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點!尚書大人要審你!”
“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宋姨娘被帶進刑房後,便哭著給刑部尚書磕頭,連聲求饒,刑部尚書不耐煩的喝住了她,道:
“本官問什麽,你答什麽,聽懂了嗎?”
“是,是……”
“薛盼盼和隱娘你都認識嗎?”
“認、認識,一個是四小姐,一個是二爺的妾室,她懷著二爺的遺腹子,逃掉了,夫人一直在抓她。”
刑部尚書一拍桌案,“那隱娘就是薛盼盼!你知不知道!”
“我冤枉啊大人!我、我……”宋姨娘下意識喊完冤,忽然愣住了。
刑部尚書冷著臉重複了一遍問題,宋姨娘呆滯的垂下頭,嘟嘟囔囔呢喃了幾遍,震驚道:“怎麽可能……隱娘是、是薛盼盼,四姑娘還活著……”
瞧她這副模樣,便不像知情人,刑部尚書就換了個問題:“薛蟾和薛盼盼到底有沒有什麽?”
宋姨娘:“隱娘就是薛盼盼……怪不得……怪不得!原來如此!!”
宋姨娘忽然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眼裏滿是怨恨大聲說道:“有!他們兩個肯定有什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對上了,都對上了!”
宋姨娘把薛盼盼當初做過的事全都說了,包括薛蟾對她和薛賢齊的包庇。
宋姨娘積怨已深,早有懷疑,如今知道薛蟾當初莫名其妙帶回來的隱娘,竟然就是薛盼盼的時候,她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大人!薛賢齊若是和薛蟾沒有關係,他怎麽會隻對薛賢齊好!甚至從不正眼看我的誠哥兒和陳姨娘的季哥兒!一定是這樣的,他們兩個兄妹苟合,罔顧人倫!絕對是這樣的!”
宋姨娘又哭又笑,她不禁想起以前,薛蟾和薛盼盼之前的‘兄妹情’,明明那麽不自然,那麽超出人倫,她卻從未懷疑過。
在薛家人一遍遍重複的兄妹情中,失去了發現真相的機會。
刑部尚書擰著眉,“薛家其他人知道嗎?”
宋姨娘一咬牙:“肯定知道!否則為什麽他們都默認,要把薛家的一切都給薛賢齊!”
刑部尚書深吸了一口氣,不禁懷疑這薛家人是不是都瘋了?
兄妹**生出來的孩子,繼承家業?難道這就是真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刑部尚書命人把宋姨娘送回了大牢裏,宋姨娘心情大好,一路上大笑著回來的。
經過薛老太太的牢房,她不禁得意的瞥了眼薛老太太,
這個老貨還什麽都不知道,他們薛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薛老太太對上她的眼睛,心口一緊,“賤人,你是不是胡說八道什麽了!你都說了什麽!”
宋姨娘這會兒是真有恃無恐了,薛盼盼死而複生,還一直躲在薛家,皇上因為當初的事可是斬了康王和康王妃的。
欺君之罪啊!一個都逃不掉!
刑部尚書又接連審了薛誠佑和陳姨娘,已經肯定薛蟾的確和薛盼盼有苟合,薛賢齊的生父,更是大有可能就是薛蟾。
不過這些都是片麵之詞,以及推測,沒有證據!
幾日後,薛賢齊被押解回京。
刑部尚書眼珠一轉,吩咐獄卒將他關到了沈盼所在的牢房。
再次看見他,沈盼卻都有些不敢認。
眼前的男人目光呆滯,披頭散發,骨瘦如柴,大冬天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外衣,**在外的皮膚上有無數傷痕,打出來的,燙出來的,咬出來的,有幾塊甚至缺了肉,留下的隻有一大塊傷疤,若不是那雙眼睛,沈盼根本認不出這是她以前風風光光的舉人兒子!
