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微不敢細想,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身子微微發抖。

她壓著怒火說道:“你要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三天以後‘驅邪’儀式照常舉行。你今夜誰都沒有見過,懂?”

羅道子點頭如搗蒜,“小的保證守口如瓶!”

謝見微回到飲綠軒後沒多久,裴溫也回來了。

“屬下已經讓人將羅道子看住了。”

毓秀得知事情來龍去脈,氣得紅了眼圈,她擔憂地看著謝見微的側顏,忍不住說道:

“夫人,既然棺槨有異樣,不如咱們現在就開棺看看,何必再等這三天!”

“五年都過去了,還差這三日麽。”

謝見微側坐在暖炕上,半邊臉隱在黑暗之中,燭火明滅,照應在她眼下平靜如死水。

她聲線平緩,徐徐說道:“府上有薛蟾的眼線,我現在未必能進得了祠堂。”

謝見微頭痛得厲害,但相反神誌卻更加清明。

三日以後,謝見微帶著羅道子來到薛家祠堂後的祖墳,找到了平安如意的墳頭。

兩個小小的墳包,打點得很精致,碑上甚至摸不到灰塵。

羅道子拿著一堆家夥,裝神弄鬼地表演起來。

謝見微站在一旁安靜地站著,兩眼酸澀卻流不出一點眼淚。

儀式整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躲在祠堂外蹲守的陳媽媽一直看到最後,跑回院子複命。

“姨娘放心,夫人一點沒起疑,現在儀式已經結束了,夫人都回去了。”

沈盼撫著心口,這時候才徹底放下心來,露出一個笑臉。

陳媽媽扶著她坐下,“不過老奴不明白,姨娘這般費力阻止夫人開棺,究竟是為何?老奴聽說那棺槨裏埋著的,是夫人早夭的兒女,難不成裏頭還有什麽錯漏不成?”

沈盼目光淩厲地瞥了她一眼。

陳媽媽連忙跪下掌嘴,“老奴多嘴!老奴該死!求姨娘恕罪!”

“以後不該問的不要問。”

沈盼警告了一句,又放柔了聲音:“這事兒是二爺吩咐的。二爺自有他的道理,輪不到我們來指摘。”

“是是是,二爺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姨娘來辦,可見對姨娘的器重。老奴替姨娘高興,才一時多嘴了。”

陳媽媽討好地給沈盼捏了捏肩。

沈盼聽著她的奉承心裏舒坦極了,心中的戒備也徹底放了下來。

黃昏時分,天際忽然暗了下來,成片的黑雲慢慢往鄴京聚攏,頗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預兆。

大雨傾盆而下,呼嘯的冷風像嬰孩的號哭。

這樣的天氣,侯府上下所有人都關緊了門躲在屋裏,偌大的府上看不見一個人影。

謝見微站在門廊下,望著庭院中的瓢潑大雨出神。

毓秀從廊下跑了上來,“夫人怎麽站在門口吹風!當心著涼!還是快些到屋裏去!”

謝見微斂了斂眸,沉聲問道:“裴溫的人到了沒有?”

“……”

毓秀抿了抿唇,“夫人,今天的雨下得太大了,要不然等雨停了再……”

“我要知道棺槨裏到底是什麽。”

謝見微看著毓秀的眼睛,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淩厲。

毓秀啞了嗓子,艱澀地點了點頭。

她不是不想開棺,隻是謝見微這幾日的精神狀態越發不對,她心裏實在擔心。

隨著時間流逝,雨下得也越來越大。

侯府上大半院子都已經熄了燈,毓秀提著燈推開上房的門,輕聲對著謝見微的背影道:“夫人,人都到了。”

謝見微一言不發地裹緊了身上的鬥篷,轉身走了出去。

二人冒雨來到薛家祠堂。

祠堂後的祖墳裏一片泥濘,雨下得太大,邁進泥地雙腳便會陷進泥裏。

謝見微到了以後,裴溫才上前請示:“夫人,現在挖嗎?”

謝見微站在廊下,望著那兩個小小的墳包,點了點頭。

“挖。”

被找來的工人這才動起了鐵鍬。

大雨傾盆,模糊了視線,泥土因為雨水變得潮濕泥濘,大大加深了挖掘的難度。

所有人心裏都有些犯怵,畢竟鮮少會有人在這樣的天氣,大半夜的找人來掘自己家祖墳。

工人們都想盡快幹完,很快兩個墳包就移平了。

燭火微弱,可視度有限,昏暗的夜色掩住了謝見微泛紅的雙眸。

她死死盯著眼前的兩個墳頭,隨著坑越挖越深,謝見微越發覺得渾身冰涼。

嘭——

“挖到棺槨了!”

有人一鏟子下去碰到硬物,連忙喊道。

謝見微眼睫一顫,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

很快,另一邊的人也說道:“這裏也挖到了!”

謝見微喉頭不停滾動,她站在廊道邊沿看得出神,渾然不覺腳下的水坑已經洇濕了她的繡鞋。

很快,兩個小棺槨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兩邊人一齊停了下來。

打頭的咽了口口水,看向謝見微,“夫人,現、現在就開棺嗎?要不還是找大師來念個經再……”

“開。”

謝見微語氣冷厲,工人隻能硬著頭皮挪動棺槨的蓋子。

木質棺蓋很快被打開一條縫隙,雨水灌了進去。

裴溫舉著火把在傘下照亮,隨著棺槨蓋子被徹底推開,棺槨裏的東西也顯現出來。

四下抽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

離得最近的裴溫瞳孔一縮,下意識地看向謝見微。

偌大的棺槨裏空****的,沒有陪葬品,沒有壽衣,隻有一具小小的骸骨。

貓的骸骨。

謝見微手腳僵直,四周的聲音仿佛在一瞬間消失了,她的眼裏隻有棺槨裏的貓骨。

腦中刹那間仿佛被上千根針同時貫穿。

謝見微猛地衝出廊道撲進雨幕之中,不顧泥濘跳進第二個墳坑之中,瘋了一樣推第二個棺槨的蓋子。

“夫人!”

“夫人——”

謝見微耳中已經聽不到別的,她狠狠推開想要製止她的人,扣著棺蓋的手指掀斷了指甲也不鬆手,終於讓她推開了第二個棺槨的蓋子。

裏麵躺著的還是一個小貓的骸骨。

雲層中響起悶雷聲,仿佛也轟在了謝見微的腦袋裏。

她滿眼茫然,看看那邊,又看看眼前。

身子軟綿綿的摔進了追著她跳進來的毓秀懷裏。

“秀兒……我的孩子呢?”

謝見微破碎的聲音輕飄飄地融進雨幕中。

毓秀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