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寧緊緊的盯著站在廊下好整以暇的林姨娘,雖麵色平靜,但目光之中卻是透著絲冰涼的氣息:“姨娘有話就直說,何必繞來繞去?”

林姨娘不畏不懼的看著沈德寧的眼睛,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般微微一笑說道:“二小姐想多了,那件事當年老爺老夫人都沒能查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妾身身份如此低微又怎麽可能知道。妾身今日要說的是先夫人生產之後的事,二小姐不覺得同如今這位夫人消磨得這般快有些相像嗎?”

沈德寧心裏一跳,她想過她母親的死不簡單,但隻以為是那些碎嘴的丫鬟有問題,從不曾想過會是後麵出了問題。

人人都認為她母親是早產傷了身子,就連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如今,卻是有了別樣的說法!

林姨娘看了眼沈德寧看似平靜的麵容繼續說道:“因為事情發生得突然,府裏正在物色奶娘還沒來得及準備,所以一開始二少爺都是先夫人親自喂的。即便後來國公府得了消息送了奶娘過來,但先夫人心疼二少爺體弱,白天裏也一直都是自己喂,隻夜間才會交給奶娘。可即便如此精心的照顧,二少爺的身子依舊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有大夫斷言說二少爺活不過成年。直到......”林姨娘說著瞥了沈德寧一眼,冷冷一笑又繼續說道:“直到先夫人去世,二少爺搬進了坤安堂,這身子才稍有起色.......”

聽到這裏,沈德寧反倒真的平靜了下來。

難怪當時沈德華會說“替我向你那早死的弟弟問好”,她一直以為沈雲謙當年的死是沈德華做了什麽手腳,如今才明白不是當年,而是很久以前。

是沈雲謙自一出生起,就被人下了毒。那毒藥還是通過最愛他,疼他,憐他的母親珍貴的乳汁傳給他的。

若她母親泉下有知,隻怕恨不得殺自己一千次一萬次都猶不能夠啊。

這些人當真是心思歹毒!

沈德寧越想越手腳冰涼,冷冷的看著林姨娘,身上的冷厲之氣強盛:“你當年為何不說?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她們......”沈德寧逐漸說不出話來,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貓毛,又癢又疼,叫她吞是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漸漸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林姨娘聽到沈德寧對她的指責苦澀一笑:“如何說?一沒有物證,二沒有人證,二小姐叫妾身如何說,妾身又如何敢說。”林姨娘當時不是沒有惻隱過,的確苦於沒有實證,一再權衡,為了自己,她不敢隨便可憐別人。

沈德寧依舊冷冷的看這她,目光似要噬人。

林姨娘理了理額前的頭發,順便帶走眼底快要滑落的淚水,又接著說道:“今日說於二小姐,也不是什麽良心發現。隻不過是怕二小姐今日請來的大夫看出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來,所以特來同二小姐透個底,順便賣您一個人情。”

沈德寧內心逐漸平靜,聽了林姨娘的話想了想反問道:“所以最近夫人半夜總是吵嚷著見鬼是你幹的?”又想了想又問道:“今晚雲彩來紫薇院求助也是你指示的?”

林姨娘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我不過是去看望三小姐,順便提點了雲彩幾句。”卻是沒有回答沈德寧問的第一個問題。

沈德寧了然的一笑,不再說話。

林姨娘見狀朝她福了福身子,退回到黑暗裏,順著廊下悄然的又折返回屋子裏。

張嬤嬤和紅箏見林姨娘走了,才靠了過來。瞧著沈德寧的臉色不太好,試探的叫了一句:“姑娘......?”

沈德寧朝她們擺擺手,輕輕說了句:“回去再說。”

隨後方氏攙著老夫人出來,後麵還跟著臉色不算太好的沈德華。沈德寧堆了笑臉上前,笑著詢問了幾句弟弟如何?

老夫人知道她是想起了她的母親,也不責怪她,說了句:“皺皺巴巴的像個猴子,沒你那會兒好看。”一行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了紫薇院。

王大夫是一個時辰後過來的,方氏就將她安排在了客院裏歇息。等府裏逐漸夜深人靜了,沈德寧便派了紅箏去接她。

尤其是今晚聽了林姨娘的話,知道了她母親死亡的真相和沈雲謙病弱的原因,沈德寧心裏著急,等不得到天亮,定要立馬就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害人性命!

所以王大夫一進來,沈德寧也不跟她繞三彎四,叫了她坐下後就直接了當的問她:“我家的這位夫人到底是吃了什麽東西導致的你可有看出來?”

王大夫微微一愣抬頭,見沈德寧一臉的焦急,也不打馬虎,朝她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這位夫人氣血兩虧,又常常夜驚不寐,憂結於心......隻但這麽瞧一瞧實在難以判斷,不過若小姐篤定是‘吃了’什麽東西的話,小婦人猜測可能是血枯草。”

王大夫原本在聽韓奇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像這樣的高門大戶家即便是家中女眷不便宣於口的疾病也是不愁請不到人來看的。而且又不是正兒八經,正大光明的來請,怎麽瞧怎麽有股微妙的氣息在裏頭。

所以今天晚上她一進屋子就格外的留了個心眼,尤其是那位一直住在府上的趙大夫。一聽她要查看今日夫人使用過的熏香爐子就忙找了借口阻攔,眉宇間隱隱有幾分心虛之色。

沈德寧眉心一跳,跟著低聲念了一聲:“血枯草?”

王大夫連忙解釋道:“這血枯草並非尋常草藥,常長在高山密澗裏。采摘曬幹碾磨成分,少許可用於外傷破口的,有止血的功效。但若是內服,雖不會直接致命,但用的時間長了就會導致氣血虧空,體虛乏力。若是沒有瞧出來的,隻以為是氣血不足,開些調理氣血的方子湯藥。越補身子虧得越厲害,虧得越厲害就越補,以此循環,最終血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