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山雨欲來

???張艾寫了兩張紙,其中全都是在美國的日常生活,學習上的不適應,還包括今年年初拿到了一次獎學金。(最快更新)字裏行間,能看的出來全然都是喜悅。

現在,就像是這種紙質的信已經很難見到了,一般都是網聊或者是電子郵件。

但是這封信在送進來之前。肯定是經過獄警檢查的,才可以確認這裏麵是否有其他違禁的內容。

韓瑾瑜看完之後,把信紙折疊,遞還給張夫人。

張夫人說:“我了解艾艾。她是那種比較內斂的孩子,隻對相熟的人才會**心跡有說有笑,如果真的像是在這封信中說的一樣,變得活潑開朗了,那我也就放下心來了。”

宋疏影沒有接話。她知道張夫人關鍵的話在後麵。

“如果你們有時間的話。就給艾艾打個電話,問問她最近的生活怎麽樣了,謝謝你們。”

張夫人看著跟隨獄警重新走出這一方暗室,心裏未免是忐忑的。

在下一輩之中,不管是張老亡妻留下的兒子,還是後來他自己生的那個兒子,說到底,一個呆傻,一個還小,根本都不明白,而唯一明白的,就隻有張艾。有時候,追根究底也不好,糊塗糊塗也就過去了。

………

從監獄裏出來,宋疏影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揉了一下眼角。

在監獄大門外,一輛私家車內,剛好走下一男一女兩個人,宋疏影隻覺得這個男人看起來有些麵熟,而身邊的韓瑾瑜卻是停下了步子。

宋疏影轉頭:“熟人麽?”

韓瑾瑜點頭,“陸景重和他老婆。”

這樣一說,宋疏影就想起來了,在三年前退隱的天王巨星陸景重,前一段時間,宋予喬辦的那個選秀比賽中,還特別請了已經退居幕後的陸景重重返台前,與最愛的人同台。當時在錄製現場都十分轟動,一票難求。

陸景重和杜佳茵也看見了韓瑾瑜,向這邊走過來,“韓哥。”

韓瑾瑜微微頷首,“你們這是過來探監的麽?”

杜佳茵直言不諱,說:“是的,來看我弟弟。”

宋疏影聽了這句話有點詫異,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稍微打量了一下麵前的這個女人。

韓瑾瑜和陸景重兩人多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一出一進。

宋疏影轉頭看了一眼那相攜的那兩人進入,順口問了一句:“她弟弟是因為什麽原因入獄的?”

韓瑾瑜默默地抓緊了宋疏影的手,說:“因為故意開車撞人,因為杜佳茵吧,當時杜佳茵的兒子被人給擄走,又因為那個人有後台,有人護著,所以就連警察都束手無策。當時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但是不太清楚,隻知道被撞的那個人一直處於昏迷,沒有意識,相當於是植物人,最後法院判了十年,當時,那孩子才剛剛考上大學。”

十年……

等到十年後出來,早就物是人非了吧。

“不過在獄中表現很好,再加上陸景重也一直在外麵奔走著,獲得了兩次減刑的機會。”

在上車前,宋疏影最後看了一眼那冷氣森森的監獄大門,深深閉了閉眼睛。

但願,人生永遠都不會犯錯。

如果真的犯了錯,希望有可以改正的機會。

………

當天晚上回到金水公寓,韓瑾瑜就拿出手機給張艾打電話,宋疏影將電腦上正在播放的瑜伽操聲音關掉,站在新買的瑜伽墊上,學著視頻中的樣子,做瑜伽。

韓瑾瑜覺得現在懷孕都快八個月做瑜伽十分危險,一隻手拿著手機,另外一隻手就虛虛的攬著宋疏影的腰,避免她摔倒,也趁著宋疏影在重心不穩的時候可以撐一把。

手機在另外一邊接通,聽了就是張艾清脆如同銀鈴般的聲音。

“韓哥!”

