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甲板再遇那女孩，性相近言談甚歡
祈冰覺得奇怪，這夜也慢慢深了，好多旅客都已進入了夢鄉，怎麽這個女孩獨自倚欄憑眺呢？漆黑的江麵上有什麽可看的呢？那個女孩像個雕塑一樣立在那裏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回去睡覺的意思。祈冰看看周圍沒有人了，隻剩下這個女孩了。祈冰看著這個女孩思忖著，琢磨著，突然一個不祥之兆湧上心頭，不好，不會是......
祈冰本能地往女孩站立的地方挪了幾步。借著艙燈迷蒙的光亮，祈冰覺得這個女孩有點麵熟。再仔細一打量，祈冰認出來了——不就是對麵掉書的女孩嗎？
那個女孩覺得有人走近，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
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不約而同發出：“是你啊！”
“你怎麽還不回艙睡覺啊？我還以為你要......”祈冰率先問道。
“我幫你說了吧，你以為我要尋短見是吧？告訴你吧，我還沒活夠呢，尋短見下輩子吧。你還問我呢，你不也是一樣也沒睡覺啊。”女孩回道。
“嗬嗬，一樣，是一樣。哦，對了，晚飯沒見你吃，你不餓啊？”祈冰無話找話突然想起這個。
“嗬嗬，謝謝關心，我帶了麵包，吃不慣船上的夥食。”
“哦，這樣，有麵包一樣，吃了就好。”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呢？我看你有個同伴，怎麽沒見跟他在一起呢？”女孩忽閃著迷人雙眸問道。
“那是我們室主任，我們一起出差。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觀覽夜色中的長江，或者說喜歡夜晚乘船遊弋江中的感覺吧。”祈冰看著黑魆魆的江麵說道。
女孩好奇地問：“那，你晚上遊弋長江是什麽感覺呢？”
“什麽感覺？哦，就是那種迷迷蒙蒙，混混沌沌，似近似遠，似明似暗，還有那種神神秘秘的感覺吧。一切仿佛是無知的，又仿佛清晰的。可以這樣說吧，白天一目了然的東西，一旦到了晚上像是突然消失一樣，隻剩下眼前燈光映照下的一片江水了。”
女孩讚同地點點頭：“嗯，有點意思。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呢我還有另外一種感覺，那就是白天嘛，長江給人一種寬廣、浩瀚和安穩的感覺；到了晚上嘛，長江像是變了個模樣一般，給人一種黢黑、深邃和不安的感覺。白天在船上我可以大步行走，騰挪自如，十分放鬆，晚上在船上我就小心翼翼，有點舉步維艱的感覺了。嗬嗬。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到漆黑的江裏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膽小啊？”
“我不覺得你膽小啊，你要是膽小怎麽還敢一人在這裏呢？”
“你這都看出來了。厲害。其實呢，我還是很怕的，但是我喜歡這種挑戰的感覺，越是害怕的事情，就是越是喜歡感受一下。你呢？害怕嗎？”
祈冰笑了笑：“我是男人嘛，不應該害怕啊，就是害怕也不能流露出來呢。嗬嗬。”
“要麵子啊，撐著啊，嗬嗬。”
“嗬嗬，那是。哦，對了。冒昧地問問，你是一個人坐船啊？”
“嗯，是的。我外婆病了，我是去上海看外婆的，爸媽工作忙去不了，我就代表他們去看看。這不，向單位請了幾天假，反正我們單位也沒什麽事，請個假也很容易的。”
“哦，是這樣。”祈冰覺得和她似乎有種緣分，兩人思想和見解非常接近，不能說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倒也說得上是惺惺相惜，言談甚歡了。祈冰一方麵因為她長得太像閔蕙和劉莎莎，一方麵又頗談得來，這讓祈冰和她在一起有種如沐春風，心曠神怡的感覺。
聽口音，祈冰覺得她應該是濱江市人。祈冰留了個心眼，繼續探詢她的情況和背景。
“你呢？去哪裏呢？”女孩打斷祈冰的思緒。
“我和主任去常州攻關的。”
“公關？”女孩疑惑不解。
“哦，是這樣的，我們在常州有個協作單位，他們有一批產品要出國，需要重新設計產品式樣和產品包裝。眼下時間不多了，所以他們特地請我們過去一起攻攻設計難關。”
“這麽說，這麽個攻關啊，我還以為是那個公關呢。那你是搞設計的啊？”
祈冰點點頭。“說了這麽半天，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祈冰靈光咋現，乘機找了個理由問道。
“哦，我也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嗬嗬。那你先說。”
“我姓祈，名冰。”
“齊天大聖的齊嗎？”
“不是。衣字旁帶一個斤兩的斤。”
“這個姓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稀奇。”
“那你呢？”祈冰接著問道。
“我啊，跟周總理一個姓，沾了偉人的光，名呢，叫語嫣。”