“齊兒!齊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薛賢齊就被關押在沈盼隔壁,他起初就將自己整個蜷縮在牆角,就算沈盼哭著喊他的名字,也沒有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中響起吱吱聲,一隻瘦小的老鼠從牆角竄過,嚇得沈盼尖叫連連。
薛賢齊卻猛地抬起了頭,眼神,亮的驚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牆邊,一把按住了老鼠。
緊接著便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沈盼在一旁看著,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她捂著嘴忍著反胃,心疼的大哭:“齊兒!你在幹什麽!你快吐出來!快吐出來啊!這些老鼠吃了會得疫病的!你快吐出來啊!”
薛賢齊置若罔聞,他當然知道可能會得病,但那又如何,吃了是個死,不吃也遲早被餓死。
他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全靠他運氣好。
填飽了肚子,他才有心思打量現在的環境,和沈盼對視片刻,薛賢齊麵露迷茫。
“……娘?”
“齊兒!齊兒是娘啊!你終於認得娘了!”
薛賢齊呆愣半晌,連滾帶爬的撲了上去,“娘!真的是你!你終於來救我了!”
薛賢齊穿過欄杆去夠沈盼,滿臉猙獰,“娘!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快接我回去啊!”
“齊兒……”沈盼捂著嘴哭個不休,她現在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及得了薛賢齊。
臨走之前她倒是想過去看他,可薛賢齊被關在牢裏,她本就是逃出來的,怎麽可能去自投羅網。
薛賢齊隔著欄杆,看沈盼的眼神越來越冷,漸漸的滿是恨意,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你為什麽不來看我啊娘?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怎麽過來的嗎!你知道我在牢裏吃了多少苦嗎!”
薛賢齊拿頭撞著欄杆,這幾個月他好像進了地府,每天幹最累的活,飯卻隻能撿別人吃剩下的,有時候剩飯都沒有,他餓得眼冒金星,隻能自己抓老鼠吃。
別的囚犯家裏人每個月來探望,給些銀子疏通,能過得舒服些,他每天都在盼望沈盼來救她,可半年過去了,她一次也沒出現過!
整個牢房裏隻有他最年輕,細皮嫩肉,那群窮凶極惡的獄友很快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這半年他是又做囚犯,又做小倌……生生折騰到下頭都廢了!沈盼為什麽不來救他!為什麽!
沈盼想要解釋,剛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鎖鏈碰撞的聲音,她連忙對薛賢齊道:
“齊兒!娘現在沒法跟你解釋,你先聽娘說,等會兒不管誰問你有關你爹的事,你都不可以說!知不知道!”
薛賢齊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恨,哪有空去思考沈盼說了什麽。
他被帶出囚牢,綁到架子上的時候,人馬上就慌了,這半年他挨了太多的打,可不想再挨打了。
“你們要幹什麽!為什麽綁我!”
刑部尚書走到他麵前,問道:“薛賢齊是吧?你就是薛盼盼的兒子?”
薛賢齊咬緊牙關,“我不是她兒子!我母親是謝見微,是謝家的大小姐!我才不是她兒子!”
“想必你剛才已經見過你母親了吧?”
薛賢齊正要說話,腦中忽然一頓,薛盼盼為什麽會出現在獄裏?難道是她假死的事曝光了?
薛賢齊眼珠瞪圓,大聲喊道:“我不知道她的事,她的事與我無關!我早就不是她兒子了!你們別來問我!”
刑部尚書是何等人物,當場確定:“果然你早就知道她沒死。”
“薛盼盼和薛蟾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你老老實實的說,本官就放你一條生路。若是再負隅頑抗,現在本官就將你送回城郭的大牢裏。你現在應該很怕再回去吧……”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薛賢齊還想著刑滿釋放呢,若是薛盼盼和薛蟾的事曝光了,他的身份定會人人喊打,到時候再想東山再起就更是做夢了。
薛蟾已經死了,沈盼不說他不說,就算官府懷疑,他們也沒有證據!
刑部尚書耐心告罄,示意邊上的衙役動刑。
刑房裏血腥氣太重,刑部尚書來到外邊透氣,片刻後,裏麵的郎官走了出來,無奈道:“大人,那薛賢齊應該是在城郭的大牢裏受慣了刑,下官看立時三刻很難讓他重新開口。”
刑部尚書眉頭緊皺,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卻無法證明,這種無力的感覺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離皇帝給出的最後期限隻剩三天了。
三天,他若拿不出結果,一定保不住烏紗帽。
這時,身邊郎官忽然道:“大人,下官其實聽說過一個驗親的方法。”
刑部尚書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什麽方法?”
