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且尋衣冠葬朱伯 步江夜訪鄭參府

自漱月樓回來後這五日,夏進過得不可謂不充實,第一天且歇息了半天,下午便與小葵和舅舅尋著去了朱伯的屋子,家中可謂家徒四壁,什麽物件都沒有,連朱伯吃飯的家夥都消失無蹤,夏進與小葵罵這無恥竊賊,連過世人的東西都不放過,真該倒八輩子血黴!罵了半晌,又從朱伯的床頭尋見了幾件衣物。帶著衣物在廣陵城郊尋了一塊風景甚好的地,立了一個衣冠塚,鄭參在一旁感歎,一代豪傑如今連骨灰都不剩,隻餘下了幾件衣物,一陣唏噓之後,燒了一些紙錢。朱微明此人的傳奇一生與其一直保留的秘密都深深埋在這一方小小的衣冠塚之中。

夜裏將小葵的行李從漱月樓裏挪了出來,有細細問了漱月樓中的丫鬟婢女,說是漱月樓事發前一日夜裏,跟著二展櫃連夜趕在瘦西湖上泛了一夜的花船,伺候什麽大戶,一群人幹等了一夜也未見有什麽人來,樓裏且剩下紅夫人和幾個不算頭牌的清倌兒看樓,之後又歇息了一日,今早剛回的樓裏,乏得很。夏進見問不出什麽事,也就沒細問下去,如今小葵安然無事真是大幸,自己不放心其在漱月樓呆下去了,搬回自己的屋子,與自己雖說共處一室,名聲不大好聽也於禮不合,也是無奈之舉,為了保其安全,再有什麽事,能有個照應。

第二早起了個大早,與舅舅去廣陵府衙門銷了案,看著李青華的鐵青的臉色,說不出來的痛快,偷偷問了衙門中一個熟識的老捕快,卻是不知王長清一案如何結案,就說已經無事,把兩人給哄了出來。出了衙門鄭參回了漱月樓,雖說還有內傷,但是行動已無大礙,就回去當了賬房,給夏進攢點嫁妝錢。夏進則是回了細柳書院,眼見著會試將至,自己邊做小工邊溫書。

之後幾日自己早出晚歸,連夜溫書,看中家中的小葵,雖是勞累,但是心中滿是溫馨,心想有妻若此,夫複何求!郎情妾意溫存了幾日。

這一日書院放了課,舅舅邀自己和小葵前去家中做客,順便商討一下大婚事宜,定下個日子。自己攜小葵進了屋子,與鄭參喝酒賞月,說開了話,小葵則是在一旁掩嘴笑著。隻見一道黑影閃進院子內,夏進心中一顫……不會又來這出吧……

隻見那黑影緩緩走出笑著拱了拱手,說道:“鄭老總,夏公子,小葵姑娘卻是又見麵了!”夏進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於漱月樓中相助甚多的沈步江,不禁大喜道:“沈大哥!”小葵跟夏進一並叫了,鄭參則是一臉奇怪的神色,招了招手,招呼了沈步江坐了下來。

沈步江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夏進招呼小葵又備了一副碗筷,沈步江抬手攔了下來,說道:“事急從權,今日沈某來,是要事相商。”語畢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遞給了坐在身旁的鄭參,鄭參一臉狐疑,這麽多年衙裏從未密令傳給過自己,怎麽今日倒是想起了自己這個老將。

拆開了密函,鄭參仔仔細細看了看密函的內容,突然臉色大變,右手一震將整份密函用內力震得粉碎。鄭參臉色陰沉一聲不吭地從院中拔了一根金剛竹,又回到房內,從床下掏出了一個整理好的行囊,拍了拍上麵的灰,背在了肩上,走出房門對夏進說道:“舅舅如今有要事前去,你與小葵且隨著沈步江回衙內,衙內自然會護你的周全,話不多說,舅舅要趕路了。”語畢,鄭參縱身一躍,忽然不見了身影,隻剩夏進和小葵愣在當場。

這算什麽事,鄭參交代了一句話人就不見了,把兩人就給晾在這兒了。夏進回了回神問道:“沈大哥,敢問一句,密函中有何要事,在下從未見過舅舅如此慌張。”沈步江苦笑一聲,“此密函沈某也不得知其中內容。如今看來此事應該是十萬火急,定當有生死存亡之大事,才請動鄭老總如此急忙地前去。”

夏進心中不禁略微擔心起自家舅舅來,之前身受重傷,如今尚未好透就如此行動,就怕舅舅遭遇什麽不測。想起先前舅舅讓自己和小葵前去鐵律衙,小葵是跟著自己前去,但是自己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前幾日的事情如今還曆曆在目,鐵律衙之事害得小葵身處險境,若是再來一次,自己定當會發瘋的,但是留在廣陵若是又有什麽事,舅舅又不在身邊,沒人照應,那就真的生死難測了,隻是自己那場會試……

