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茗回到將軍府之時,秋風已經回來了,臨來的人,還多了一個,卻是大大咧咧,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介子推。
“哎呀茗,你總算回來了。”他的雙腳才一踏入大堂的門檻,介子推就毫不吝嗇的給他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順勢還不忘攬著他的腰不肯放手。
“有什麽事?”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偏這個介子推,讓他怎麽樣也當真惱怒不起來。
“哎呀,我無聊死了,你又不陪著我。”介子推早就算準了他的心理,他說完話之後,便偷眼瞧北堂茗的臉色,果見他眼眸深處,閃過一抹類似於無奈及歉疚的神色。是他讓介子推從漠北千裏迢迢的趕到了帝都,卻吧怎麽陪著他,這讓他或多或少的,有些覺得愧對於他。
介子推早就在心底偷偷的笑了,有事沒事的,能抓住他的一個小小弱點,也不是什麽壞事,想及此,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個遍,忽然間笑道,“咱們去找那個慕染公子吧,我可真想摘下她的麵具,看看她的臉來。”
北堂茗一愣,不知為何提到崔慕染,他總是會想起,那個在水中將自己額角劃傷的少女,還有那一雙在亂葬崗,破廟中出現的清澈眼眸,總覺得這樣的清澈,幹淨的毫無一絲雜質的純粹,有時候看著那個崔慕染的眼睛,會讓他一度以為就是那樣的一雙眼睛,然而,這雙帶著莫名熟悉意味的眼眸,卻還是帶著異樣的不同的。所以,不是她,不是她……
“那張麵具,不知多少人想要摘下來。”北堂茗卻隻是不冷不熱的開口,“可惜人家癡情公子,卻隻想為心愛的人摘下麵具。”
“呀,想不到這個神秘的公子,竟然會這麽癡情?”聽到這話,介子推倒是愣住了,但一時間,桃花眼裏,已經泛起了點點笑意,“如此,我就更該見見這傳聞中癡情而又神秘的崔家公子咯。”
秋風在旁邊看的北堂茗臉色不對,忙訕笑著靠近來一些,“介公子,王爺明日可是要去看南平王府建造的近況,怕是沒時間陪公子了。”
介子推不悅的眨眨眼,略帶著惱恨的瞪一眼秋風,怎麽每次都是這個叫做秋風的男人,他什麽時候一定要像什麽秋風掃落葉的,把這團秋風掃出去,讓他不能在自己的眼前出現,哼哼,他冷哼著,卻察覺到北堂茗有要走的意思,慌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嘻嘻笑道,“你沒時間,我有啊,大不了我勉為其難,陪著你去看王府的近況嘛,反正那個王府,我以後也是會住進去的。”
北堂茗與秋風飛快的對視一眼,眼中俱是無奈,這個人,還真是讓人很無語啊……
翌日清晨,北堂茗倒是早早的就起了,拉著早就在一旁叫囂了多時的介子推,就坐上馬車,向著自己的王府駛去。
當日回帝都之時,皇上曾選了幾處好地方,要讓他選擇南平王府的造址,然,他卻舍棄了那麽多令人看了都眼紅的好地方,卻偏偏向皇上上奏,選擇了北堂家的舊址。
那本已荒涼無比,又被血染紅,曾堆就了累累白骨的北堂府,不知現在時如何的模樣,他一直都沒有回去看過,大仇未得報,他隻覺得無臉麵對,隻是一想到親人,他便又無可抑製的想起了姐姐北堂倩。
從煙娘隱隱灼灼的話語中,他隻覺得姐姐失身一事,讓他覺得頗為有疑,雖然昨夜秋風已經將大致情況和自己說了,也無非是當年崔家因為當家家主崔思逸對聖女行**之事,而遭帝都百姓群起而攻之的事。
