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死心麽?”北堂茗曖昧的將身靠在她的頸窩處,卻是有意無意的遮擋住了那鎖骨之處,語帶輕佻,“結果還不明顯麽?他沒有認出你來,沒有……”忽然間身側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射來,北堂茗知道是莊王的,也便揚起那般妖嬈的笑意,隻一瞥,便不再看他。

莊王心中冷哼,他自是聽到了北堂茗對慕染說的話,心裏卻冷笑不已,北堂茗,你也還不死心麽?那麽你又在怕什麽,若不是看你這個要遮擋住她鎖骨之上齒痕的動作,本王倒還不知道,原來,你也會怕。

慕染靜靜的在一側,目光深深的看著高高在上的楚淩風,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明明隻有這樣的幾步之遙,卻原來,中間隔了千山萬水。

他那樣的癡情溫柔的目光,從來都是為她所有,現在看著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雖然他以為那是她,可就因為如此,卻更讓她心寒和絕望,為什麽,說著如此深愛著自己的人,卻認不出自己來。

這一刻,從來沒有過的絕望,似乎要將身體裏的崔慕染,生生的扼殺。

“皇上,崔慕染女扮男裝,是為欺君,況且崔家……”有人見著立馬出殿便要詰難,卻不料楚淩風忽然大笑著起身走下殿來,“慕染是女子的事,朕早就得知,卿不必多言。”他緊走幾步,卻是一把將清柔攬入懷裏,他深深的看她,就好像這全天下,也唯有他和她,“慕染,這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候。”

清柔的身子微顫,心中卻冷笑漣漣,竟是連嘴角,都揚起一抹詭異的冷笑,然隻是一瞬,便又恢複如初,楚淩風攜著她站在大殿中間,目光卻堅毅的在眾人麵上一一閃過,然卻在看到北堂茗與慕染那曖昧不已的姿勢,卻不知為何心一沉,隱隱現出不悅來。

“眾位卿家,慕染為朕之深愛,如今朕便賜她宮中蓮苑,賜封蓮妃。”

慕染的身子猛地一震,繼而雙唇已是狠狠的咬住,唯有盡了全力,才能不讓喉間那絕望的悲哀湧出,她的身子緊緊的繃直著,如一道銳利卻又悲哀的線,透著哀戚到了骨子裏的悲哀。

崔清柔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忽然向著慕染綻放開一抹絢麗淒厲的笑容,那樣深深的怨毒和瘋狂,是她一輩子,也再難忘記的絕望。

北堂茗隻淡淡一瞥,心卻澀澀一片,然而他卻是率先的在座上起身,“恭賀皇上覓得心中人,今日可是雙喜臨門。”

莊王亦是淡淡笑著,隨同宰相李孟良一起起身恭賀,眼見這朝中的肱骨大臣都帶頭讚同,其餘眾人也哪敢再反對,他們本來也隻是因為稍有些忌憚李孟良,雖對他這樣的態度不明,但還是俱都起身,恭賀萬分。

李宛若在上座笑的溫婉,心卻在四處滴血,她怔怔的看向了北堂茗身邊的慕染,唇上刹那間綻放開一個淒婉的笑容。

“慕染,你可滿意?”楚淩風微笑著低頭看她,那樣溫柔的一低頭,卻像是一根刺,刺在了幾人心頭,“蓮苑為你空了八年,如今,總算有了主人。”

崔清柔心中恨意漣漣,麵上卻還得裝作十分受用的欣喜,她柔媚的微微掙脫開楚淩風,便跪下身去,磕頭謝恩,“謝皇上恩典。”

楚淩風笑著要拉她起身,卻不料忽然間看著她亦是漂亮的鎖骨之上,一片白皙,毫無斑斕的痕跡,眼光倏忽一凝,眉間已經疑竇四起,然而他心中忽然間混亂如麻,白袍,麵具,碧玉簪,全是慕染的東西,卻為何……

他不動聲色的將崔清柔拉起,然而心中已無剛才的喜悅,有的隻是忐忑,明明她已在身邊,他的心,卻像是被人生生的挖去了一片,再難完全,心在這一刹那,空虛的如同浮身在了茫茫天際,沒有依托。

