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鋪天蓋地的樹葉
餘文溪眼中寒光一閃，果斷取消“神遁手印”與“鬼遁手印”，換了普通的五行遁法指印來攻擊。火紅的楓葉颶風被他生生撕裂，像是一朵煙花盛放在黑暗當中。
“楓葉，你不要忘了，現在可是黑夜。”破碎消失的葉片像是下了一場紅色的雨，餘文溪的聲音從中傳來，再不複往日的溫和。
楓葉全身戒備：“那又怎樣？”
餘文溪又是一個冷笑：“嗬……黑夜是屬於艾葉的。”
話音剛落，楓葉的腦中忽然嗡的一聲，渾身顫抖起來。從前那無數個難熬的夜晚像是噩夢一般襲來，心口彷佛有一團火焰在炙烤，又好像數萬隻螞蟻在噬咬。
在不斷晃動的視野中，他看到餘文溪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黑色的瓷瓶。瓶口是開著的，似乎有無色無味的東西在散發著。
那扁扁的小瓶子是那樣熟悉，讓他無比向往又無比憎恨。
那是“解藥”，是“陰陽殺”按時發給殺手的一種“福利”。殺手們從一開始就被喂了劇毒之藥，每次臨近“毒發”之時才能領取解藥，服用之後不僅可以壓製毒藥，還可以提升功力。
但是，如果未到“毒發”時間就接觸到這藥物，反而會引誘“毒藥”提前發作。說白了，它就是一種束縛殺手的工具。
楓葉心心念念地想要帶艾葉離開這個黑暗的世界，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毒藥這件事，可惜到頭來，他不但沒什麽進展，反而落了個頭痛的毛病，每次都痛不欲生。
現在，餘文溪就是提前拿出了“解藥”，引誘楓葉毒發。
“三年前叛逃的那人，死在回來求解藥的路上，這件事你還沒有忘記吧，楓葉？”看著楓葉痛苦地抱著頭哀嚎，餘文溪氣定神閑地說道，“你如此完美的一副皮囊，難道也要落得如同那人一般的下場？”
楓葉的腦海中雜亂無比，可是餘文溪的聲音卻偏偏能夠清晰地傳進來。他記得那個畫麵，那個人已經因為毒藥的原因麵目全非，而餘文溪還命令手下的人將那人的骨頭剝離出來給眾人看，每一塊骨頭上麵都遍布著無數圓圓的小孔，就像是某種毒蟲的巢穴。
他還記得，那時候戴著麵具的餘文溪開過一句玩笑：“我記得你們有誰喜愛音律……怎樣，這骨笛是不是還不錯？”
想到這個畫麵，楓葉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痛了起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聲音竟然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好痛……好痛！我受不了了，快停下，停下！”
楓葉茫然四顧，看到的是餘文溪那扭曲的臉，還有他身後的慕堇若，落榕，夏喬笙，守著棺材的濼邑書生……那這個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
“放我出去，讓我出去！”
楓葉渾身一冷，這個聲音不是從外麵傳來，是從他自己口中說出的！他就像是被攝取了心神，竟然控製不住自己的語言。
慕堇若看著痛苦無比的楓葉，滿臉不可思議。她忍不住舉起“馬良神筆”，為楓葉送上一次治療，可是楓葉看上去卻更加痛苦了。
“不要為我治療……啊！讓我出去！”
慕堇若僵在原地，餘文溪卻大笑起來：
“哈哈哈……慕姑娘，你這可就好心辦錯事了。他的毒藥從小就遍布在周身的每個角落，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治好的。你為他治療之後，他就要將剛才的痛苦再承受一遍，還不如讓痛苦一直持續著，更容易忍受。”
“你真是個瘋子！”慕堇若氣憤極了。這個人看上去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行事卻這樣狠辣。慕堇若之前還覺得他有點像五月國師，尤其是他嘴角一直掛著的笑容。可是現在再看，這簡直是對五月國師的侮辱。
五月國師的笑容溫和有禮，讓人覺得親和、放鬆，可是再看看他，卻無端讓人感覺後背發冷。
此時的餘文溪，在慕堇若的心中，已經變成了惡魔的化身。
就在這個時候，楓葉像是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痛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的發髻被自己的雙手扯開，黑色的長發披了一身。
太極中宮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陣法之外的打鬥之聲仍在繼續。八位錦瑟精靈在三位上古神明的法力下苦苦支撐，雪清泫與姬華為首的眾人也與夜王激戰在一處。隻是，雪清泫和王球還在一心二用，時刻關注著太極中宮的動靜。