“哇，好聽，語嫣？嫣是鮮豔的紅色。《天龍八部》裏有個女孩子叫王語嫣，嫣字用得妙。“語嫣”意思是這個女孩子說話很美，語笑嫣然，進而使人感到人也很美。嫣字用在名字的中間和後邊都能出好聽的名字。比如：張雪嫣、李嫣雲、楊秋嫣、王楚嫣等等。”祈冰亢奮地說著，一臉興奮的表情。
周語嫣驚訝地盯著祈冰說道：“你懂得真多，我的名字有這麽好啊，還什麽話也美，笑也美，人更美。我都被你說得不好意思了。不過，你的這個祈姓，算是生僻字，稀有姓氏吧？”
“祈姓不在百家姓裏麵，連小姓都算不上，是很稀有的姓氏。據我爺爺說，祈姓本不姓祈，而是源於薑姓。出自春秋時期齊國君主齊惠公之子高祈，屬於以先祖名字為氏。後來我看過史籍《世本》，書中記載：齊惠公生子高祈，祈生公孫，子尾之後。薑高祈，是齊惠公薑元的兒子，後為齊靈公薑環執政時期的大夫。這書中意思是說在薑高祈的後裔子孫中，有以先祖名字為姓氏者，稱高祈氏，後省文簡改為單姓，分稱祈氏、高氏。”
聽著祈冰解釋，周語嫣覺得麵前這個略顯斯文的男人有點內涵，有點讓她心動的情愫。
“那你在濱江哪個單位工作啊？工作那麽輕鬆呢？”祈冰抓住機會繼續追問。
周語嫣拉回自己的情思，回道：“我啊，在一個不死不活的單位上班。要說呢，我跟你算是半個同行呢。”
“真的啊？也做設計？”祈冰高興地問。
“服裝設計。”
“啊？基本是同行啊。我是工藝設計，你是服裝設計，真是巧了。向你學習。”祈冰向周語嫣拱了拱手。
“什麽呀？寒磣我是不是？”
“哪敢啊，初次相識，周語嫣在上，豈敢豈敢！”祈冰急忙辯白。
“嗬嗬，瞧你！”
“哦，對了，你也喜歡看《紅與黑》啊？”祈冰突然想起剛才周語嫣掉書的情形。
“也沒什麽書看，剛好前幾天去同學家串門，見她在看，我就中途打劫回來了。”周語嫣得意地說，“你看過？”
“看過，前兩年就看了。”祈冰平淡地說。
“好啊，那會這書禁得更厲害，你都看了？”周語嫣向祈冰豎了豎大拇指。
“也沒有什麽呀，偷偷看不就行了唄。對了，你覺得這本書怎麽樣？”祈冰問道。
周語嫣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這是一個底層青年的奮鬥史，既是一個成功的故事，同時又是一個失敗的故事。於連崇敬拿破侖，但現實隻能讓他走做神父的路。他積極進取，努力學習，被本地市長看中選為家庭教師，但他與市長夫人德.雷納夫人相愛，最後隻好離開，來到貝藏鬆神學院，在那裏認識了彼拉神父，又被帶到巴黎，在德.拉莫爾府做秘書，又與拉莫爾小姐發生戀情。就在於連誌得意滿之時，德.雷納夫人被逼寫下對於連不利的告發信，於連一怒之下槍擊德.雷納夫人，雖然沒有致命，但他最後被判處了死刑。一個下層青年奮鬥失敗的故事，反映了大革命之後法國的社會狀況。”
“說得不錯，那你知道書名為何叫紅與黑嗎？”
周語嫣搖搖頭：“看過一遍，我還沒完全看懂。那你說說看，在下洗耳恭聽。”
“其實你剛才已經提到過了，於連崇拜拿破侖，因為拿破侖軍隊的服裝是紅色的。後來......”
沒等祈冰把話說完，周語嫣打斷祈冰的話說：“後來於連去了貝藏鬆神學院，在那裏認識了彼拉神父，神父的袍子是黑色的......”
“哈哈，真是聰明，佩服！”祈冰翹起大拇指。
“另外我覺得司湯達的心理描寫太厲害了。我知道司湯達是十九世紀法國傑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是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者，司湯達在心理描寫方麵所做出的貢獻奠定了他在世界文學史上的先驅地位。紅與黑》是司湯達的代表作品，其中突出地表現了他在心理描寫方麵所具有的天才，他繼承了莎士比亞‘大量地細致地描繪了人的心靈和熱情的最精細的變化’文風，也是《紅與黑》中出色的心理描寫，才使他開創了批判現實主義文學流派的先河。於連做為司湯達細心刻畫的主人公，是一個嶄新的文學典型，他的個性心理塑造改變了以往浪漫主義文學中的主人公大多飄**在異國他鄉，沉緬在感傷主義幻想世界中的老套路，是歐洲文學史上第一位批判現實主義小說中的主人公之一。也正是於連的成功刻畫，司湯達才被評論家們稱為“偉大的心理作家。”
對於周語嫣的這番見解，祈冰頻頻點頭，讚佩不已。祈冰感慨地說：“是啊，我認為《紅與黑》雖然沒有一個實質名歸的英雄，但於連的成長經曆也不失為一個年輕人的勵誌楷模。作為一部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紅與黑》並沒有從概念出發，將主人公於連圖解成一個追求功利的符號。相反，司湯達卻給予了他深切的同情，通過人對欲念的執著追求與追求不到的痛苦來批判那個時代特定的社會現實，這也是《紅與黑》流傳至今魅力長存的主要原因吧。”
夜更深了。江風吹佛在身上讓人寒戰。除了輪機的隆隆聲和江水的嘩嘩聲，一切是那麽寂靜和安謐。兩人談興正濃完全忘記了寒冷和時間。
這一晚，他們談到很晚，盡管是剛剛認識，卻像老朋友一樣，無拘無束，輕鬆自在地交談著，唏噓著，感慨著......及至後來回到船艙，各自悄悄回到上鋪躺下時，兩人還互相使使眼色，道道晚安，像是還有很多的話語還沒說完，然後會心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