想不到這事情還頗多有趣,竟然還牽扯到了聖女之說。
據秋風所言,便是姐姐與那失蹤了的聖女長的極是相似,而崔思逸卻獸性大發,不顧聖女必須是處子之
身,而強占了她。而北堂倩之所以會被崔思逸占有,怕就是煙娘所謂的,她已經做到了讓姐姐失身。
隻是,這樣的說法,卻當真讓他有所懷疑?而這些話,黑衣人,姐姐的事,他都是讓秋風去查,然,此刻的秋風,又是否當真能讓他信任,他淡淡的瞥一眼身邊不住叫喚的介子推,如今,也隻有子推,能讓他值得把身價性命托付出去吧。
“咿?她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這麽大的孩子,不像啊?”身旁的介子推忽然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又再飛快的加上了那麽一句,誰多了孩子?讓北堂茗略略凝眸,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隻見車外大街之上,崔煜那團仿佛到了哪裏都能燃燒起來的火焰,咯咯笑著,直扯著那個淺白衣衫的少年,笑的很是歡暢,他們的身後,是一直麵無表情,然而眸中卻閃著淡淡笑意的蕭長卿。
怎麽說呢,三個人,好似都有各自的幸福,然而,卻又組成一幅那樣和諧的畫麵,隻覺得,讓人插足不了。
心中不由的想起一陣煩躁,那個如火團一樣調皮可愛的小少年崔煜,便是他的小外甥嗎?感覺,怎會如此的怪異,好似有那麽一種初為長輩的欣喜,卻也有一陣無奈的悲憤,這個崔煜的身體裏,有一半流著的,不知是誰的血,看來,姐姐的事,黑衣人的事,怕是要自己親自去查了。
他看一眼興奮不已的介子推,暗暗歎氣,就他那樣的身手,就他那樣的品性,除了在錢財上對自己有所幫助,其他的,他倒真未想到有些什麽。隻是那樣勾著的唇角,有著無奈的苦笑,然而更多的,卻是帶著一點放鬆,不管怎樣,他不是孤身一個人。
南平王府已經造的差不多了,完全是按照以前北堂家的一切所修繕的,不見富麗堂皇,不見王府該有的奢華,卻隻有經曆過殺戮和破敗的蕭瑟。
“嘖嘖,我說,你真要住這裏啊,怎麽感覺死氣沉沉的啊。”介子推略有些不滿的抱怨,然而瞥見北堂茗略顯沉重的臉色,慌忙閉上了嘴。
他並不說話,卻隻是默默的站在前院中,雙手拂過每一處,都能讓他記起,自己曾在這個地方嬉笑玩耍過,自己踩著的這個地方,也曾是爹娘和北堂家的人站過的,如今,他回來了,必定會讓那個人,付出血的代價。
“啪”的重重一聲,秋風縱有內力在身,本可以消去這一巴掌帶來的力道,然而他卻不敢。
“混賬東西,誰叫你瞞著他的。”莊王滿臉怒容,禁不住咆哮出聲,“本王真是瞎了眼。”
秋風的手不敢捂著自己的嘴,沉默許久,才小聲的開口,“秋風,秋風隻是不想主子和王爺吵起來。”
抬手略有些煩躁的撫著額頭,莊王頗為惱恨的看他一眼,隨即已是無力,“你先下去,讓本王靜一靜。”
“是。”秋風神色複雜的退了下去,卻不料在出莊王府時,與北堂茗碰了個正著。
“王,王爺?”他驚愕萬分的開口,北堂茗此時,卻不該正和介子推一起出外遊玩嗎?怎麽會出現在莊王府大門外。
北堂茗瑰麗的容顏之上,帶著那顛倒眾生的笑意,然而,眼中卻泛著點點星芒,透著的冷冽,能將人的心血凍結,他似笑非笑的瞥一眼秋風那已經微腫的右臉頰,薄唇略勾,帶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輕笑著開口,“好巧,是不是?”