就算是韓瑾瑜不開口說,張艾一直都記得韓瑾瑜的號碼,當即就興奮的叫了出來。

韓瑾瑜聲音低沉,“是我。”

“韓哥你總算還記得我啊,我真的是高興死了,恨不得翻兩個跟頭呢,”張艾對於熟悉的人,或者說她喜歡的人,很容易地就打開了話匣子,“韓哥你還好麽?還有宋姐姐,是不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啊。”

韓瑾瑜說:“都很好。”

宋疏影在一邊正在嚐試著做電視上的一種高難度瑜伽動作,感覺肚子真的是很重啊,她是學過舞蹈的,這種動作根本就難不倒她的,但是現在帶著這個大肚子,竟然才做了不到五分鍾就氣喘籲籲了。

張艾正在電話裏跟韓瑾瑜抱怨著,“其實我在這裏一點都不快樂,我都快煩死了,一年了我都沒有感覺自己融入進來,還是不如在中國好。”

因為韓瑾瑜離的近,宋疏影也可以聽到一些,忍不住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韓瑾瑜看了宋疏影一眼,扶著她的胳膊,安慰了幾句話。

張艾說:“宋姐姐在旁邊嗎?叫宋姐姐接電話!”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透過聽筒傳過來。

宋疏影拿過韓瑾瑜的手機,索性靠在他懷裏,累的簡直是一根手指都不想抬了。

這個晚上,張艾和韓瑾瑜宋疏影聊了很久,掛斷電話的時候,宋疏影都禁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這個張艾是不是有點太熱情了?”

韓瑾瑜說:“一直都是這樣的。”

宋疏影搖了搖頭,“一年前,熱情點無可厚非,但是現在,她張家已經完全敗落了,隻剩下幾個人在國外,她爺爺死了奶奶判刑,她還是這樣熱情……算了,應該是我多想了。”

韓瑾瑜撫了撫宋疏影的頭發,“有什麽事情都交給我,你隻要好好養胎。”

宋疏影直接拍開韓瑾瑜的手,“我現在出了一身的汗,熱死了,我去洗澡。”

等宋疏影進了浴室,韓瑾瑜拿著手機上了陽台,給顧青城打了個電話。

這一次在小村莊警察局裏,確認的那人的肖像圖,韓瑾瑜曾經在一張照片上也看到過,就是在去年,顧青城無意間拍到的韓澈和張老餘黨會麵的照片。

電話接通了,另外一邊顧青城叫了一聲:“韓哥。”

韓瑾瑜說:“最近忙麽?”

“不忙,有什麽吩咐?”

韓瑾瑜將在村莊裏發生的那件事情大致給顧青城說了,“就是當時的照片。”

“隻敲碎了玻璃。沒有人受傷?”

“沒有。”

“那他們這麽做目的是什麽?這樣事情一出來,肯定就會有防備了。”

韓瑾瑜說:“這樣吧,明天我去你那裏一趟,見麵談。”

“好。”

………

這個晚上睡的很是安寧,宋疏影飽飽的睡了一覺,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韓瑾瑜怕宋疏影出什麽事情,便一直都把宋疏影帶在身邊。

當然,也包括這一次來到顧青城這邊。

顧青城的夜色重新開張,但是顧及到宋疏影現在是個孕婦,盡管已經收斂很多了,還是避免她接觸那樣的場所,便約在亞寰國際酒店。

韓瑾瑜帶著宋疏影來到酒店,已經有人在外麵等候了,在酒店裏的一間酒店套房內,宋疏影見到顧青城。

記得上一次見顧青城,還是前幾個月,強硬的拉著宋予喬去夜色裏找樂子的時候。

顧青城見到宋疏影並沒有驚訝,笑了笑,禮貌的叫了一聲“嫂子”。

不過,讓宋疏影有些詫異的是,這間酒店套房裏不僅僅是顧青城一個人,還有一個小男孩,大約是四五歲的樣子,正在擺弄手中的一套連環鎖,是很久以前特別流行的一種智力開發的玩具。

而讓宋疏影更加詫異的是,這個小男孩隻是幾秒鍾的工夫,就將手中的連環鎖給解開了。

宋疏影看向顧青城,用眼神詢問:“這是你兒子?”

韓瑾瑜剛好喝了一口水,差點就噴了出來,喝嗆了。

顧青城搖了搖頭。

誰知道他搖頭的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是”。

酒店套房有兩間房,宋疏影能看的出來,顧青城是想要和韓瑾瑜單獨談談,所以便走到這個小男孩旁邊,拉了一下他的手,“來,阿姨帶著你到這間房間好麽?”

