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已經不敢再說話了,都是他嘴笨害得主家丟人,這可怎麽辦!

孫氏把早就準備好的賞錢交給小廝,說道:

“這大喜的事,快放一放賞錢讓大家跟著一塊兒慶祝!”

“母親。”

謝見微看了眼小廝,淡聲說道:“我看他好像還有什麽話要說。”

孫氏瞪了眼謝見微,凶巴巴道:“還有什麽好說的!這樣大喜的事還有假不成!聽好了,見者有份!我就是要全京城都知道,我廣陽侯府的薛賢齊十五歲就中了會元!”

邊上百姓哈哈大笑,終於有舉人郎看不下去了,大聲說道:

“侯夫人,要不您還是到前頭看一眼吧!一甲會元叫馬文謙,可不是您家薛賢齊!”

“整張杏榜我都看下來了,不但一甲不是薛賢齊,最後一名都不是他,他根本就沒考上!”

孫氏呼吸一滯,聲線都變調了。

“不可能!你們這群窮酸書生!分明是嫉妒我齊哥兒小小年紀考中會元!”

“我家小廝親眼看見的!怎麽會有錯呢!”

“太太……”小廝眼看瞞不下去,苦著臉說道:“小的是想說、姑爺中了一甲頭名……不、不是齊哥兒啊!”

“哈哈哈哈哈!”

周圍百姓們免費看了一場笑話,樂得前仰後合,對著孫氏指指點點。

孫氏整個人都傻了,她撂下車簾,衝著謝見微道:“你下去看看!齊哥兒怎麽可能沒考上呢!一定是那群人看走眼了!”

“我叫秀兒去看榜了,這會兒應該也回來了。”

謝見微撩開邊上的擋簾,毓秀正巧走到車邊,耷拉著腦袋。

“夫人,整張杏榜奴婢看了五六遍,都沒有齊哥兒的名字。倒是姑爺,中了會元呢!”

薛賢齊嘴唇泛白,頭埋的極低,根本不敢抬起。

他自己答成什麽德行他是知道的,的確是上榜都僥幸,絕不可能拿什麽會元。

果然是搞錯了。

可竟然連杏榜都沒有入,那他回去如何跟父親祖父解釋!

孫氏經曆了人生從大喜到大悲,不但失了一個十五歲的會元金孫,還當眾丟了大人。

捂著心口在馬車裏低嚎,“氣死我了……你、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啊!誒呦氣死我了!”

謝見微隻覺得好笑,平靜的吩咐車夫:“回府吧,也該把這個消息告訴侯爺和二爺。”

廣陽侯府的馬車駛離貢院,百姓還衝著馬車大笑,四處傳播孫氏的糗事。

人群最末,一個身形瘦小的姑娘目光銳利的在人群中掃視。

不是,都不是他,難道他沒來看杏榜?

那他現在人在何處!

鄴京城這麽大,錯失這一次機會,她該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仇人!

小姑娘眼神迷茫的垂下頭。

這時,百姓聊著天從她身邊經過,說道:“廣陽侯府的夫人真有意思,家裏薛賢齊明明落榜了,還四處說中了會元,還要給咱們賞錢呢,笑死了!”

“可我聽說一甲頭名馬文謙馬公子,還是她家姑爺。其實他家倒也不虧了。”

“……”

二人交談的內容清晰的落入她耳中,她佝僂的背脊瞬間直了起來。

廣陽侯府!!

……

孫氏一路哭鬧,一直到馬車停在侯府門前,她已無顏見人。

捂著臉埋頭跑進府中。

廣陽侯得知他們回來了,和薛蟾薛老太太一路迎出前堂。

“快問考的怎麽樣!是一甲二甲還是三甲!”

薛老太太追在後麵,高聲喊道。

孫氏撞進廣陽侯懷裏,看見她這副模樣,廣陽侯心裏一咯噔。

“怎麽了?是考的不好?”

孫氏哭得說不出話,謝見微領著薛賢齊從後頭過來。

薛蟾皺著眉問:“晏晏,齊哥兒到底考的如何?”

薛賢齊始終不敢抬頭,謝見微麵色平靜,說道:“齊哥兒年紀還小,再認真備考三年,杏榜題名隻是時間問題。”

這就是落榜了。

薛蟾胸悶氣短,指著薛賢齊半晌說不出話。

廣陽侯怒火中燒,“沒用的東西!你不是說考的還不錯嗎!連三百名都入不了還敢誇大!給我滾去祠堂跪著!”

“是,祖父……”

薛賢齊就是跪三天三夜,也消不了廣陽侯的怒火,他這幾日可是和前來拜訪的同僚,門客都誇下了海口,說薛賢齊即便不是前三甲,也定能杏榜有名。

十五歲的貢生,也是北越絕無僅有了。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他還哪裏有臉見什麽同僚了!

廣陽侯轉身欲走,謝見微叫住他:“父親,齊哥兒雖然落了榜,但還有件喜事。”

墜在人後不敢開口的薛又寧眼睛一亮,快步跑上前。

“母親,是不是我夫君中了?”

謝見微笑道:“豈止中了,一甲頭名,他已經連中兩元了。”

薛又寧心口狂跳,捂著眼睛忍不住喜極而泣,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她催促身邊的媽媽:“快回去告訴姑爺!”

薛又寧絲毫沒有發現,家中除了她和謝見微臉上帶笑,其他幾個人皆是一副笑不出來的模樣。

薛賢齊眼底冒著陰冷的光,雙拳緊攥。

廣陽侯氣沉丹田,憋出一句:“不錯……我還未見過你的姑爺,改日把他領來給我瞧瞧。”

謝見微笑道:“府上給齊哥兒準備的紅綢和賀宴,別浪費了。祭祖前可要給二姑爺張羅?”

“等祭祖回來再說。”

廣陽侯想了想,“你們回去收拾收拾,這次祭祖,讓你家姑爺跟著一道去。”

馬文謙高中會元,雖然不是本家人,但和旁支開口也有麵子。

薛又寧歡歡喜喜的應了聲是。

……

放榜幾天以後,侯府的車駕就準備好了要離京。

謝見微領著留在府上的陳姨娘和沈盼等人,在侯府門前送人。

薛蟾零零散散叮囑了她許多,謝見微左耳進右耳出,通通敷衍了過去。

臨行前,他暗暗給了沈盼一個眼神,最後才踏上馬車。

不知為何,薛蟾總覺得心中不安。

不過好在祭祖最多也就半個月,隻要他及時趕回來就好。

棺材裏的東西,絕對不能讓謝見微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