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說可恨為何可恨

“稟告世子殿下,餘公子正在王爺那裏……”

黑衣侍衛小心翼翼地說道。

黃岬崎眉頭一挑,問道:

“在議事?”

那侍衛本就伏低的身影彎得更加謙卑:

“並沒有。王爺將自己關在房中,餘公子在門外,似乎是在守衛……”

“嗬,守衛?就憑他這一介書生?”

黃岬崎嗤笑一聲,眉頭又擰了起來,喃喃道:“餘文溪……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麽!”

“世子,世子……”黑衣侍衛急急追隨著黃岬崎的腳步,“世子,王爺有令,世子不得……”

“閉嘴!”黃岬崎反手一揮,一巴掌將侍衛打得轉了一圈才倒在地上,“如果我爹問起來,就說我懷疑他被人蠱惑,所以要去保護他,這有什麽問題嗎?哼!”

一襲紅衣,美目流轉的蘇衾,蓮步輕移,慵懶地從房中走了出來,柔若無骨地倚靠在廊下,朱紅的嘴角勾起嫵媚的弧度:

“這個成事不足的家夥……嗬嗬,我居然被這樣一個人耍到現在,我也真是個蠢貨啊……”

她抬頭看著那昏暗的天空,連半顆星子都沒有找到,就像她那渺茫的“前程”。事到如今,她似乎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轉變雪清泫對她的看法,畢竟得知真相的慕堇若已經與他們匯合了。她蘇衾汲汲營營,費盡心機,到頭來卻不知道何去何從。

黃岬崎倒是沒有趕她走,可她除了這裏,又能去往哪裏?

重操舊業麽?

“嗬嗬……”

蘇衾發出低低的笑聲,雙手慢慢握成拳頭,再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笑聲狠狠攥緊。鮮紅的指甲將她柔軟的皮膚刺破,殷紅的鮮血順著瑩白的手腕流淌進血紅色的衣袖中,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楚一般,那白皙姣好的臉上,笑容的弧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鬼魅一樣的笑聲似乎是從牙縫中被擠出來,而她那雙嫵媚如水的眸子,此刻卻驚人地泛起了紅光。

“慕堇若!”蘇衾惡狠狠地咬著牙,“你終於回到了他身邊啊……可是你憑什麽!你一副懵懵懂懂毫無所求的模樣憑什麽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我求之不得的東西!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夜梟撲打著雙翼衝進更深的黑暗,廊下那纖弱的身體中似乎有惡魔正在覺醒:

“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

“餘文溪!”

藏書樓下,一襲淡黃色儒衫的俊朗書生正搖著扇子,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湖水。聽到這一聲氣急敗壞地呼喊,他有些驚訝地回頭,就看到夜王世子黃岬崎正一臉怒氣地匆匆而來。

“見過世子。”餘文溪拱手施禮,又疑惑地說道:“世子此刻,好像不該來到這裏……”

“讓開!”

黃岬崎說著就要往藏書樓裏衝,卻被餘文溪伸展雙臂,攔住了去路。

“餘文溪!你好大的膽子!”黃岬崎怒不可遏,將麵前這位溫和地書生猛然一推,竟然沒有推動!

黃岬崎又驚又怒,顫抖著手指指向餘文溪的臉:

“你是武者?!”

餘文溪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依舊溫和地勸道:

“世子,王爺現在正在關鍵時刻,還請世子稍安勿躁,不要打擾王爺……”

“你給我閉嘴!”黃岬崎喝止了餘文溪的話,“餘文溪你老實告訴我,我爹突然不允許我出門到底是為什麽?而他把自己關進這藏書樓又是為什麽?還有門外……”

黃岬崎將顫抖的手指從餘文溪的臉上挪開,指向了王府大門:“……門外那些人你看到沒有?你還在這裏優哉遊哉地吟風弄月,你倒是給我一個解釋!”

餘文溪的臉上依舊風輕雲淡無悲無喜,看起來幾乎有些五月國師的神韻。麵對憤怒地直喘粗氣的黃岬崎,他心平氣和地說道:

“我隻能說,這一切都在王爺的意料當中。世子可以不信我,但您難道不相信王爺的安排麽?”

黃岬崎一愣,狐疑地看著餘文溪,狹長的鳳眸眯成了一條縫:

“餘文溪,我記得我曾經問過你,你出謀劃策到底是在為誰做事,而你是怎麽回答的,你還記得嗎?”

餘文溪點了點頭:“我說,是為了勾陳。”

“那如果我現在再問你一次呢?!”黃岬崎陰惻惻地說道。

餘文溪麵色不變,依舊溫文爾雅地回答:“自然還是為了勾陳。”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黃岬崎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哈哈哈……餘文溪,這麽說來,心懷整個勾陳國的你,是國君派來的人?!”

