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晏:“那又如何,又不是一胎的兄弟姐妹,哪有一模一樣的。母後說我長得像她,我和母後像就夠了!”
雲宸哂笑,心說那不過是奚皇後哄雲晏的罷了。
因為雲晏自小長相普通,奚皇後便總說她長得像自己,希望能給雲晏建立自信。
時移世易,雲晏長開以後的確有些形似奚皇後,但細看仍是不像的。
雲宸歎了口氣,如此荒唐之事竟然發生在他身上,本想拖延,可未必能再拖延下去了。
雲宸離開後,雲晏眉頭緊鎖心神不寧。
她總覺得雲宸有事隱瞞著自己,自從剛到北越鄴京,他的狀態就十分不對勁,明明還要和禮部忙著互市安排,卻還暗中派人去調查謝家的事,這不像是雲宸的作風。
可雲晏怎麽也想不通雲宸能有什麽事隱瞞著自己。
另一邊,太子府裏,謝見微正在校場看小魚兒和淵哥兒習武,紮馬的時辰到了以後,雲清大手一揮解散了二人。
兩個孩子立即跑到校場邊沿,謝見微站在比武台下,笑盈盈給兩人遞上布巾擦汗。
“累了吧,娘帶了酸梅湯,喝了消消暑。”
雲清走上前,謝見微看向他笑道:“也有殿下的份,一起喝吧。”
雲晏的事雲清總覺得對不住謝見微,訕訕摸了摸後腦勺,胡亂應了兩聲。
兩個孩子坐在比武台邊沿,趴在圍欄繩上喝著湯,淵哥兒好奇道:“娘親,父王還沒回來嗎?”
“南夏皇後和五皇子在來北越的路上,你們父王和禮部官員商議接待事宜,得晚上才能回來。”
“哦……對了娘親,清哥哥說他母後又溫柔又漂亮,和娘親一樣。”
“真的嗎?”謝見微驚訝地看了眼雲清,笑得很好看。
雲清咳了兩聲,有些別扭地說:“你的確有點像我娘,她見了你怕也會很喜歡你。”
“不一定吧。皇後為了公主而來,若知道那些事……”
“我皇姐之前不是這樣的。”雲清皺著眉解釋了句,又沉默了須臾,道:“我代她跟你道歉。”
謝見微扯了扯嘴角,什麽都沒說,等兩個崽喝完了湯,她便以午休為由讓嬤嬤帶著他們去午睡了。
雲清察覺到謝見微的疏離,識趣地正準備離開,卻被她叫住了。
謝見微歪了歪腦袋,“雲清,我真的很像你母後嗎?我是說樣貌。”
“我母後年輕時的樣子我不清楚,我隻是覺得你的個性和她相似。為什麽這麽問?”雲清皺了皺眉。
謝見微搖頭,“沒什麽。”
傅平野忙到黃昏才回府,他有些疲憊,在車上睡了片刻才緩和,揉了揉山根打起精神下了馬車。
淩北候在門簷下,上前說道:“殿下,畫像到了。”
傅平野精神一振,眸色犀利凝重,他立即加快了步伐,“在哪兒?”
“放在您的書房了。畫像是多年前夏帝選妃的時候,奚家找人給奚皇後畫的像,一直放在奚家,這些年奚皇後失寵,奚家有敗落之相,屬下花重金從奚家人手裏買來的。”
傅平野嗯了聲,“銀子讓管事給你補上。”
“多謝殿下。”
傅平野在書房拿到了畫像,卷軸還係著,傅平野拿著畫像尋到內殿,謝見微不在。
喊來毓秀才知她去了兩個孩子的住處,傅平野正打算尋過去,謝見微便自己回來了。
“管事說你到處找我,什麽事這麽急?”謝見微笑著問。
傅平野沒吭聲,隻是讓淩北和毓秀先下去。
毓秀關上內殿大門,謝見微視線下移,看見了傅平野手心裏緊握的卷軸。
她輕哦了聲,“畫像到了啊……”
“嗯……看嗎?”