小男孩倒是很乖,宋疏影拉著他,他就跟著宋疏影進了房間。

宋疏影把燈打開,拉著小男孩坐下來,“你來告訴阿姨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睜著一雙眼睛看著宋疏影,沒有說話。

宋疏影用手指頭戳了一下小男孩手中的連環鎖,“你能再解一次給我看麽?”

小男孩盯著宋疏影的臉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雙手十分靈活的將鎖又重新解了下來,這一次的速度比剛才還要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落了下來,讓宋疏影瞠目。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玩兒的?”

小男孩依舊不說話。

“你今年幾歲?”

小男孩仍然不說話。

宋疏影眯了眯眼睛,難道不會說話?顧青城身邊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個小男孩了,倒是稀奇的很。

在房間裏的大**,擺著有不少兒童益智的玩具,魔方連環鎖都還隻是初級的,小男孩見宋疏影看向床,便走過去,笑了笑拿起一個魔方,伸手遞給她。

“謝謝。”

………

在酒店外,顧青城已經把昨天查到的資料整理給了韓瑾瑜。

“這一次張老餘黨的行為,我沒有查到是否和韓澈有關,自從上一次拍到他們會麵的照片之後,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收到過韓澈與這些人見麵的消息了。”

顧青城從一個信封裏抽出一遝照片,數起來應該有二十幾張,“這是我查到的這個組織裏麵現在的成員,他們的目標是你,韓哥。”

韓瑾瑜手裏拿著照片,一張一張翻過去,將這些人的臉都印在了心裏。

他指間夾著一支煙,煙氣嫋嫋,顧青城把麵前的一個煙灰缸向前推了推,給韓瑾瑜放在手邊。

“其實,到現在還是要小心著宋姐,總是覺得事情有點棘手了。”

韓瑾瑜默然的點了點頭:“是的。”

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宋疏影的話,現在總是跟著你,其實很危險,”顧青城說,“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

“嗯,”韓瑾瑜在顧青城的肩上用拳頭捶了一下,“謝了。”

………

顧青城拉著另外那個小男孩一直送兩人到電梯口,然後揮手告別。

“韓哥,你有什麽事情就直接打電話給我。”

“好。”

宋疏影始終對這個不開口的小男孩很感興趣,興許是懷孕了的緣故,總是感覺到對所有小孩子都喜歡。

這一次走回金水公寓,韓瑾瑜沒有開車,把車鑰匙給了李勇幫忙開走,而他就拉著宋疏影,在街邊散步。

晚風吹拂著人的麵龐,感覺這樣初夏的時節裏,任何事情都不如晚上一起出來散散步。

宋疏影可以看得出,這一次應該不僅僅是涉及到張老餘黨的事情,還有韓家比較棘手的事情。

韓瑾瑜眉頭依舊是蹙著,不知道腦子裏在想的什麽,總之是不可能想著自己。

她直接用手指戳了一下韓瑾瑜的胳膊:“現在既然是陪著我逛,你現在腦子裏就隻能想著我,快點收回你的思緒來。”

“我沒想別的事情。”

“嗬嗬,”宋疏影強烈的鄙視了一下韓瑾瑜,“韓瑾瑜,你以為我會相信麽?”

兩個人走到前麵的中央廣場,有一個正在賣氫氣球的小販,腳邊站著一個眼巴巴看著的孩子,大約是五六歲的樣子,一雙眼睛看著小販手裏五顏六色飄揚的氫氣球,眼神裏全都寫著渴望。

宋疏影走過去,付錢買了一個氫氣球,轉身交給了這個小孩子。

這個小孩子眼睛愕然瞪大,立即背著手,搖了搖頭。

宋疏影說:“送給你的。”

小孩子還是搖頭,“我不要。”

說完,小孩子就轉身跑了。

現在的小孩子都已經被教育的這麽好了,不要陌生人的東西?

