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衝上前撕扯牆上的告示,沒一會兒就全都揭光了。

胡母氣急敗壞的抱著一個官差的胳膊咬,瘋狗一樣。

百姓在一旁看熱鬧,指著胡母笑的直不起腰。

一旁的馬車裏,雲晏眉頭緊皺,暗罵:“該死,哪裏跳出來的北越官差!”

她理了理發鬢和裙擺,搭著丫鬟的手走下馬車,擠進人群裏大喊:“住手!”

官差:“放開我!不然我可要拔刀了!”

胡母死不鬆口,雲晏嫌惡的看著她,衝一旁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上前道:“胡媽媽,趕緊鬆口,公主在此!”

圍觀百姓七嘴八舌道:“是南夏的公主!”

胡母鬆開嘴,哭嚎著撲向雲晏,抓著她的裙擺擦眼淚,“公主啊!你可要為我做主!這些人撕了我尋親的告示,還想對我動粗,他們要把我逼上死路啊!”

官差瞪眼:“誰對你動粗了!是你咬著我不放!”

胡母:“我一個弱女子,若不是怕你動粗,會咬你嗎!我女兒丟了二十幾年了,我還不容易走到京城,我男人、兒子,全都死在半路上了!我就想找我女兒,你說我沒有官府備案,把告示撕了,你們不是想逼死我嗎!”

胡母的賣慘贏來了一小半為她說話的聲音,紛紛指責官差辦事不公道。

官差也是心累,上頭特意吩咐他們別動手,就是怕胡母來這招,誰知不動粗她也如此難纏。

雲晏:“這胡氏特別可憐,我看她是個母親,無依無靠,才想用此法幫她尋找女兒,可你們怎能因為沒有官府備案,這點緣由就撕告示,實在是過分了。”

百姓議論紛紛:“連南夏的公主都對北越的百姓如此關照,你們身為北越官差,卻如此不講道理!”

“道歉!”

“對!道歉!”

百姓邊說邊要圍上來,眼看衙門前要亂,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北鎮撫司的人來了——”

百姓頓作鳥獸散,北鎮撫司和兵馬司可不同,鎮撫司是能直接麵見皇帝的,誰都不想因為鬧事去那詔獄裏走上一遭!

誰知整條街道都被鎮撫司的錦衣衛看管住。

為首的指揮使翻身下馬:“何人在此鬧事?”

兵馬司的官差趕緊上前把事情解釋了一通,雲晏道:“這位大人,既然這些官差做錯了事,就讓他們先跟胡氏道歉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想來北越官差不會抵賴吧?”

指揮使一陣沉默,他們是受太子吩咐前來,目的也是為了不讓胡母在這裏顛倒黑白,沒想到來晚一步,局勢變成這樣。

他正想著如何幫兵馬司的兄弟脫困,身旁傳來一道聲音:“依法辦事,既未傷人,為何道歉?”

眾人抬眸看去,指揮使忙拱手作揖:“太子妃!”

“太子妃——”

百姓退得更後,謝見微微笑著對雲晏點了點頭,雲晏皮笑肉不笑道:“太子妃,真巧,又見麵了。你方才的意思是,這些官差無需道歉?難道在北越,官差欺辱百姓就因為一個‘官’字,便能免責?興許我是南夏人,所以不懂你們北越的規矩。”

謝見微:“這些官差守的是北越的律法,律法規定貼在布告處的告示,必須經由官府備案,備案是為了告示的真實,百姓看布告處的告示得知天下大事,若這裏出現一個假信息,一傳十十傳百,屆時誰來承擔這責任?”

雲晏眼神飄忽:“國家大事的確要備案,可她尋親,難道也有假?”

“不論何時都要備案,不過是進眼前的衙門說一聲的事,不必你用錢,隻是多走幾步路。你怎知尋親不會有假?若她尋的不是親人,是她拐來逃走的良民,到時你們找到人了直接給她,變成了助紂為虐的人。”

謝見微掃了眼人群,已有百姓訕訕低下頭。

謝見微看向胡母,“我也覺得奇怪,老人家尋親不找北越官府,找南夏公主有何用?北越官府衙門的信息可以互通,找官府的效率可比你在這兒貼布告高了去了。不想去官府備案,莫不是真有什麽問題?”

有人喊了一嗓子:“不會真是拐子吧!”

百姓對拐子的痛恨極大,胡母趕緊解釋:“我不是!我是真尋親!我是真尋親!”

