,她還隻學了幾天皮毛,如果學全了威力肯定更大。

左登峰率先尋找的是西廂,據巫心語所說,西廂先前是她師傅住的地方,如果她真的留下了什麽,在西廂的可能xing最大。但是將柴草全部搬出仔細尋找之後,左登峰並沒有任何的發現。

西廂沒有,就從東廂尋找,東廂也沒有任何的發現,隨後左登峰去了大殿,所有能找的地方全找過了,甚至是地道也下去仔細搜尋了數次,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左登峰仍然沒有放棄,開始逐一撬開地麵的灰磚檢查地下,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嚴密搜尋之後,他徹底絕望了,清水觀沒有任何的書籍。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要學習道術是因為藤崎是日本部隊的軍官,要想靠近他實在是太難了,自己的體質這麽差,跑不快,跳不高,力氣也不大,就算正麵與藤崎對打也不是他的對手,隻有學習了道術才有可能快速的接近並捅死他,槍是不敢用的,那東西有可能打不響。

“十三,我要去西麵的聖經山看看,你從這裏住著吧。”左登峰收拾著行李和鋪蓋衝十三說道。

“喵~”十三疑惑的抬頭看著左登峰。在左登峰臥床的這段時間,十三一直不離不棄的陪著他,每天都會為他帶回肉食,左登峰能複原的這麽快,十三功不可沒。

“我要報仇,得學習道術,聽說聖經山上有會法術的道士,我去找他們學。”左登峰背上了鋪蓋。左登峰之前曾經看過所裏的文獻資料,知道文登西南聖經山乃全真派發祥地,也知道那座山上有很多習練有法術的道士。

“喵~”十三疑惑的跟著左登峰走出了東廂。

“那裏離咱這裏不是很遠,我以後有空會回來看你的,你從這裏看家吧。”左登峰伸手指了指東廂。

十三聞言連連搖頭,抬頭看著左登峰麵露不舍。一人一貓一直朝夕相處,早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十三不舍得左登峰,左登峰也不舍得它。

“算了,你跟著我吧。”左登峰探手帶上了房門,帶著十三走出了清水觀。

臨走之前,左登峰又去看了看巫心語,這段時間左登峰來過好多次,該說的話早已經說完,因而這次隻是在巫心語的墳前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早點走才能早點回來。

下山之時,左登峰再度回望清水觀,清水觀給了他真心的快樂,也給了他無盡的痛苦,回望良久,左登峰轉身下山,下山的時候左登峰的腦海裏一直縈繞著一個疑問,那就是尋常道觀即便沒有武術書籍和道術秘笈也應該有一些尋常的道教典籍,為什麽清水觀一本書都沒有。

聖經山位於文登縣葛家鎮西北的山中,是如假包換的道教全真派發祥地,(全真派發祥於終南山乃誤人謠傳)從漢唐時期開始就有道士居住在聖經山,傳承至今,香火鼎盛,修道習武之風盛行。左登峰就想去那裏尋師訪道。

“你從山裏走,別讓外人看見,往西三十裏就是聖經山。去了之後藏在山裏,我不叫你,你別出來。”左登峰衝十三指明了聖經山的位置,他雖然沒有去過聖經山,但是所裏的文獻裏有它的位置。

十三聞言點頭答應,從山野密林之中望西去了。

下山之後,眾村民沒有再躲避他,他們已經認不出左登峰了,此時的左登峰多日未曾梳洗,衣髒麵垢,形同乞丐。對他來說,洗臉是多餘的,因為洗臉需要浪費時間,多浪費一分鍾,他就要從這個無情的世上多活一分鍾。

走上縣道,望西而行,由於腿上有傷,左登峰走的並不快,清晨出發,午後才到了聖經山腳下。

抬頭上望,聖經山巍峨秀美環境清幽,道觀林立香火縈繞,清水觀隻是一座道觀,而聖經山上卻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群,像清水觀那樣的道觀至少也有十幾座,山半腰的一處巨大正殿,超出清水觀十倍有餘。

站立了半晌,左登峰開始拾階登山,山路上不時可見各類香客,大多是些在亂世之中尋求精神寄托的百姓村民,其中亦不乏達官貴人大家閨秀。

此時的人出門都會換上新衣服,沒有新衣服也會穿的很整潔,因此左登峰的落魄樣子很令眾人不齒,一路上惹得眾人紛紛側目掩鼻,對此左登峰完全無視,他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袍子他是絕對不會洗的,因為那會洗掉巫心語留在上麵的血跡,雖然每次看到那些血跡都會令他心如刀絞,但這些血跡卻讓左登峰感覺巫心語一直在他身邊,還未曾遠離。