宋疏影手裏拿著這個氫氣球,也沒有送出去。

韓瑾瑜從宋疏影手裏把氫氣球接過來,“送給我好了。”

韓瑾瑜這麽一個大男人,拿著氫氣球的樣子,讓宋疏影覺得特別搞笑,她問韓瑾瑜拿手機。

因為宋疏影懷孕,手機有輻射,一般隻要是兩人一起出來,手機連同包包都是在韓瑾瑜手裏拎著。

“要打電話麽?”

宋疏影拿到手機,立即就調出來照相機的功能,趁著韓瑾瑜沒有注意,閃光燈就閃了兩下。

韓瑾瑜不禁皺眉,就差直接拿手去擋著了。

宋疏影大笑,將手機重新放回包裏去,“我就是覺得挺好玩兒的,我走不動了,上車回去吧。”

………

這一次的事情有點棘手,畢竟是時隔一年,重新翻出來的舊事,韓瑾瑜在第二天就去找了趙烈。

趙烈一聽,當即就打電話聯係了縣裏的警察局,將那一夜的襲擊事件的備案給調了出來。

之前張老團夥的案件,也是他一直都在跟的,所以,當傳真過來警局備案,以及那幾個辨識度很高的犯罪團夥的肖像的時候,趙烈一眼就認了出來,當即就成立了專案小組,通知搜捕這兩個人。

一切工作交代完畢,趙烈轉過來,“這邊我搜捕,但是他們畢竟是針對你的,你小心一點,我會派警局的人暗中保護你,但是,他們從去年這個時候偷渡出國,卻又在這個時候重新回來,很複雜。”

“嗯。”叉莊溝弟。

宋疏影坐在辦公室外麵的沙發上,有來來往往身穿警察製服的警察走動,還有一個笑的十分甜美的女警察走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水。

“謝謝。”

趙烈將擋在窗上的百葉窗合上,問:“她也快生了吧。”

韓瑾瑜說:“預產期在八月份。”

“現在她是孕婦,跟著你並不安全,而且還會導致你分神,你最好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趙烈說著,走到書桌邊,拉開了抽屜,裏麵是一把手槍,還是從韓瑾瑜那裏收回的那一把。

趙烈知道那一幫歹徒的窮凶極惡,“我現在給上麵申請你配槍也來不及了,但是你也總要有自保的資本。”

韓瑾瑜的手指重新接觸到槍支的冰涼,隻聽趙烈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開槍。”

開車從警察局出來,宋疏影靜靜地盯著前麵的擋風玻璃,車子兩邊被拉出流光溢彩的線條。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回到金水公寓,宋疏影看樣子困得不行,脫了衣服便直接躺在**,似乎是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韓瑾瑜從衛浴間給宋疏影擰了一條熱毛巾,給她擦了臉,然後轉身走到廚房裏去,給宋疏影熱了一杯蜂蜜牛奶。

“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不會太久的,”韓瑾瑜說,“我已經聯係了顧青城,他在郊區那邊有一套半山別墅,安保比較好,明天他會來接你,去半山別墅。”

宋疏影喝了牛奶,牛奶杯遞還給韓瑾瑜,說:“這一次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煩?”

韓瑾瑜點了點頭。

本就沒有打算瞞著宋疏影,如果說他離開的那五年,教會了他什麽,就是要有一個人一起分享,況且,宋疏影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宋疏影問:“能不能搞定?”

韓瑾瑜又點頭,“能。”

宋疏影笑了一下,“好,我信你。”

隻要是韓瑾瑜說能搞定的,那就不算是大事。

而就在第二天,去半山別墅之前,卻又發生了一件突發事件。

晚上,宋疏影嘴饞想吃意大利菜,韓瑾瑜便開車載著她去吃一家比較有名的意菜店,但是,正在吃飯的時候,在外麵的停車區域,在一陣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緊接著就是猛烈的撞擊。

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響起,緊接著一片混亂。

“快報警!”

宋疏影和韓瑾瑜兩人對視一眼,旁邊已經有客人慌亂了,匆忙出去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車。

韓瑾瑜並沒有太慌張,結了賬才拉著宋疏影從餐廳的西門走出,他們的車是停在了西門口。

在一起的最後一頓飯,也沒有安安穩穩的吃完。

原本韓瑾瑜是想要直接將宋疏影送到顧青城的半山別墅的,但是,一路上,韓瑾瑜從後視鏡就發現了一輛緊隨其後的車,一直跟著。

韓瑾瑜對後車座的宋疏影說:“扶好!”