沈步江又說道:“公子與小葵姑娘就且聽從鄭老總的安排吧,與沈某一同前往衙裏。”

夏進沉吟了一會兒,緩緩抬頭看了看緊握自己右手的小葵,小葵看著夏進,眼中說不出的柔情蜜意,對著夏進附耳說道:“當家的……你做主……”語畢小臉通紅,羞得快鑽到自己衣服裏了,夏進聞言一懵,臉也唰地紅了,看著小葵可人樣子,癡癡地笑了起來,緊緊抓住小葵的手不放,小葵聽到笑聲,以為夏進取笑她,一個小粉拳直接打到夏進的胳膊上,夏進挨了一下:“哎喲,小葵你幹嘛打我……”語畢又開始癡癡地笑了起來。

沈步江看著兩人打情罵俏,青筋又開始跳了起來,這兩個鴛鴦是怎麽回事,剛才好好地說著正事,怎麽突然又玩起來了,沒見著外人還在麽!還在這溫存!火燒眉毛了!自己又不好意思太過,喝斥他們兩個?不妥,於是小聲的咳了咳。

咳嗽聲被夏進的癡笑聲給蓋了過去,沈步江感覺都快氣炸腦袋了,放聲咳了咳,夏進和小葵這才緩過勁來,想到這還有個外人看著呢,沈步江接語道:“公子可願與沈某同去總衙?”夏進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沈步江抬眼看了看天色,說道:“最好連夜啟程,沈某怕奸人得知鄭老總如今不坐鎮廣陵前來迫害公子。”

沈步江怕這時夏進答應了下來,過一會兒又不作數,讓其早早上路也省心,便一番連哄帶騙,夏進未曾上心沈步江會小詐自己,就應承了下來。帶著小葵領著沈步江歸家中收拾一下細軟準備連夜上路。

收拾妥當,沈步江尋思如何將小葵這嬌滴滴的女子安置妥當,深夜哪裏去尋一輛馬車?正當夏進與沈步江一並頭痛之時,遠出傳來了噠噠噠的馬蹄聲,蔡知常和柯小可帶著墨華三人,趕著輛馬車,牽著三匹駿馬緩緩走至三人身前。

蔡知常一個翻身下馬,整了整自己的道袍,得意洋洋大搖大擺地走到沈步江麵前:“沈行走,你這帶著少主和小葵姑娘,這是想往哪兒去啊?”沈步江看見蔡知常就來氣,故意不做聲,催促著夏進和小葵快些走開。

蔡知常一個閃身,挪到沈步江身前,從懷中掏出一物,清了清喉嚨,“江南行走沈步江聽令!本司現命你把我跟柯小可墨華三人一起帶上!”沈步江感覺今天是晦氣,怎麽碰上這瘟神兩次,又不得不跪下接令,怒火中燒大聲喝道:“江南行走沈步江接令!”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退在一旁便不再做聲了。

夏進雖說也有點不喜歡這小道士,但好歹救過自己和小葵,如今人家又趕來了架馬車,眼瞅著一架應是給小葵,想著連夜奔波,小葵的身子定當吃不消,也隻能默然應允了。蔡知常滿臉笑意地衝著夏進請到:“請少主和小葵姑娘上車。”

夏進攙扶著小葵上了馬車。蔡知常坐上了也坐上馬車,充當起車夫,沈步江雖說有些不滿,但也跨上了馬,心中倒是滿是狐疑,這賊道士怎會知道自己要去京畿,身在此處?騎馬走了一會兒,此時身後幽幽傳來蔡知常的問聲:“沈行走,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沈步江從牙縫中崩出了京畿兩個字,轉頭看了看笑得合不攏嘴的柯小可,跟之前夏進對小葵癡笑時如出一轍,不禁搖了搖頭,渾身打了個冷顫。又看了眼滿臉睡意的墨華,小聲地衝他問道:“這位小哥,那個賊道士,怎會知道我身在此處,又知道我要匆匆上路?”

墨華抬了抬眼皮,望了望一臉狐疑的沈步江有氣無力地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砸下銀子,滿街不都是你的細作。”

沈步江聞言一愣,看著穿著破舊衣服的小道士,沒想到不僅是個瘟神,而且是個多金瘟神。如此看來,這一路有樂子了。沈步江低頭細想了一番,一計上心頭,想到此處不禁放聲大笑,看你這個賊道士老壞我事,此仇不報我還是千麵狐沈步江麽!越想越開心,笑得越大聲。

蔡知常在後邊罵道:“呔!你個小小行走笑那麽大聲,擾了道爺我的心情!”沈步江一邊笑著一邊應道:“總司大人說教的是,卑職這就不笑了,不擾了大人的興致,嘿嘿嘿……”蔡知常在沈步江身後看得正奇怪,這沈步江吃錯藥了?自己這麽一說竟然答應了。正想到此處,前麵咚的一聲,沈步江笑得快抽過去,一個不注意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