此後,身為主角的皇帝似乎興致缺缺,眾人以

為他是想要與心中的蓮妃共呆片刻,俱都是相視會心而笑,北堂茗卻依然心情大好,十分殷勤的替身邊的慕染夾著菜,當真是一副癡情種模樣。

然而慕染卻不為所動,明知他是在眾人麵前做戲,明知他這是想要折磨自己,她卻隻是如失了魂一般的,靜靜而坐,恍如這個大殿之內,並沒有她的存在。

一場壽宴,在璀璨煙花中遙遙結束。

帶著幾許失意,幾許詭異,眾人一一離去,北堂茗卻是第一個告辭進了馬車,也不管莊王的眼色,直接攜著慕染而去,馬車內,他臉上那燦爛溫柔的笑意卻在瞬間冷了下來,妖嬈嫵媚間,帶著邪邪和肆無忌憚,“怎麽?如今,你可死心?”

慕染緩緩將頭朝向他,衝著他慢慢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恭喜你,將以前那個還有著幻想的崔慕染,在無聲無息間,刺的麵目全非。”說完,再不看他,隻是緩緩閉上了眼,一滴晶瑩的淚從她臉上倏忽滑落,帶著水晶般的易碎和絕美,卻讓北堂茗的心,一下子揪的生疼。

宮中本已經傳言四起,怕是封了蓮妃後,今晚便是侍寢,卻不料楚淩風隻親自送了清柔到了蓮苑,便隻是若有所思的怔怔看她片刻,目光依舊的溫柔,可看在崔清柔眼中,卻又似乎多了些莫名的憂慮,這讓她心中忽然慌亂起來,才想要開口,卻不料楚淩風已經溫柔的替她將散亂的發攏入了耳後,“慕染,你怕是已經累了,你能來到我身邊,真的是太幸福的感覺,今晚,便好好歇著吧。”說完,竟是轉身離開。

順子有些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心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但楚淩風已走遠,他亦隻能快步跟上。

崔清柔心中閃過一絲不甘,才要進蓮苑,卻不料忽然間有一個聲音傳來,溫婉中透著暖意,卻忽然間能讓她深墜冰窟,那個人,帶著同以往的溫和,笑著喚她,“清柔妹妹。”

崔清柔渾身一顫,慢慢轉過身來,果見著皇後李宛若微笑著站在一處繁花中,身邊跟著的宮女早就被她遣散,如今,也隻餘她二人姐妹,在夜色中,遙遙相對。

“參見皇後娘娘。”崔清柔緩緩躬身拜倒,再抬起頭時,已經是淺笑盈盈,“臣妾初入宮闈,凡事有不懂的,必要靠娘娘提攜一番了。”

李宛若怔了怔,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疑惑,然而瞧著她的模樣,心知無論是為了什麽,要裝扮成別人,她的心中,必定也不好受,想到這裏,她不由的悠悠一歎,“一入宮門深似海,以前要你進宮,你死活不肯,如今卻眼兒巴巴的進來,你這又是何苦?”

“姐姐這是哪的話?”崔清柔冷冷一笑,眼中的嫵媚慢慢的消退,隻剩下幾許不知是譏誚還是無奈的張揚,“妹妹今兒個這一入宮,不是稱了姐姐的心麽?照理說,姐姐該是慶幸一番,那個受封蓮妃的人,是我,而不是崔慕染。”

許是她如今的臉,在夜色中看起來分外猙獰,李宛若心中暗暗擔心,但無可否認,自己與爹爹心中想的,是同樣的一件事,幸虧了,這個蓮妃,是崔清柔。

隻是她眼中的怨憤和冷漠,卻讓她覺得,清柔身上,怕是有了什麽變化,這樣的人,看起來,太過於危險,“是,無可否認,那個時候,知道是你假扮的崔慕染,本宮心中,確實很是放心。”她淡淡的瞥一眼清柔,然而目光中,卻閃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隻是,若是誰敢對皇上不利的話,不管是誰,本宮一個也不能放過。”

“姐姐倒是癡心一片,隻可惜那個人卻未必稀罕。”崔清柔心中閃過一絲苦澀,既有對李宛若的同情,亦有思及自身時的酸澀,隻是想到她剛才話裏的意思,她的嘴角,突兀的綻開詭異的笑容,“這麽說,若是李家妨礙到了皇上,姐姐也是會一個也不放過,恩?”