然後一個調尾超車,韓瑾瑜輕鬆的超了前麵的一輛白色的私家車,甩掉後麵跟著的車,對於韓瑾瑜來說很容易。

但是,後麵載著一個孕婦,就不能不體諒到她。

從後視鏡看,宋疏影的臉已經有些發白了,韓瑾瑜減慢了車速。

宋疏影擺手:“沒事兒,隻是有點想吐。”

韓瑾瑜單手扶著方向盤,左手邊拿了礦泉水瓶給宋疏影遞過去。

現在這種情況,帶著宋疏影根本就不是法子,一直到了XX路,韓瑾瑜在商場附近停了下來,韓瑾瑜拿出手機來,“你在這邊麥當勞坐一會兒,裏麵人多,不會有大問題,我打電話讓顧青城來接你。”

宋疏影已經解了安全帶,按住了韓瑾瑜的手,“我下去了給小喬打電話,今晚我去華苑住一夜,明天早上讓顧青城直接去華苑接我。”

韓瑾瑜抬頭看了一眼宋疏影。

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唇角上揚,眼睛裏閃爍著堅韌的目光,她已經開了車門,下了車,走到前麵的駕駛位,十分艱難的俯身,在韓瑾瑜額頭上吻了一下,“你小心點,我等著你來接我和兒子。”

………

S市。

韓長經開車來到梅苑來接穀明娟,去民政局。

他在樓下等待的時候,抽了一支煙,在車內彌散著濃濃的煙味。

穀明娟一開車門坐進來,就咳嗽了幾聲。

韓長經把煙給掐了,搖下車窗來散煙味。

穀明娟手中握著女包的帶子,“都已經是六十多的人了,就把煙給戒了吧。”

韓長經沒有說話。

從梅苑去民政局的路,原本也隻有半個小時,但是,在韓長經刻意兜圈子拉長了線路,路上就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穀明娟幾次看時間,終於忍不住轉過來對韓長經說:“韓長經,如果這一次拖到民政局下班,那正好我們的手續就又辦不了了,是麽?”

韓長經動了動唇想要說話,穀明娟直接伸手比了一個手勢,“韓長經,我們已經是不可能了,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如果你一次又一次的這樣的話,隻會讓我覺得更加厭惡,請在這樣最後的時候,給彼此留下一個好印象,我們好聚好散。”

在離婚這件事情上,韓長經從開始就是持反對意見,隻不過從剛開始的激烈反對,然後到了勸阻,最後直到現在,成了沉默反對。

韓長經說:“已經三十多年了,我們都在一個屋簷下……”

“不,”穀明娟打斷韓長經,“不是三十多年,我記得,前二十年,大概一直是到五年前,兒子出事之前,除去你在外地辦畫展,或者是出差的時間,其餘的時間,每晚都會在十二點之前回家睡覺,這個我不否認,你還知道,這裏有一個比酒店套房更舒服的地方,可以你不用掏錢就住進來,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就離開了,如果換算一下的話,三十多年,真正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時間,也就不到十年。”

韓長經不再開口說話,一直到了民政局。

他停下車,穀明娟直接開了車門下車。

韓長經長舒了一口氣,又點了一支煙。

穀明娟在外麵等了他一支煙的時間,抱著手臂,直到韓長經從車內走出來。

這個時候,辦理離婚手續的人不多,在簽字的時候,工作人員還再三問了兩遍。

最後,兩個人各拿到了一本離婚證,手中的結婚證上交。

旁邊有一個工作人員在辦理的時候,看到了他們兩個人的出生年月,搖了搖頭,“都已經到了現在了,何必呢?”

穀明娟看了這個姑娘一眼,笑了笑:“真的是,何必委屈自己?”