餘文溪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某種情緒,卻不是黃岬崎預料的驚慌失措,而是一種混合和驚訝與無奈的笑容。他就那樣看著黃岬崎,歎了一口氣,說道:

“世子誤會了。文溪絕對是忠於王爺的,文溪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王爺的大計。”

“哼……”黃岬崎冷哼一聲,“識相的就給本世子滾到一邊去,不要妨礙我見王爺!”

“吱嘎——”

兩人正在僵持間,藏書樓那厚重的大門緩緩向內打開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在這無星無月的黑夜中,恍若一盞明燈。

“見過王爺。”餘文溪轉身恭敬地行禮。

黃岬崎卻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嘴巴長得好大,狹長的鳳眸中滿滿的全是驚訝:

“王……王爺?”

明黃色的身影一動,衣服上那金絲銀線繡成的騰蛇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便會衝將出來。原本花白的須發如今漆黑如墨,原本滿臉的皺紋如今英氣逼人,乍一看,就像是黃岬崎的哥哥一般。

隻有那挺得直直的脊梁,和那雙閃著精光的眼睛,還能給黃岬崎一絲熟悉的感覺。

“你……你……”

黃岬崎看著這位熟悉又陌生的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嗬嗬,崎兒找本王,是有什麽事麽?”

夜王爺看起來心情不錯,黃岬崎今天這麽吵鬧,若是換了從前,他早就怒火衝天巴不得家法伺候了。

然而黃岬崎的感覺卻更差了,如果可以,他寧願他那位不苟言笑的父親繼續朝他發怒、罵他不爭氣,也不願意看到他這副重返壯年,意氣風發的模樣,不想聽到這似是而非的聲音,這些都讓他趕到莫名的不安。

“爹……”黃岬崎強忍著別扭的感覺,哆嗦著嘴唇吐出幾個字,“這是……怎麽回事……難道……”

他雙眼一亮,突然提高了聲調:“難道這就是千年樹妖之淚的功效?”

夜王爺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又被巧妙地掩蓋過去,撫摸著自己那剛剛變黑卻沒來得及修剪的胡子,說道:“正是如此啊!嗬嗬嗬嗬……”

黃岬崎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笑著對這個年輕的“爹”施禮道:

“崎兒恭喜爹爹得償所願,鬆柏長青!”

夜王爺似笑非笑地瞥了黃岬崎一眼,說道:“今日的事情,崎兒就不用擔心了,好好待在房裏,暫時不要出來。”

黃岬崎心中一震,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者是即將發生什麽?為什麽要把他像個外人一樣推開?

“那崎兒何時才能……”

黃岬崎話說一半,看到夜王爺那鷹隼一樣的眼睛,又把後半句吞了回去,舔了舔嘴唇不敢再看向王爺的臉。所以,他也就沒有看到王爺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厭惡。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夜王爺敷衍了一句,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腳步,說道:

“崎兒,你隻要記得,本王都是為了你好,就夠了。”

說完,大袖一振,邁步便走,從背影看,完全就是一個氣宇軒昂、鬥誌高昂的有誌之士。

餘文溪對黃岬崎施了一禮,也跟著夜王爺離開了。

黃岬崎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沒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抬頭看著那華麗的屋舍,卻沒有進去。

“這一切,真的是屬於我的麽……”

黃岬崎的嘴巴張張合合,沒有人聽見他在自語著什麽。

許久之後,黃岬崎低下頭:“來人。”

侍衛閃到他的麵前待命,他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張揚,變得低沉一片,如同一潭死水:

“我要見白月衣。”

……

此時的白月衣,卻在到處亂跑。她從來都是一副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模樣,從來沒有人見過她露出焦急的神色,所以,一路上她收獲的幾乎全都是驚訝的目光,但是她不在乎。

“王小吉!”白月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聲呼喚。

王小吉回過頭,用眼神詢問她有什麽事。

“你,你這些天有沒有見過楓葉?”

王小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沉思一瞬,說道:“沒有。他好像很久都沒有出現了。”

白月衣眼中的焦慮更加濃鬱,看得王小吉都忍不住發問了:

“怎麽了?”

“沒,沒什麽……”白月衣眼神躲閃,繞過王小吉,往別處走去。

“月衣姑娘,世子有請。”黑衣人出現在白月衣身後,恭敬地說道。

白月衣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知道了。”

黑衣人消失了,白月衣臉上都是被打擾的不高興,嘟囔道:“哼,找我能有什麽事,一定是為了奈何。”

說完,她就折返方向,往黃岬崎的住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