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一弦一柱思華年
宋名揚和蓋顏在遊戲外麵愁眉苦臉，慕堇若在遊戲中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和濼邑書生被NPC們護在中間，專心致誌地描畫著“招魂引”的術式，滿眼都是技能特效的光暈，眼睛都要看花了，哪裏還有心思去關注戰場呢？直到“轟隆”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們的狀態，兩人一起扭頭去看，不由大吃一驚。
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個巨大的五行八卦陣，竟然被餘文溪從下麵打出了數道裂紋！
沒有人看到他是怎麽做到的，隻能看到那陣法中央的陰陽魚變成了一麵蜘蛛網，而陣法周圍那八個卦象也搖搖欲墜，八位錦瑟精靈站立不穩，幾乎要跌落下來。
“太極珠，太極珠被他打中了嗎？”
慕堇若聽到NPC們慌張地大叫著，卻被“陰陽殺”抓住了時機，又是一番攻擊下來，己方人員損失慘重。
“不要分神，”濼邑書生站在慕堇若旁邊，說道，“我們隻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可以了。”
“可是太極珠如果出事了……”慕堇若話說一半，咬住了嘴唇。即使它不出事又怎樣，那八個NPC還不是被夜王打得狼狽不堪，又哪裏有機會去將逆轉的五行逐一歸位呢？
“我們現在的希望，隻在菖蒲一人身上，”濼邑書生又說道，“慕堇若，請你相信菖蒲，她一定會出現的。我相信太極珠所說的話，她一定還在湖底等著我們，而她之所以這麽久都沒回來，也隻是因為你我的力量太弱了，沒有將‘招魂引’發揮到極致。”
慕堇若皺起了眉頭：“要怎樣才能發揮到極致呢？”
濼邑書生看著戰場，問慕堇若：“你想不想回家？”
“想啊。”慕堇若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有多想？”濼邑書生看著慕堇若的臉，在她臉上看不到那種有家歸不得的急迫感。
慕堇若一愣，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在不久之前，她還曾經想過如果他們最終失敗了，她回不了家了會怎樣。當時她是怎麽想的？
她覺得自己是隻千年樹妖，法力高強，又有那麽多NPC朋友，就算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慕堇若下意識地看向戰場，發現自己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一身黑衣的英俊男人。看著他在人群中出手果決、肆意殺伐，她就莫名覺得安心。
“也許你覺得這是一場遊戲，或者一場夢，”濼邑書生又說話了，“可是這並不像夢境那麽美好。如果我們失敗了，那些曾經對你好的NPC全部都會死，而你作為一隻千年樹妖，隻會落入‘陰陽殺’手中，受盡折磨還不算，等待你的或許是一口熔爐，將你煉成丹藥。”
濼邑書生認真地看著慕堇若：“請你認真對待這一切吧，這並不是遊戲，這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我答應了揚揚要好好照顧你，我更希望菖蒲能夠醒來，在這個世界中繼續活下去。不管是哪一個原因，我都希望你能認認真真地發揮出你的實力，哪怕是為了你自己能活下去。”
慕堇若卻問了一個看起來不相關的問題：
“如果我們成功了，菖蒲姐姐進入了這個遊戲，不，進入了這個世界，那我們以後還可以進來嗎？”
畢竟，“攝魂玉”的次數不夠了。
濼邑書生卻目光堅定，回答道：
“可以的。”
慕堇若雙眼一亮，期待地看著濼邑書生。
濼邑書生神情莊重：
“你相信我，一定會有再次進來的方法，因為我是最渴望回來的人。”
慕堇若點了點頭，重新舉起“馬良神筆”，然而地麵一片震動，晃得人人站立不穩。
“怎麽了？難道是地震？！”
NPC們也都嚷嚷起來，鬼哭狼嚎地喊著“皇城地動，上天震怒”之類的字眼。
“不是地動，”濼邑書生皺起眉頭，“除非是有人使用了陣法。”
“難道又是餘文溪？”慕堇若緊張地看向戰場，卻看到半空中那快要碎裂的五行陣正在緩緩下落。
慕堇若與眾NPC的心情一樣，都以為那所謂的“八人殉陣”之法因為夜王的緣故失敗了，心中正在憤怒與遺憾之間煎熬著，卻猛然聽到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
“錦瑟無端五十弦。”
聲音飄渺，猶如清風拂過，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就像是世間最溫柔的情人在耳畔呢喃。
“是誰？”慕堇若看著NPC們，不管是“正派”還是“反派”都是一臉怔愣的模樣。她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夜王，卻看到他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正在四處張望。
“難道是菖蒲姐姐？！”慕堇若驚喜地看向棺材，可是裏麵那位端莊的神女依然在閉目沉睡。
濼邑書生聽到慕堇若的問話，茫然地搖了搖頭，臉上也全是疑惑。這個聲音乍一聽有些像蘇菖蒲，但濼邑書生知道，遊戲中根本沒有這個“吟詩”的設定，所以斷定不會是她。
正在這時，那太極珠所化的陣法卻轟然破碎，那八位傷痕累累的錦瑟精靈也都東倒西歪地落到地上。
