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天命所歸有神助
黎明前的天空，黑得彷佛再也不會亮了。
漫天的星子都在緩緩轉動，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以夜幕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下一盤不知道輸贏的棋，博一場分不清善惡的弈。
無論你以怎樣的慈悲看待這個世界，它總有能力一次次擊潰你重鑄起來的溫柔壁壘，將血淋淋的真相赤衤果裸地展示在你的眼前，還要用一種譏諷的語調對你說，看到了嗎，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麵目。
一個人要成長到什麽年紀，才能看清這個世界的真麵目？
有耄耋之年的老者，幾十年蒙昧如一日；也有目光清澈的少年，一瞬間將懵懂撕裂。
十六七歲的年紀，你在做什麽呢？
是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麽，是像聽天書一般地在課堂上昏昏欲睡麽？
是背著沉重的書包擠上回家的那班車麽，是摘下戴了一整天的眼鏡疲憊地揉著眼角麽？
是沉浸在青澀而甜蜜的朦朧悸動中體會最真最純的愛戀麽，是為了同學的矛盾老師的批評家長的爭吵而在半夜抱著被子默默哭泣麽？
還是在寬闊的操場上恣意地揮灑著名為青春的晶瑩汗水，還是在烏煙瘴氣的網吧裏與一眾兄弟從超鬼超神向著最強王者邁進？
十六歲的慕堇若，卻被卷入另一個世界的陰謀中，無辜的手指沾染了無辜者的鮮血，纖弱的肩膀擔負著整個五行大陸的未來。
如果可以選擇，如果可以重來，她大概會想盡一切辦法避免這種命運，哪怕是冒著半夜被拆遷的危險也要住在自己家裏，而不是搬到姨媽家那個木槿花環繞的小區當中去。
可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真相，那就是，沒有如果。
“天衝星亮，休門，生門，景門，開門！”
就像是為了彌補天禽星帶來的空歡喜，下一顆亮起的星子，居然是被稱為“雷神”的天衝星，它與震卦相對應，據說天衝一出，宜鳴金擊鼓，出軍征伐，鐵馬金戈報仇雪恨。
姬華驚喜地大喊出聲，剩餘的六位錦瑟精靈齊齊出動。就算他們不會排盤，不懂八門變化，但作為五行大陸的武者，對於“天衝星”卻不可謂不了解。姬華再這樣一喊，他們立刻想到了書中對於天衝星加各門的描述。
清明和尚作為水之精靈，第一個向正北方衝去。他所走的這道門，就是八門當中的休門。古書中說，天衝星加休門，可履險如夷，轉危為安。清明和尚一個“流水決”，瞬間化作一道殘影，轉眼間，他就衝到了那堆代表著“坎卦”的屍體前。
麵對著那些直挺挺的屍體，清明和尚麵容慈悲，念誦一聲“阿彌陀佛”，便回過身來，目光越過中央太極上的眾人，遙遙看向了最南方的夜王和餘文溪。
若不是為了取得“地利”，激發這個陣法的力量，他怎麽會跑到離敵人最遠的位置上去？
“生門”對應的還是艮卦，也就是羽落公子的方位。衝著這個方向飛去的，卻是五月國師。五月國師作為雷之精靈，天衝星可以算作是他的守護之星，然而雷震之卦所在的方向對應的卻是八門當中的“傷門”，天衝星加傷門是大凶之勢，古書上用“遍體鱗傷，痛入骨髓”八個字來形容。
因此，五月國師衝著東北方向的艮卦而去，“禦風術”帶起一陣輕風，他與羽落公子擦身而過，往右一轉就落在了艮卦相鄰的震卦方位，也就是慕堇若他們的正東方向。
金千宣與夏燚所在的“開門”方向，也迎來了他們熟悉的司命神官。作為兌澤之精靈，司命神官自然也是選擇了距離兌卦最近的一個吉門，從“開門”出去之後，往左一拐，便是兌卦，也就是慕堇若的正西方。
西北、北方、東北方向都各有一人離開，剩餘的三個錦瑟精靈卻是同時衝著正南方而去。正南方，正是“景門”所在，天衝星加景門，古書中謂之“車載鬥量，指不勝屈”，三人中，火之精靈王球在中間，風之精靈風不鳴在左，地之精靈黃允安在右，三人衝出陣法之後，風不鳴與黃允安分別去往兩側，如此一來，八位錦瑟精靈齊齊歸位。
而夜王和餘文溪站在正南方向，眼睜睜看著三個武者衝他們而來，竟然不慌不忙，就像料準了他們會分散開，去往自己應去的卦象一樣。
“天時在天，地利與人和都在我們這邊，現在怎麽做？”慕堇若的胳膊酸得不行，趁著休息的空檔問姬華。
姬華說道：“現在不是我們去做什麽，而是由陣法來做什麽。完整的陣法自有它的法力獨到之處，隻要我們嚴格按照它的安排去做，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腳下的太極忽然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光芒逐漸往外延伸，一直延伸到卦象中去，站在八個方位上的八位錦瑟精靈，身上也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代表各自屬性的光芒。