“當然要看。”
謝見微早就有了準備,她拿過卷軸解開細繩抖落開,泛黃的畫卷映入眼簾,紙雖舊了但筆墨依然清楚,畫師精湛的技藝勾勒出來的美人婉約清麗,端莊柔然,眉眼和謝見微足有六七分相似。
謝見微眸色輕顫,聲音忍不住發抖。
“傅平野,我沒在做夢吧?”
傅平野上前把她抱緊了懷裏,溫熱的胸膛證實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吻去謝見微眼角的淚,輕聲道:“別哭晏晏,這也是好事,起碼我們知道胡氏不是你的母親。”
“但這個結果也沒有很好。”謝見微苦笑,“太荒唐了,我怎會一夜之間就變成……南夏的公主了?”
傅平野:“就算你是,我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兩國已經議和,不再是世仇,他們連兒子都有了,南夏總不會知道真相就把謝見微帶走。
謝見微哭笑不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她坐了下來,現在還腿軟,“我有些接受不了……”
“那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
傅平野半跪在地,幫她揉了揉小腿,神色平靜,“我讓人把這幅畫燒了,你就當沒看見過。”
謝見微沉默了須臾,問道:“你說,雲宸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應該是。”
謝見微:“他不說,是在猶豫該不該把此事說穿吧。”
雖然那是她的親哥哥,但謝見微卻沒有半點想與之親近的感覺,更不會因為他對此沉默而失望。
此事牽扯太大,或許將錯就錯才是粉飾太平的最好選擇。
“晏晏,你想要認回他們嗎?”傅平野專注地看著她,如果謝見微想,他會幫忙,選擇權不在旁人,隻在她自己。
謝見微皺起眉,半晌後,她慢慢環住傅平野的脖頸,埋在他肩頭甕聲道:
“讓我想想。”
“好。”
傅平野就著這個姿勢,拖著她的臀把她抱了起來,謝見微臉上微紅,有種被當成小孩的羞恥。
偏偏傅平野還撫著她的長發,拍背安撫她:“乖晏晏,有我在,你慢慢想。”
“……”
謝見微惱羞成怒,揪著他腹間肌肉艱難地擰了一下。
傅平野輕哂了聲,溫柔地吻在她發間。
……
使團正在路上,這段時間裏雲晏怎麽也做不了,隻能等,心情十分焦慮,性情也越發暴躁。
她現在的身份不僅僅是南夏公主,更是皇子妃,越帝加派了不少宮人來伺候她,僖妃也撥了幾個人。
名為伺候,實為監視,雲晏知道弄錯食匣的事和僖妃脫不開關係,她動不了僖妃,便拿宮人出氣。
幾個人現在看見她便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抬起。
這日,有個東西被送到驛館,點明是給雲晏的,宮人小心翼翼送來了她的廂房。
“公主……有您的東西。”
“什麽啊?”
雲晏不耐的問道,宮女把東西放下,雲晏看了眼似乎是個畫軸,她隨意解了繩子把畫展開,隻看了一眼便厭惡地扔了回去。
“誰給本宮送謝見微的畫像!誰要看她的畫像!晦氣死了,燒盆火給本宮燒了!”
宮人不敢怠慢,趕緊燃起熏爐,期間畫一直在地上。
雲晏盯著畫像滿臉厭煩,可仔細再看兩眼,這畫紙陳舊,畫像上的女人也比謝見微年輕了些,雖然很像,卻又有幾分不像。
她心有懷疑,便把畫像拿了起來,“這人……是謝見微嗎?”
雲晏掃了一圈屋內,喚來一個宮女:“你是北越人,我問你,這是不是你們太子妃!”
宮女:“奴婢低微,平日哪有機會見太子妃……不過這畫像,的確和太子妃十分相似。”
“廢話……”雲晏嘟囔了句,她拿著畫像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從畫紙上的陳舊痕跡看,這幅畫至少也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謝見微也就五歲吧,這畫畫的並不是她,難道是——
“這不會是胡氏吧。胡氏年輕時能有這麽好看?”