慕堇若不由自主地就舉起了“馬良神筆”，想要對他們使用“薔薇蕊”，眼前卻是一陣白光，照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所有人都被這莫名的白光刺痛了雙眼，慕堇若卻感覺身邊有什麽東西飛了過來。她眼睛雖然睜不開，耳朵卻依舊很靈敏，隻聽一個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笨丫頭，我被‘陰陽殺’那隻笑麵虎打中了，將被他化成一個新的陣法來困住你們……我現在能做的，隻是先拖延一段時間……你們將被分散到五十處位置，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同時別忘了使用‘招魂引’，一定要……”
太極珠的話沒有說完，慕堇若就聽到一聲輕微的“呯零”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她的心猛地一痛，就像是被誰的手狠狠攥了一把，生生地疼了起來。她很想哭一場，白光卻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等光芒散去，慕堇若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大霧中。
“這是什麽地方？”
慕堇若有心想問，卻不敢出聲。想起太極珠的話，她猜想自己大概又被送進了某個“副本”中，但是這個副本有時間限製，因為太極珠說它“隻是先拖延一段時間”。慕堇若心想，如果她不能在這段寶貴的時間裏成功召喚出菖蒲神女，那等這片白霧散去，餘文溪的計謀得逞，所有人被困新的陣法中，那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白霧，耳中是落針可聞的寂靜，慕堇若覺得有些心慌。她握緊“馬良神筆”，無聲地描畫著“招魂引”的術式，技能的光效在朦朧的霧氣中顯得那樣不真實，就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
沒有了打打殺殺的喧囂，也沒有血流成河的景象，這個“白霧副本”倒是適合靜下心來描畫術式。慕堇若剛剛這樣想完，卻聽到了一陣詭異的腳步聲。
慕堇若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回過頭去卻看不到半個人影。她又想起太極珠的話，“你們將被分散到白光中的五十處位置”，“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這才明白，不止是她，其他人也進來了，包括“陰陽殺”。
這麽說，自己要一邊繼續召喚，一邊在這白色的迷宮當中活下來？會不會有點太看得起她了？
慕堇若暫時收起“馬良神筆”，凝神聽著那腳步聲，時近時遠，時快時慢。她聽了半天才確定，那並不是同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四麵八方都有人在活動。
這一想，原本那顆不安的心反而沉靜下來了。她本來就找不到霧中的方向，不知道該去哪裏，這一聽，原來哪兒都有人，還不知道是敵是友，那她就以不變應萬變好了。
“反正我是千年樹妖，他們誰都打不過我……吧？”
慕堇若暗暗給自己打氣，又重新描畫起“招魂引”的術式。剛畫了沒幾下，又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來。慕堇若趕緊收回了筆，又蹲到地上，試圖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這一蹲，她才發現腳底的蹊蹺。原本站著的時候看到的全是霧氣，腳下當然也是霧蒙蒙一片，蹲下之後才發現，原來腳下似乎是有圖案的。
慕堇若蹲在原地，一邊靜靜地聽著腳步聲，一邊悄悄地驅趕著腳下的霧氣。她本以為腳下會是勾陳國皇宮的地磚，沒想到卻是光可鑒人的地麵，並且還有花紋。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位置，看到的花紋越多，越覺得有些詭異。
“看起來，還是一個太極的樣子啊？”
慕堇若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就在五行八卦陣的正中央。
“到底是什麽回事呢？”
她正疑惑著，忽然聽到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身側，趕緊捂住口鼻，繼續蹲著。隨著兩個黑影若隱若現，陌生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看起來大夥被分散了？這難道是右護法的術？”
“咱倆運氣還算好，被分到一起了，一會兒也有個照應！”
聽到他們說“右護法”，慕堇若便知道這不是勾陳國的普通護衛，而是“陰陽殺”的殺手。“馬良神筆”在手，千年法力在身，慕堇若並不害怕，隻是有些緊張。她正準備先畫一個“月桂夢”的術式，沒想到那兩人方向一變，疾疾衝向別處，嘴裏還喊著：
“你看到那個黑衣人了吧！”
“看到了，和咱們不一樣，一定是玄武國的人，快去殺了他！”
慕堇若一驚，他們看到的不會是雪清泫吧？
忽然，之前那個飄渺的女聲再次響徹了四周：
“一弦一柱思華年。”
隨著聲音的響起，四周的景色一下子又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