“王爺……”秋風麵帶局促和一絲擔憂,如今這樣的北堂茗,讓他心下隱隱不安。
北堂茗卻忽然笑著盯住了他如常的左臉頰,“秋風,要不要本王也在你左臉上扇上一巴掌,恩?那樣子,你的左右臉可就協調些了。”
秋風一驚,卻慌忙垂下了頭,“王爺
說的是哪的話,秋風……”
“啪”的一聲,左臉頰上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驚愕的抬起頭來,若說莊王打了自己一巴掌時,是自己並不想躲,那麽北堂茗那狠狠的一巴掌扇來,卻是毫無征兆的,讓他無從躲起。
在戰場上見過那樣嗜血那樣殘暴的北堂茗,在帝都見過那樣妖孽俊美似神卻更像妖的瑰麗男子一般的北堂茗。跟在他身邊有五年之久,他還是未能看清北堂茗,這樣深不可測的一個人,他,竟是連北堂茗的師承何處,都不知道。
照如今看來,自己連他一個隨意的巴掌也逃不了,那麽,他的功力,怕是深到不能讓人測得。
“這樣,看起來就好些了。”下一刻,無征兆的,北堂茗的臉就湊到了他的眼前,似乎是帶著孩童般的欣喜,又似乎是如妖精般的雀躍,北堂茗捧起了他的臉忽左忽右的看了起來,卻馬上發現他一臉的緋紅,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打的臉紅腫了,還是其他緣由。
“秋風,看來你的臉還真是金貴,竟能讓靖安王朝的兩位王爺都留下了手掌印。”北堂茗不鹹不淡的開口,隨即已是進得了莊王府,守在王府門前的家丁早已見著這一場麵,但是誰都不敢上前來說一句話。
“怎麽?還不跟上。”北堂茗輕笑一聲,好似說的雲淡風輕,好似笑的毫無城府,實則心中早已怒意連連,已經在心中想到了好幾個如何處置秋風的打算。
秋風臉上的緋紅在慢慢的褪卻,隻是眼中卻隱隱閃過一抹憂慮,他慌忙跟了上前,好似擔心什麽會發生一般,隻想將眼前的那個人永遠留在眼裏,留在心裏。
看到北堂茗時,莊王卻是難得高興的迎了過來,然而,看到他身後隨行,去而複返的秋風,他的眸光卻是不易察覺的閃了一閃。北堂茗將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由冷笑,想把人安插在自己身邊,以為自己會沒有察覺麽?
不過他麵上倒是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就近一步,大笑著躬身便拜,“義父。”
對於北堂茗如此乖巧的向自己行禮,稱一聲義父,這好似在以往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讓他不由有些怔然,然而,眼中的一抹欣喜,卻是那麽不加掩飾的展露,“起來吧,我們之間,不用有那麽多的虛禮的。”
是麽?北堂茗低低笑了,然而直起身來後,他卻是用他深邃到勾人的丹鳳眼看向了莊王,“茗倒還真是好奇,為何八年之久了,都還沒有大哥的消息。”
他這樣突兀的提到莊王的另一個義子(莊王膝下無子,隻收有兩個義子),卻讓在場的莊王和秋風都略有驚愕表情,還帶著那麽一絲的慌張。
“茗兒怎麽會突然提起你大哥來。”莊王略有些不自在的回轉過身去,心中卻暗自思索,如何才能避開這個問題。然而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北堂茗卻在此刻笑了出來,笑的頗為盡興,“看來義父對茗,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讓自己第一個義子,去保護另外一個,你說是不是?”他忽然轉向秋風,冷冷的開口,“秋風……”
背對著他們的莊王,此刻臉上的表情變換的飛快,臉上的愕然夾雜著一抹被揭穿了的懊惱,飛快的爬滿了臉頰和眼。
秋風聽他喚自己,下意識的躬身,“是,王爺。”然而他隻愣了愣,臉上那紅暈卻在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片慘白。
看著兩個人的反應,北堂茗一下子沉了臉,隻剩一層冰翠包裹自己,“我猜的果真不假,秋風,我當真是該叫你一聲大哥,恩?”
“為什麽?”他忽然間厲喝出聲,猛地轉過身來,緊走幾步,前胸都已是冷冷貼住了莊王的後背,低聲咆哮,“不要告訴我,是為了保護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