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形意
黑氣夾雜在晨霧中,迷迷蒙蒙,如夢如幻,讓人有一種置身夢境的不真實感。
房內那幾個被黑氣侵體的道士正在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木元侵入他們體內的神念將這些詭異的變化一點不拉的看在眼裏。
所謂不可思議,是這幾個人的身體構造竟然在被黑氣改變,穴位筋絡的分布,骨骼肌肉的形狀,甚至連最本源的粒子都在發生著不為人知的變化。
不知是何緣故,木元的神念如暗室中的火燭,驅散黑暗,將這些繁蕪複雜千絲萬縷的變化都默默牢記。
真身居於道塔之巔,看著如蟒蛇般盤繞上來的黑氣,木元靜默稍許,又離開了道塔。
他還未有出手的意思。
看著塔下越來越多的黑氣冒出,木元又進入了另一間屋子。
住在這間房內的是觀主,一個仙風道骨的道人,麵若中年,頷下微須,此刻正坐在榻上,五心向天,隱約可以看到一縷縷的黑芒被他壓製在體內,攢煉成丸,準備驅逐出體外。
聽到木元的腳步聲這中年道人倏然抬起頭來,凜然有殺伐意,在見到木元的刹那卻又收斂了殺機,淡淡的道,“道友來的不巧,本觀罹難,怕是無法接待了。”
生死攸關之際,波瀾不驚於心。
單是這一點就讓木元頓生欽佩之意,笑著在一張藤椅上坐下。
這位道觀之主修為未見得有多高,不過是初入元神第一境,但有氣度,禮數周全,堪破生死,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舉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木元笑著道,“碰巧路過,隻是不知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中年道人逼迫黑氣已然是水到渠成,並無任何困難,分神跟木元說話也不困難,當即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既然有緣,在下也還有個不情之請。”
木元點了點頭,“但說無妨。”
中年道人道,“外麵的塔下鎮壓著一個魔頭,如今有破封的趨勢,還要煩勞道友助我一臂之力,重新將之鎮壓。雖是初次見麵,未免唐突,不過事關全城人命,也顧不得許多了……”
木元道,“自當盡力,隻是還要煩勞解釋其中緣由。”
中年道人想要完全將黑氣驅逐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是水磨工夫,取巧不得,也有時間跟木元在這裏憶苦思甜說往事,當下便道,“關於這魔頭我也不知其來曆,被鎮壓的時日也不長,事情發生在兩年前……”
“當時城中來了個黑袍人,直接來到我道觀,欲以邪法yin*我,被我斷然拒絕後魔性大發,竟然要將整座城都葬送。幸好有道祖遺留的鎮妖之塔,我催動禁製將其鎮壓,卻不料小覷了這魔頭,時隔兩年竟然還有能力再要破困而出。”
中年道人講故事的能力相當不高明,所有情節都被他幾句話帶過,但總結概括能力還是很不錯的,短短的幾句話卻也將來龍去脈盡數說的明白。
“兩年前?”木元微微驚訝,自言自語的道,“那就應該不是在鯤鵬大營見過的那人了,但觀其氣息,卻是同源而出,像那樣的怪物難道不止一個?”
“你說什麽?”
中年道人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驅逐侵入體內的黑氣上,對於本來可以清晰聽聞的嘀咕此刻卻聽不分明。
木元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凝重的道,“沒什麽,你說外麵那座塔是道祖留下?道祖是誰?”
縱然是麵對生死也毫不動容的中年道人聽到木元的發問後卻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木元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而超出了他的認知,用一種驚訝的語氣幾乎是喊出來的,“你不知道道祖是誰?”
看著中年道人臉上誇張的表情,木元很是無辜的道,“我必須知道麽?”
中年道人歎了口氣,用一種崇敬的語氣緩緩的說起來,“道祖乃是萬法之祖,世間一切修行者皆是他的弟子。這個天地間有數不清的法門,但可以說所有的法門都源出於他。”
木元點了點頭,已然明了,大概這位道祖,說的就是太清真人。
外麵的塔,竟然是他留下的?