“慕姑娘……”
楓葉的聲音嘶啞地響起，慕堇若驚訝地看到，他那繚亂紛飛的黑發下麵，雙眼在不停地換著顏色，就像是艾葉與楓葉在爭奪著這副軀體。
雖然吸引了慕堇若的注意力，可是楓葉卻像是苦苦壓抑著什麽，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接著，他又猛然間看向夏喬笙。夏喬笙被他看得一個哆嗦，緊緊地抓住落榕的手，但下一刻她就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說道：
“堇若姐姐，他讓我告訴你，如果不想讓‘陰陽殺’再多一個助力，就……就把他殺了！”
楓葉聽了，艱難地點點頭，又把目光投向夏喬笙，夏喬笙隻能繼續“翻譯”：“他說，不要猶豫了，沒時間了……”
“也就是說，他又要變成那個殺人如麻的艾葉嗎？”落榕忽然接口，“不，‘陰陽殺’的人，一個都不該活在世上……”
落榕放開夏喬笙，小小的手中凝聚起耀眼的綠光，將雪白的小臉映得有些恐怖：
“十一哥哥就是被他們害死的，我要為十一哥哥報仇！”
“落榕不要！”慕堇若喊道，可是落榕已經整個人化作綠色的精靈，衝著楓葉就飛了過去。綠光衝天而起，刺得慕堇若和夏喬笙睜不開眼睛，然而從光芒當中被擊飛的卻不是楓葉，而是落榕自己。
落榕就像是一片脆弱的葉子，被暴風裹挾著、翻滾著，飛出了太極的範圍。此時天上九星並沒有什麽指示，八門處在混沌當中，落榕一進入那八門的陣法當中，就失去了身影，不知吉凶。
而被落榕攻擊的楓葉，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雪白容顏在青絲與紅衣的襯托下，更顯得完美如仙，當他睜開雙眼，眼瞳顏色已經不再交替，變成了一片森林般寧靜的墨綠色。
餘文溪成功了，楓葉再次被艾葉取代。艾葉背對著餘文溪抬起左手，餘文溪立即將手中的解藥拋了過來。
雪清泫和王球看到這個情況，都恨不得立刻飛進來，可惜天上的星子遲遲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戰鬥當中錯過了最後一顆。
艾葉服了解藥，餘文溪暗中長舒了一口氣，雙手又捏起“神遁手印”與“鬼遁手印”，麵對著擋在棺材前麵的濼邑書生，話卻是對艾葉說的：
“看好她們，別來妨礙我。先留著慕堇若的命。”
隨後，他抬起雙手，指向濼邑書生，嘴角依舊帶笑：
“閣下可真是一片癡情，我就大發慈悲，勉為其難地送你先走一步，在黃泉等著蘇菖蒲吧。”
“快躲開啊！”慕堇若急得不行，落榕生死不知，濼邑書生也是強弩之末，而餘文溪卻吃定了她不會傷害艾葉，故意讓艾葉來阻擋她和夏喬笙。
“不用擔心我，”濼邑書生虛弱地笑著，“別忘了，我和揚揚一樣，是遊戲玩家，是可以複活的。”
可是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卻愣住了。複活當然是可以，隻是複活點在哪裏呢？城中央？城門口？複活點再怎麽設置，也不會設置在皇宮裏麵。再想想現在的大街上，應該到處都是夜王弄出來的僵屍。就算他複活了，就算僥幸不被僵屍咬死，就算他能強撐著來到皇宮……
可那段時間裏，蘇菖蒲會發生什麽？
餘文溪卻沒有留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僅僅是簡簡單單的一招“金遁法指印”，就將木屬性的濼邑書生秒殺了。
就像宋名揚曾經經曆過的那樣，濼邑書生也化作一道流光，原地消失。
而餘文溪呢，站好了位置，重新念起了兩種手印的口訣。
“可惡……絕對不能讓你得逞！”
慕堇若抓緊“馬良神筆”，無數巨大的藤蔓從棺材四周抽枝生長，瞬間就將神女菖蒲的棺材圍了起來。堅韌的藤蔓外圍生出無數尖銳的荊棘，像是一隻大刺蝟一樣呈現在餘文溪麵前。
雖然“神遁手印”與“鬼遁手印”都可以破除這些障礙物，但餘文溪還是皺了皺眉頭，不悅道：“艾葉，你還愣著幹什麽？”
夜風吹起艾葉的頭發，他的手中亮起綠色的幽光，站在他對麵的慕堇若忍不住緊張起來，心裏還有些發涼：
眼看著艾葉終於與自己的哥哥重逢，卻要她親手去殺了他？就算艾葉作惡多端，可是這個身體中所停駐的，還有一個楓葉啊。
“鬆柏語。”
艾葉終於還是念出了法術的名字，餘文溪滿意地勾起了嘴角。
時光彷佛在這一瞬間放慢了腳步，慕堇若眼睜睜地看到無數灰綠色的葉子從艾葉的衣袖中飛了出來，就像是一群被驚擾的蝴蝶，美麗妖嬈，鋪天蓋地。
“也許每個人對於親情的定義，是不一樣的吧。”慕堇若心想。
她以自己的感受去揣度艾葉，以為他有了哥哥就會回頭，可是她不是艾葉，怎麽會猜到艾葉在想什麽呢？她所渴望的感情，在艾葉眼中或許一文不名。
慕堇若終於下定決心，要對艾葉發動攻擊，右手剛要有所動作，沒想到胳膊卻被人抓住了。
慕堇若驚訝地低頭，阻止她的人是夏喬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