小姑娘愣了愣,旋即笑了,“阿姨您說的對。”

從這個門出來,穀明娟和韓長經,就再也沒有聯係了,除了共同的兒子韓瑾瑜,再沒有任何牽連。

韓長經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穀明娟擺了擺手:“不用了,有人來及我,我晚餐約了人。”

“嗯,那你保重。”韓長經已經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包煙,從裏麵抖出來一支。

穀明娟看向韓長經,“能不能把煙盒給我看看?”

韓長經有點疑惑,卻依舊把煙盒遞給穀明娟。

穀明娟抬手便把煙盒給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裏,韓長經皺著眉,“你……”

穀明娟笑了笑,“三十多年前你就說戒煙,結果到了現在,卻依然沒有戒掉,韓長經,如果做不到的事情,就永遠不要許諾,永遠不要給別人空頭支票。”

韓長經的手頓了頓。

“再見。”

穀明娟手機響了,接通電話說了兩句話,轉身環視路邊,向停在路對麵的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走過去,開了車門坐進去,臉上洋溢著笑容。

韓長經站在車邊,他想起來,興許是初次見麵的時候,又或者是再次見麵的時候,穀明娟也是將他手中的煙盒扔進了垃圾箱內,當時她要求他以後都不準抽煙,韓長經清晰地記得,他的回答是:好的。

可是,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他依舊沒有戒煙。

麵前的私家車駛離,韓長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手裏已經抽出來的一支香煙扔到一邊的垃圾箱裏。

如果穀明娟沒有提出離婚,沒有堅持一定要離婚,韓長經現在一顆心還不一定是在哪裏飄著。

到底是本性,隻有失去的,才知道自己的可貴,才知道想要挽回,但是卻已經晚了。

………

半山別墅,是顧青城名下的一套房產,他一共安排了有二十個保鏢,來保護宋疏影的安全。

每天早晚,這二十個保鏢都會集中起來,然後跟軍訓似的,從左到右依次報數,報完數之後再做操。

宋疏影有點被雷到了,索性就叫了兩個人上來問:“這是誰讓你們這麽做的?”

保鏢A:“老大啊,說要強身健體要有紀律性。”

保鏢B:“還教育我們喊口號一定要氣壯山河。”

有紀律性,可以,氣壯山河,也可以。

但是,顧青城明顯是沒有來聽過他們的“紀律性”“整齊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氣壯山河”。

不過,宋疏影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對於顧青城是絕對崇拜的,顧老大嘛,在心裏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神麽?

也是人。

宋疏影就對麵前站著的兩個人說:“你們啊,別片麵的看你們家主子的表象,其實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兩個保鏢對視了一眼,“沒關係,宋姐,我們老大說了,你隨便抹黑他,不要緊。”

宋疏影:“……”

一直跟在宋疏影身邊的那兩個保鏢,宋疏影已經讓他們去幫助韓瑾瑜了,反正她現在在別墅裏,想吃吃想睡睡,無聊的時候看看電視就更無聊了,聽聽音樂就更無聊了。

閑來無事的時候叫上兩個保鏢上來玩兒鬥地主。

保鏢其實也是無聊,在公司裏做的好好地,直接就被老大一紙詔書拉過來當保鏢了,偶爾鬥鬥地主也是好的。

終於,宋疏影的這種無聊時光,因為一個不速之客的忽然到來而改變了。

“媽!”

宋疏影實在是沒有想到,席美鬱會找到這裏來,畢竟上一次在華苑,已經和母親說的足夠清楚了。

席美鬱將手中的一個行李包丟給身後的一個保鏢,說:“你現在需要一個女人照顧著。”

“有啊。”

宋疏影指了指後麵的幾個人,一個兩個三個,都是顧青城專門給宋疏影請來的保姆,集齊全國五大菜係主廚。

“不歡迎我來住?”