木元有一種驚訝,像這種傳說中的存在,竟然可以看到他們親手所鑄的東西,這感覺好似穿越了時空站在這位道祖麵前,看著他一點一點把塔堆砌起來。
不過想想木元也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曾擁有那麽多傳承下來的法寶,功法,都是上古之人所留,但卻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情緒。而在這裏隻是聽聞太清真人所留的石塔卻莫名萌生了這樣一種古怪的小激動感。
起身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那座被黑氣繚繞的石塔,眸子裏陡然閃現出紫色的瞳仁。
果不其然,仔細打量下木元才看出,這石塔蘊含著幾分太上玄黃多寶訣的奧義。
這並不是完整的玄黃法門,因此沒有衍生出玄黃之氣,但到底是傳聞中的強者所壘砌,威力非同小可。從蔓延而出的黑氣上就可以判斷出,底下鎮壓的那人跟木元碰到過的黑袍人相比不遑多讓。
但就是如此,讓木元費盡心機還引動虛命強者的禁製才打退的敵人,當初就是被一個元神化身境界的修士催動石塔就將之鎮壓,怎能不令木元驚訝。
而遺留在被黑氣侵蝕的那幾個道人體內的神念反饋回來的東西已經讓木元有一種意外之喜。
咯吱咯吱。
背後的中年道人身上漂浮出黑氣。
木元心念一動,在中年道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把那八人全部納入了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中。
既然這石塔可以鎮壓魔頭,隻是被黑氣侵染了的幾個小道士封鎮在自己煉製的更加圓潤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中應當無恙。
哢啪!
中年道人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濃,隨後伴隨著一陣碎裂聲,中年道人輕嘯而起,長身而立。
“對了,我要怎麽幫你?”木元恍惚想起了什麽,這才發問。
中年道人道,“本來是要有相應的法門才能催動石塔的威力,不過勞煩道友隻消攻擊那些從塔底散出的黑氣,分散那魔頭的注意力,我來催動石塔,把握就更大了些。”
木元笑道,“什麽法門,是這個麽?”
木元瞬間打出一道道印訣,院中的石塔嗡嗡而動,本來做吞噬石塔之勢的黑色大蟒像是被電到了般,登時逸散了幾分,緊緊貼附在石塔上的黑氣也被震離了些許。
中年道人又吃了一驚,釋然道,“原來你也通這門法,”不過隨即好奇道,“既然通曉,為何連道祖都不知?”
木元微微一笑,“說來複雜,咱們還是趕緊動手吧。”
方才木元施展的印訣自然是太上玄黃多寶訣,若論浸yin此法的奧妙,木元自然還要在中年道人之上。
轟轟!
兩人同時催動,石塔劇烈抖動起來,有灰塵簌簌抖落。
催動石塔與黑氣相鬥,木元的意念仿似降臨到石塔之內,將內中情形看的分明。
石塔之內,確然是有一黑袍人,跟自己所見過的一般無二,也看不清麵容,但無論是身材還是氣息,竟是如出一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中年道人沒有說謊,這兩個黑袍人定非一人,而且當時重傷了黑袍人後自己就急忙忙的跑到太清界來。龍宮戰事未定,黑袍人想必也不會輕易離開,如果不將中年道人的誠信人品計算在內,此黑袍人也十有八九不是彼黑袍人,但氣息一般無二,天下竟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麽?
石塔不是完全的太上玄黃多寶訣,威力卻不容小覷,即便是強大的黑袍人在石塔下也隻能不甘而臣服。
木元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於是他神念一動,一抹玄黃氣脫體而出,沒入石塔中。
“你……”
中年道人這才震驚起來,要知道,就算是他,雖然能夠催動石塔,其實並沒有完全掌握太上玄黃多寶訣,也就不能衍生出玄黃之氣。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玄黃之氣的存在,
這個連道祖都不知道的人,竟然可以演化出玄黃之氣?
木元側頭朝他微微一笑,“我做個實驗!”
玄黃氣入塔,轟落而下。
黑袍人看不清麵容,看不見喜怒,但瞬間迸發出一座魔棺,黑氣蒸騰,棺槨上嘩啦啦抖動出數十條黑色鎖鏈,跟玄黃之氣絞纏碰撞!
啪啪!
玄黃之氣萬邪不侵,在石塔內似乎也有了某種加持之力,劇烈的交鋒中竟而將鎖鏈都碰斷!
大墓、石碑、魔棺、鎖鏈!
交相閃現,黑袍人的秘法亦是同處一源,一般無二。
曾令木元無計可施的法門,在玄黃之氣下也節節敗退。
把黑袍人逼迫到了極點,對方卻仍舊無聲無息,沒有憤怒的吼叫,沒有絕望的咆哮,平靜的讓人覺得對方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木元當然不是無因無由的跟黑袍人做這些額外的交鋒,把黑袍人運轉神通的“形”牢牢記住,死記硬背,不需理解。
當日石像碾壓下被封鎮的是這些神通的“意”,而今又能機緣巧合徹底觀摩其“形”,木元始終是放不下,早早的必須對這些隱患做出抵抗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