到了山腰,雄偉的三清大殿出現在了眼前,拱木立柱,朱砂塗漆,紅瓦鋪頂,嘲風鎮威,整個大殿給人以磅礴大氣,肅穆莊嚴之感。大殿前的廣場上放著一尊巨大的三足香爐,裏麵的供香隨風而動,悠然飄渺。

大殿前的空地上有幾名灰衣道人正在打掃山風刮來的落葉,並不搭理從身邊走過的香客。

“道長您好。”左登峰沉吟了許久,最終走上前去衝一個長相和善的老年道人開了口。

“無量天尊,小兄弟有什麽事嗎?”老道衝左登峰稽首為禮,轉而出言問道。道士稱呼俗世人不像和尚那樣喊什麽施主,檀越,他們很少外出化緣乞討,一般自給自足。

“道長,我想拜師學藝。”左登峰衝老道說明了來意。

“全真派不收俗家弟子。”老道搖頭回答。

“道長,我可以出家。”左登峰急切的說道。他先前曾經供職文化所,對於道家的情況也有些許了解,現在的道士分為全真道士和正一道士,全真道士是出家的道士,需要挽發,蓄須,吃素。正一道士是火居道士,就是不出家的,規矩較少。

“小兄弟,那位是知客道人,你去找他說說看。”老道伸手指了指站在大殿門口的一名中年道士。

左登峰聞言急忙道謝,轉而來到了三清殿門口衝那中年道士問了聲好。

“玉璿,去後堂給這位小兄弟拿點吃的。”中年道士看了看左登峰,轉而衝殿內正在打掃衛生的小道童開了口。

“道長,我不是來乞討的,我是來拜師學藝的。”左登峰聞言急忙擺手解釋。

“真不巧,今天有貴客到訪,掌教真人抽不開身。再說你年紀也大了,掌教真人肯定不會收你的。”中年道士搖頭回答。

“貴派掌教收徒弟還有年齡的限製嗎?”左登峰皺眉問道。自己今年虛歲二十五了,學武修道的確有些晚。

“那倒沒有,不過這麽多年每天都有人從全國各地慕名前來拜師學藝,掌教一個都沒收。”中年道士搖頭說道。

中年道士的話令左登峰心中猛然一涼,他沒想到聖經山全真派的掌教收徒弟標準會這麽苛刻。

“拜師學藝是不可能了,不過你要是想出家倒是可以的。”中年道士見左登峰麵露沮喪,便出言安慰。

“道長,貴派掌教的名聲很大嗎?”左登峰出言問道。他的目的是學習道法武術,可不是什麽出家。

“金針,銀冠,銅甲,鐵鞋,玉拂,這五位玄門泰鬥你總該聽說過吧?”中年道士探手收過一名香客的香火錢投入功德箱,轉而遞了幾根香燭過去。正殿之中也可以燒香許願,但是要捐獻香火錢。

“沒聽過。”左登峰麵露茫然。他先前一直在文化所工作,很少接觸這類教派的事物。

“來,來,來,拿上吃的,早點走吧。”中年道人見左登峰竟然搖頭,不禁皺眉不悅,恰好那小道童拿來了兩個窩頭,中年道人便催促左登峰離去。

“道長,我真不是要飯的,我上柱香吧。”左登峰見狀急忙從懷裏掏出了幾個銅子放進了功德箱。

中年道人見狀揮手遣走了小道童,轉而遞了三根小指粗細的黃色香燭給左登峰。

“道長,您剛才說的那五位玄門泰鬥是不是其中就有貴派的掌教?”左登峰接過香燭卻並未離開,他並不想燒香,他隻想跟知客道人說說話。

“那是當然,銀冠就是我們掌教真人,一身絕世修為簡直是驚世駭俗啊。”知客道人麵露傲色。道觀寺院裏能當知客的都是些喜歡說話的碎嘴子,這個中年道人話也不少。

“另外四位老人家都是誰?”左登峰急忙追問。如果聖經山全真派真的不收他,他還想去另外四個人那裏碰碰運氣。此外他雖然不太明白玄門具體指什麽,但是泰鬥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他卻知道,隻有在某一領域的造詣登峰造極的人才有資格稱泰鬥。

“誰告訴你他們是老人家的?”知客道人連連搖頭。

“您不是說他們都是泰鬥嗎?”左登峰疑惑的問道。

“泰鬥也不一定就老啊,這五個人裏我們的掌教真人年紀最長,已近古稀。銅甲和鐵鞋也就五十多歲。金針挺年輕,三十幾歲。玉拂是個女的,連二十歲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