宋疏影接收到母親刀子一般的眼神,抿嘴笑了笑,“嘿嘿,媽,你什麽時候來我都歡迎,您是太後,我和喬喬就是在旁邊伺候著的小丫頭。”

當天晚上,席美鬱下廚,做了一條紅燒魚,炒了一個宮保雞丁,順帶熬了冬瓜白菜湯,宋疏影吃的時候讚不絕口,一個勁兒的說好吃。

吃飯的時候席美鬱沒有說什麽,喝完了湯,她伸手想要抽出紙巾來擦嘴,宋疏影急忙給母親抽出來遞上去。

席美鬱笑著搖了搖頭:“你也真的是……”

而就在這個時候,宋疏影的手機鈴聲響了。

宋疏影趕忙舉了舉手,“媽,你等一下,我去接個電話。”

她走過去接電話,真的覺得,這個電話打來的太是時候了,簡直就是福音,最起碼可以逃過席美鬱今晚的政治課了。

如果席美鬱問起她肚子的孩子是誰的,宋疏影真的還沒有想好怎麽向母親解釋。

電話是張曉恬打來的,宋疏影走遠了一點,接通電話的同一時間,就將手機距離耳朵遠了三厘米。

果然,從聽筒裏傳出來一聲呼喊:“疏影!你現在在哪裏!”

宋疏影扶著欄杆上樓,“我在C市。”

張曉恬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你要是現在在S市這邊,我就要嚇出心髒病來了。”

“怎麽了?”

宋疏影在二樓的走廊站著,一手扶著自己的肚子,緩步走著。

地麵上鋪著一層毛絨地毯,是顧青城之前交代下來的,在別墅區,隻要是光滑的地麵,都鋪上了防滑地毯。

張曉恬有點吞吞吐吐的,“呃,那個……你還記得崔姍姍吧?”

“嗯,記得。”

當然記得。

在今年過年前,是宋疏影推薦走投無路的崔姍姍去韓氏應聘的,然後又專門給韓瑾瑜說了一聲,算是走了後門進入了。

“怎麽了?”

張曉恬說:“今天下午,崔姍姍忽然來找我了,你知道她問我什麽嗎?她問我你和韓氏總裁到底是什麽關係。”

宋疏影聽見這句話,不自禁就握緊了手機。

張曉恬接著說:“然後我就裝糊塗了一下,反正韓氏總裁從五年前到現在,換了三個了,雖然說隻有韓哥是正式的,但是韓澈和韓鐸,也算是暫代總裁,所以我就說沒有啊,我也不清楚。”

宋疏影眯了眯眼睛,“然後呢?”

“她應該是在公司裏上班的時候,聽到了什麽小道消息吧,她就給我糾正了,說是韓瑾瑜,韓家的大少爺,娶了宋潔柔,也就是你的姑姑。”

當時,張曉恬聽見崔姍姍的這幾句話,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因為張曉恬想起了在十幾年前,崔姍姍還在高中的時候,當她聽說她母親跳樓之後,張曉恬那個時候是在崔姍姍身後跟著,怕她出什麽事兒,便走過去想要扶住她,可是,崔姍姍卻直接將張曉恬的手給甩開了,臉上帶著冷笑,眼睛都是紅的,“都是那個女人!我要讓她付出代價!”

而這個代價,就是將一個已經懷孕五個月的女人,從三十級的酒店台階上,狠狠的推下去。

張曉恬是看見了這一幕的,呆在原地,久久都沒有移動,直到崔姍姍猖狂的大笑,被警察帶上警車。

所以,在後來,宋疏影同情崔姍姍,為崔姍姍打抱不平的時候,張曉恬沒有說一句話。

她隻覺得,崔姍姍這個人,太狠了。

而現在,如果是崔姍姍知道了宋疏影和韓瑾瑜的這種逆亂的關係,會不會將她潛藏的那段記憶給重新翻出來,如果真的……那麽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疏影?疏影!”

張曉恬沒有在話筒裏聽見聲音,忙叫了她兩聲。

宋疏影說:“嗯,我在。”

“真的是嚇死我了,你現在沒有在C市就好,我怕她這會兒都去宋家找你了,”張曉恬說,“如果是崔姍姍打電話給你,你要麽就別接,要麽接了就說你去外地旅遊了,千萬別告訴她準確的地點。”

宋疏影笑了一下:“沒那麽嚴重吧。”

“怎麽沒有?!你現在懷著孕!就算是你不為你兒子著想,你也要為我未來的女婿著想啊,這邊我女兒還等著呢,這次你聽我的啊!別理她了!”

“嗯,好,我聽你的。”

宋疏影掛斷了手機,閉了閉眼睛,單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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