李宛若猛然一驚,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隻覺得父親將自己嫁於皇上,將李家保管的九龍鼎一部分呈於皇上,以示衷心,這種情況,是絕無可能發生的。

然而,崔家,卻亦是並無異心,卻落得這個下場。

刹那間,她的臉色已近慘白。

崔清柔看她一眼,心中慢慢閃過不忍,見她身形微晃,顯然是有些支撐不住,慌忙上前一把攙扶住她,聲音哽咽間,已是喃喃喚出了口,“宛姐姐,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說話的。”

聽到她又開口喚了以前親昵的稱呼,李宛若的心,稍稍安了安,心中帶著點自欺欺人的寬慰,“清柔,以後,你便在宮中陪陪我吧,這宮裏,實在是太過冷清了些。”微微的顫動的眼簾,身前的榮華富貴,她身後的酸澀,又有多少人知道。

……

“啪……”重重的一響,帶著毫不手軟的手勁,北堂茗狠狠的一巴掌扇去,瞧著並不敢拿手去遮擋的秋風,冷冷一哼,“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恩?”

秋風緊咬著牙,並不說話,饒是他下手如此的重,竟是連右臉頰也稍稍腫起一片,他亦是麵色不變的立在一旁。

北堂茗斜睨他一眼,看著他這個雷打不動,一年不會變的恭謹神色,不知為何今日如此的惱火,“說……”

難道隻因為崔慕染瞧向楚淩風時,那般癡癡卻又幹淨到了繾綣溫柔的眼神,還是因為她明明已經說了絕望,眸中卻還是有著對那個男人的情意?

靜靜的眨了眨眼睛,能讓北堂茗如此失態的事情並不多,而能讓他如此這般煩鬱的人,這個世上,又是少之有少,想到此處,他不由低頭,輕輕笑出了聲,“茗……”

第一次沒有恭敬不已的喚他王爺,將自己和他的身份隻定位在奴才和主子之間,如今的他,隻當他是北堂茗,隻當自己是那一個,在他身邊默默的秋風,“我怕你會後悔……”

“我怎麽會……”北堂茗出於本能的反應,冷不防的便要怒吼出聲,然而隻刹那間,聲音卻又小了起來,“後……悔。”兩個字雖是那般陰狠的咬牙切齒說出,但那語聲中,明顯沒有了剛才的理直氣壯。

秋風不由微微歎了口氣,“若非我不放心你,跟著你去了飄紅院……”說到這裏,他的臉忽然變得一陣紅一陣白,卻又在瞬間沉了下來,隻剩一片落寞,“若是她死了,茗,你會如何?”

若是她死了?自己會如何?

北堂茗的神色有些迷茫,像極了懵懂無知的孩童,他瞳孔微縮,目光滿滿的擯棄了所有的偽裝,隻剩下一片幹淨的純粹來。

若是她死了,自己會如何?會很開心吧,畢竟崔慕染,她是崔思逸放在心底的人,應該是會高興的吧,應該是吧……

不,或許會不快吧,可是為什麽,隻是因為不能再折磨她,以慰北堂家數十條人命麽?抑或者是,已經放不開她?

猛然間想起在月影潭側,自己那從嘴中飛快的說出,連他自己也以為是幻聽了的話,再一次出現在了腦海深處,“若是放過了你,誰來放過我?”

不,不……

秋風見他一時目現迷離,一時臉上卻又出現那樣如惡魔般的詭笑,不一會嘴角勾起的輕笑,又似是如神似妖的傾城王爺,有時卻又邪肆冷魅,他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卻知道他此刻,必定是在想著那一個一直讓人忽略的問題,那便是,他到底,要置崔慕染於何地。

想到這裏,他的神色又馬上變作恭謹萬分,微微低下頭道,“因為王爺沒說將崔,崔姑娘置於何處,秋風便自作主張的,將她帶到了崔煜少爺他們那裏偏僻的東廂房。”見他毫無反應,他亦隻能輕歎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