謝見微:“既然如此,就讓官府來幫您吧。大人,勞煩您請衙門裏的大人出來,幫她備個案。”

指揮使點了點頭,胡母眼神飄忽,她不想官府摻和進來,是怕找到女兒的時候,被她扯出自己是被扔掉的事。

她不識字,不知扔了孩子違不違法,隻是多一事難免少一事。

官老爺姍姍來遲,當麵給胡母的事備了案,才算了了,胡母剛想說不必官府尋,謝見微便道:“大人,這老人家可憐得很,勞煩您問禹城的巡撫和知府要個名冊,替她尋一尋女兒。”

胡母瞪大了眼睛,官老爺應聲:“好好好,下官一定幫她尋到女兒!太子妃您放心。”

謝見微笑著說道:“連南夏的公主都如此關心北越百姓的事,我身為太子妃,自然也要略盡綿薄之力。這匹布就是線索吧?”

“不,不是……”

胡母還沒說完,謝見微撿起地上的布交給了官老爺,“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

雲晏冷笑道:“太子妃娘娘倒是會攬功。”

“攬功算不上,畢竟還沒找到人呢。隻是公主下次再想大放愛心的時候,還是把人交到官府來,今日若不是這幾個人揭了告示,若這案子真是拐子拐人,公主不是幫了倒忙,給北越衙門添亂了麽?”

雲晏咬牙切齒:“你說的……對啊……”

雲晏再也待不下去,轉身想要離開,胡母正要跟她一起走,卻被謝見微攔了下來。

“老人家,您還沒給這位小兄弟一個交代呢。”

“什、什麽交代?是他先動手打我的!”

謝見微擼起官差的袖子,上頭的牙印已經發青發紫,還在往下滲血,謝見微道:“他有沒有動手打您我不知道,可您中氣十足,想必也沒傷到哪裏。而他紮紮實實被您咬成了這樣。這請大夫的診金您得給吧?”

圍觀百姓道:“那人根本沒動她,是她二話不說就咬人,還不肯鬆口!”

“我……我……”

胡母哪裏有銀子給,隻能去求雲晏,“公主,公主……”

雲晏臉色鐵青,“給錢!”

馬車駛離長街,看守的錦衣衛也退下了,百姓一擁而上,生怕因為方才起哄的事被留下問罪。

謝見微看向兵馬司的幾個人,“方才的事辛苦你們了。”

兵馬司的官差抱拳道:“哪裏,差點給您惹了麻煩,太子妃不怪罪我們就好了。”

“沒事,回去當差吧。”

人離開後,謝見微看向鎮撫司指揮使,她淡笑道:“是傅平野找的你們?”

指揮使一噎,沒想到謝見微一語中的,她也沒說什麽,隻是笑著說:“辛苦你們跑一趟。”

另一邊,馬車上,雲晏兀自生著悶氣,手裏的絹帕都快被她給撕爛了。

胡母則是一臉魂不守舍,她小心翼翼觀察著雲晏的表情,吞了口口水,艱難地開口。

“公主,我,我想問公主個事兒。”

“……說。”

“這,這假如,我是說假如!如果我閨女,不是自己走丟的,是被我不小心、一個不留神、扔在田裏的。要是這事兒被官府知道了,我要不要進大牢啊?”

雲晏冷笑,“你不是說你女兒是男人接手回來以後,被人牙子抱走的嗎?”

胡母臉色煞白,雲晏道:“傻子都知道是你扔了女兒。我不知北越律法如何,按南夏律法,扔了子女的爹娘不用坐牢……除非你們給孩子上了戶籍。”

胡母剛緩和的臉色再次慘白,“這,這又是為何!”

“上了戶籍就算是南夏的百姓了,沒上戶籍就算沒這個人,沒這個人你扔了自然沒事,反之就不行了。”

雲晏嘲笑道:“你們這家人真有意思。不想要人家,還先給上個戶籍再扔。”

胡母大哭:“還不是本來想養大了她去換——誰想到那個挨千刀的跳崖了啊!”

她哭得傷心,雲晏聽了一頭霧水,“什麽亂七八糟的,吵死了,再哭就給我滾下去!”

胡母跪下用她的衣擺擦眼淚,“公主,您可得救救我。您都救了我這麽多回了,這次也得……”

“蠢貨,你咬死了不說,誰能肯定你把孩子扔了!滾起來,別弄髒我的裙子!”

雲晏忍到驛館,飛快地回了廂房,換了一身衣裳。

碰巧雲宸回來,她趕緊和大哥一吐為快,“那個胡氏真是又壞又土!誰做她的女兒那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你看她把我裙子弄成這樣了!這可是我來之前母後親手給我做的!都被她弄髒了!”

雲宸閉著眼揉著山根,“洗洗就好了,你別叫了,讓哥安靜會兒。又有誰讓你不高興了?”

“還不是那個謝見微!”

雲晏把今日的事跟雲宸都說了,“都怪那個謝見微,胡氏嚇了一路,都開始說胡話了,什麽養大了去換什麽,又跳崖什麽的,真是笑死人。我猜她給女兒上戶籍,本是想養大了賣給男人換錢吧。”

雲宸睜開雙眼,身體瞬間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