“此法叫滴骨驗親,就是將親人的血,滴在死者的骸骨上,如果能融入,便是親,若是不能,便不是親。在戰場上戰死的將士,多用此法來核對身份。”
刑部尚書捏了捏拳頭,“可此法未必真正準確,就怕難以服眾!”
“薛蟾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們一一驗過去,總不能每一次血融都是巧合。”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刑部尚書不斷拊掌,“立即去跟薛夫人商量!開棺驗親!”
紙包不住火,就算刑部尚書有意隱瞞,薛盼盼的事還是很快就讓薛家人知道了。
薛瑁還是官身,所在的牢房條件很不錯,床和小案都有,薛瑁整日都伏在案上寫字,以此來靜心。
他煩躁的將寫廢的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地上已經堆了不少。
雖說是寫字靜心,但薛瑁卻越寫越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他起身來到欄杆邊,想喊獄卒給他送些水,可仔細一聽,獄卒似乎在聊天。
薛瑁立即屏氣凝神,直覺告訴他,他們在聊的是有關薛家案子的事。
“大人都審的差不多了,估計是八九不離十……”
“我的老天爺,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可就熱鬧了。親兄妹啊……”
“那可不,還有了孩子。虧他也是讀過書的,我沒讀過書都知道什麽叫人倫綱紀。”
“不過這人都死了一個了,怎麽能斷定是親父子呢?”
“聽說要開棺驗親,大人已經去找薛夫人商量了,恐怕就這兩天的事兒……”
薛瑁聽了兩句,渾身的血都涼了,呆站在欄杆前瞳孔渙散。
兄妹、**、孩子、開棺……
薛蟾和薛盼盼的事暴露了?
怎麽可能!薛盼盼不是已經跑了嗎!她怎麽又回來了!假的!都是假的!
“啊!薛大人!您怎麽站在這兒……我們剛才說的,您都聽見了?”
獄卒轉過身發現了他,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目光中難掩輕視和鄙夷。
薛瑁腦中緊繃的弦驀地斷了,他砰的一聲抓住欄杆,大吼:“把你們尚書找過來!快讓他過來!!”
約定好了開棺驗親的日子,刑部尚書心情大好,把這幾日審訊的結果寫成奏章,打算明日就遞交上去。
這時,手下來找他,傳達了薛瑁的話,刑部尚書想了想,放下了筆。
“也好,明日開棺驗親,也要請薛家人到場,今日告訴他也無妨。”
麵對這位曾經與他平級的同僚,刑部尚書此時隻有嫌棄和鄙夷,這種糊塗蛋,家族還沒落魄,多虧了五年前娶了個好兒媳。
薛瑁在牢中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看見刑部尚書後,他立即說道:“你們都胡亂查了些什麽!為什麽會有我兒子女兒通奸這麽離譜的謠傳!我要麵見聖上!我要告你這個刑部尚書無能昏庸!”
刑部尚書鎮定道:“薛大人不必著急,很快自然有你我到聖上麵前對峙的時候。隻要等驗親結果出來,您不想去也要去。”
薛瑁瞳孔震顫,“荒唐……荒唐……我兒子女兒都死了,你們也不肯放過!”
“薛大人,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薛二爺的妾室隱娘,其實就是你府上的四姑娘薛盼盼!她懷的那個孩子,我也已經讓人把屍身帶回來了,隻等一起驗親。”
薛瑁連連退後,“不可能……不可能……”
他們怎麽可能找到沈盼,沈盼不可能回來自投羅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刑部尚書擰著眉,“薛大人,你們薛家的好日子是真的要到頭了。您現在可以先想想了,如何跟謝家交代您兒女的故事。明日開棺驗親,本官邀您一同見證。告辭。”
“你回來!你回來!”
薛瑁踉蹌摔坐在**,手緊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