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裏,下午申時剛過,小海氏午覺睡了一下午,這會兒方才悠悠轉醒。
一旁守著的劉嬤嬤見了,忙上前去托了她的後腰,給她塞了兩個軟枕扶著她坐了起來。
她如今孕肚已有六月,小腹越發高聳,行動也就不便了起來。也越發的能吃能睡,有時候一睡就是一下午,體型也富態了不少。
原本她還為被老夫人奪了部分管家權的事煩心,但眼瞧著她身子越來越重,自己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操心那些俗務,畢竟再重要也沒有她能順利生產來得重要。
其餘的都來日方長。
外間一直候著的周姨娘聽見裏頭的動靜,知道是小海氏起身了,忙打了簾進來,端了一直在一旁溫著的燕窩,小心翼翼伺候她喝下。
小海氏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是個懂事的,回頭我讓劉嬤嬤開了我的嫁妝箱子給你選幾件首飾,老爺就快回來了,你也上點心。”
周姨娘聞言,小臉一紅,低眉順眼的說道:“伺候夫人本就是妾身的本分,老爺那邊......如今夫人懷著身孕,老爺自然是以夫人為主的。其餘的......夫人放心,妾身曉得分寸,自當為夫人分憂。”
小海氏嘴角的笑意加深,也不再多說什麽。
這周氏是她親自挑選的,是個老實本分的。不像林氏,以前她還未扶正時,林氏比她先進府,同她也曾明爭暗鬥過。
“林姨娘呢,怎麽不見她過來伺候?”
周姨娘恭順的伺候小海氏吃完燕窩,端了茶杯給她漱口。劉嬤嬤則捧著痰盂伺候,聽小海氏問話,回答道:“早些時候侯府來人將三小姐送了回來,說是席上貪杯喝醉了。老奴瞧著夫人還在休息,沒敢打擾。想來林姨娘應該是在品軒閣裏照顧三小姐呢,這才耽誤了。”
小海氏聽了麵露鄙夷的哼了一聲:“果然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竟如此丟人顯眼!罷了,你去告訴她,今日不用過來伺候了,讓她好好教教三小姐規矩,雖然是個庶女,但也不能丟了沈家的臉麵。”
“是。”劉嬤嬤躬身應了,捧了痰盂出去。
周姨娘依舊低著頭,充耳未聞的給小海氏捏著腳。
她如今身子重,雙腿雙腳也浮腫的厲害,為此周姨娘特意找穩婆學習了一套按摩手法,專門舒緩孕期浮腫的。
果然,幾個來回,小海氏就已經舒服得眯了眼。
正享受著,有小丫鬟突然闖了進來,神色慌張,邊走嘴裏邊大聲喊叫著:”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還未近得了小海氏的身,就被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香杏一個耳光抽倒在地:“瞎喊什麽,嘴裏亂七八糟的也沒個顧忌,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那小丫鬟被抽得一蒙,聽了香杏的話才反應過來,臉色蒼白的跪趴在地上,直呼夫人贖罪。
小海氏臉色不太好的狠狠瞪了眼,眼風凶狠:“行了,說吧,什麽事這麽慌張?”
“是......是大小姐!二夫人派人來說.....說大小姐落水了。”
小海氏聞言噌的一聲將腿收了起來,動作太大將跪坐著的周姨娘帶了個趔趄。
神色緊張的問道:“好端端的怎麽會落水?人呢,人現在在什麽地方?”
“人已經送回來了,具體什麽原因二夫人的人沒有說......”
小海氏皺了眉,知道她隻是個進來傳話的,為難她也沒用,煩躁的擺了擺手打發了她出去,起身就要去品軒閣看沈德華。
香杏瞧了知道夫人對大小姐視若己出,眼下肯定著急,連忙上前扶了她小聲勸慰道:“夫人莫急,仔細自己的身子。大小姐既然已經回府,想來是沒什麽大礙的,不如奴婢替您先去瞧瞧。”
“不行,我得去看看!”小海氏語氣堅定的拒絕。
別人不知道沈德華今日所謀,她卻是知道的,隻如今反倒因落水被抬了回來,她必需親自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見勸不住,香杏也頗為無奈,好在方才出去的劉嬤嬤聽到消息折了回來,香杏頓時就像見到了主心骨一般快速讓出來小海氏身邊的位置。
劉嬤嬤在小海氏和香杏之間來回瞧了一眼,就知道了情況,也不再勸阻,一邊扶了小海氏出門,一邊吩咐香杏取來披風。又叫來另一個大丫鬟香桂去準備步攆,還不忘朝一旁站著的周姨娘歉意的笑笑,讓她先回去。
如此從容不迫,有條不紊,看得周姨娘都呆住了,暗自讚歎不愧是夫人身邊的掌事嬤嬤,果然非同一般。
品軒閣東苑,小海氏一行剛走到苑門口,就聽見一陣尖利的叫聲傳來:“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緊接著就是一陣摔盞砸碟的劈啪聲。
小海氏陰沉了臉色,劉嬤嬤見狀上前一步擋在小海氏的身前,防止有碎片飛濺,傷到了她。
屋內戰戰兢兢,瑟縮在門口的丫鬟聽到動靜朝門口瞧了過來,見來的是小海氏一行,頓時如見救世之主,驚喜的說著“大小姐,夫人來了。”迎了上來。
屋裏靜了下來,小海氏一行掀了簾子進去,略過滿室的殘渣碎片,歪倒的桌椅板凳,一眼就看見跪在沈德華床邊的雲彩和雲霞。
兩人都跪趴在地上,顫抖不止,小海氏冷冷的瞧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個已然掛了彩。
沈德華坐在床邊,衣裳雖然已經換過,但發髻間還有些許發絲濕潤。臉色蒼白,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明顯剛發過脾氣。
小海氏有些不悅的皺著眉,香杏和香桂抬了椅子過來伺候她在沈德華不遠處坐下。
劉嬤嬤則利落的指揮人將滿地的狼藉清理,還抽空給小海氏墊了兩個軟墊。
“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落水?”
沈德華聞言率先紅了眼眶,抬頭看了眼小海氏,又掃了眼屋裏收拾清掃的丫鬟婆子。
一旁的劉嬤嬤會意,看著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就將人都趕了出去。
吩咐香杏和香桂在門口守著,她自己則安靜的侍立在小海氏的身後。
沈德華瞥了瞥劉嬤嬤,知道她是小海氏的心腹,她身邊也離不了人,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然後又轉頭朝跪在地上煎熬著的雲彩雲霞狠剜了一眼,這才緩緩開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小海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