整個陣法都被點亮，不止八位錦瑟精靈，就連慕堇若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自腳下徐徐升起，像是一種特殊的魔法，正慢慢修複著自己那疲憊的身軀，甚至連意識之海都更加清晰起來。
“嗬嗬嗬……以為占據了人和、地利，朕就能拿你們沒辦法了嗎？”
夜王冷笑連連，像是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雙臂一震，大聲吼道：
“不要高興得太早，朕乃天子，自有‘神助’！”
呼——
巨大的陣法當中忽然起了狂風，一時間飛沙走石，令人睜不開眼睛。眾人以衣袖遮擋，但依舊在有限的視野中，看到了接下來的巨變！
真正的“神助”，本應由值符、騰蛇、太陰、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組成，但夜王手中卻隻控製了上古六神，此刻能用的，也隻是其中的騰蛇、白虎、玄武而已。神之為神，自然是凡夫俗子無法相比的，雖然隻有三位神助，法力卻是不可想象。
正東方，“傷門”震卦當中，巨大的騰蛇從發著光芒的法陣中間徐徐出現，就像是本來就駐守在那裏，此刻終於剝下了隱蔽的外衣。腥臭的蛇吻大張，尖細的牙齒上有劇毒的涎液滴落下來。它那雙巨大的眼睛在看到正對麵的五月國師時，瞬間變成了紅色，衝著五月國師就撲了過去。
正西方的“驚門”兌卦，傀儡一樣的玄武神君再次出現，熟悉的威壓使得慕堇若和雪清泫的耳朵轟然炸響，鮮血伴著劇痛從耳中流淌出來。直麵玄武神君的司命神官，則是喚出天蠶劍抵在身前，而他的臉色已然蒼白一片。
西北方向的“開門”，卻是白衣金發的白虎神君從中出現，麵對著本該由自己庇佑的千宣公主，他絲毫沒有表情，直接以手化刃，招招狠戾。
“可惡，原來這就是夜王的陰謀！”
一旦八人當中有一個脫離了自己應在的位置，那麽“地利”便不再成立，陣法加持的力量也會隨之消失。
隨著三位神君激烈的攻擊，錦瑟精靈不得不互相照應，剛剛亮起沒多久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眾人還未補滿的法力也失去了來源。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餓了三天的人，終於看到滿桌飯菜，才剛剛喝了一口稀粥，就被三個彪形大漢給掀了桌子。
若想重新得到那些美味補充身體的能量，就必須先打倒那三個家夥。
夜王笑吟吟地看著手忙腳亂的錦瑟精靈們，得意於自己的天命所歸。他甚至都不用出手，這最後一戰就要這麽簡單的結束了。
雖然三位上古神君無法攻入中宮太極，隻能等待慕堇若一行人出來，但事實讓夜王不得不相信，勝利還是站在他身邊的。畢竟慕堇若他們若不出來就隻能一直僵持，直到餓死在太極上，若是想出來，則會像八位錦瑟精靈那樣，遇上最最強勁的對手。
“嗬嗬嗬……所以說，太極珠真是作繭自縛啊！它本來以身殉陣的意思是想讓你們在幻境當中對朕不利吧？可是它卻沒想到啊，你們居然這麽沒用，殺了那麽多人都沒能奈何得了朕！”
餘文溪的嘴角也掛上了得意的微笑：“你們幾個還躲在中宮做什麽？看看天上都亮了幾顆星了？‘九星’可快要用完了，到時候你們就會被困在中間，活活餓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看著始終守護著慕堇若的雪清泫，又看了看奮戰中的夏燚、金千宣、黃允安，更加得意：
“你們可不要小看玄武神君和白虎神君的力量，他們可是在幻境當中好好地‘補充’了一番呢，不如你們來猜一猜，他們的力量來自何處？”
雪清泫咬緊牙關，握著飛鴻劍與碧淵劍的雙手指節發白。幾位國君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一定是夜王使了什麽手段，讓他們被上古神君困住，還被吸取了法力！
“幾位國君都在哪裏？！”雪清泫喝問。此刻的他，真是真的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手中雙劍就像是繼承了白家姐弟的意誌一般，也在發出陣陣低鳴。
“你想出去就去吧，我在這裏很安全，”慕堇若能夠體會雪清泫現在的感覺，她看著雪清泫那更加冰冷的臉，“隻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雪清泫將拳頭攥得更緊，用力點了點頭，看向姬華的方向。姬華仰起頭看向星空，餘文溪說得沒錯，九星很快就要結束使命，重歸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