雲晏雖然篤定謝見微是胡氏的女兒,可也不能昧著良心說,畫像上的女人和現在的胡氏像。
“公主,爐子燒好了。”
雲晏卷起畫軸,“先不燒了。把外頭的人喊進來,你們退下。”
南夏侍衛走進屋內,“公主。”
“胡氏還關在順天府的大牢?”
“公主的意思是?”
“我要見她。”
侍衛沉默須臾,“屬下需請示太子殿下。”
“我隻是見見胡氏而已,她被關了大牢永遠都不可能出來了。你還怕我搞出什麽事?”
“屬下隻是……”
“你若敢告訴皇兄,等母後來了,我一定讓母後治你的罪。”
侍衛無奈低頭,“屬下不敢。”
雲晏對見到胡氏沒報什麽希望,可侍衛第二日就稟告她,順天府同意讓她和胡氏見麵了。
雲晏大喜,立即挑雲宸去禮部衙門的時辰,坐著馬車來到了順天府。
胡氏已被定罪,五年刑期,每日除了勞作和休息,沒有什麽閑暇,雲晏到時她剛從工上下來,熱得滿頭大汗。
“公主——”
胡氏沒想到會再見雲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心口怦怦直跳,若說胡氏現在最不想看見的,無非就是雲晏了。
這是她的親女兒不錯,可也是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火藥,一旦爆開,她必死無疑。
雲晏:“你倒是在這裏待的挺舒服。”
“……民婦做錯了事,理應受罰……”
“沒用的東西。但凡你當初對你女兒好一些,也不至於從太子嶽母,淪落成現在這副德行。”
“……”
“你就真能咽下這口氣?”
“公主,您到底想幹什麽,您就直說吧。”胡氏道:“不過民婦已經發誓,再也不去打攪太子妃了!”
雲晏撇了撇嘴,從侍女手裏接過畫軸,“我就想讓你看幅畫。”
雲晏展開畫像,問她:“這畫中之人是不是你?”
胡氏盯著畫像看了幾息,突然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摔坐在地驚叫道:“不是!我沒見過這個人,我沒見過她!”
胡氏反應明顯有鬼,雲晏眯了眯眸,正要再問,一旁牢房裏傳來一道聲音:
“這個人——這個人我記得!”
她循聲看去,那牢房裏關著的竟是三串娘。
幾個做偽證的村民被各自關了幾天反省,由於三串娘是領頭的,時間久了些,至今還在大牢裏關著。
她指著畫像,手抖得厲害:“這個人,這個人不是太子妃嗎!不……不對,她和太子妃像,卻又不像,這張臉我肯定見過,我肯定在哪裏見過……”
三串娘前些日子被逼著回憶二十五年前的女人,早已經遺忘的記憶在慢慢回爐。
電光火石間,她驚聲道:“對了!是她!二十五年前借住在胡家,帶了個兒子,後來帶著兒子女兒跳崖的夫人!就是她啊!”
三串娘驚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她總覺得太子妃眼熟,原來是和那個女人長得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天下之大,難道能巧合至此。
雲晏呆怔在原地。
二十五年的夫人……不就是她母後嗎?畫上是她母後?
也不怪雲晏認不出來,夏帝登基後和奚皇後隻過了幾年和諧時光,自那之後夫妻分裂,後宮佳麗吸走了夏帝的目光,奚皇後一日比一日憔悴,早就沒有當年的風華絕世了。
雲晏手抖的厲害。
畫上的人是她母後,她母後怎麽和謝見微長得那麽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胡氏抖個不停,這時侍女催促雲晏:“公主,我們該回去了。太子吩咐過不許您出來太久的,再過半月咱們皇後娘娘就要到了,您可不能再做出什麽糊塗事了。”
雲晏正恍惚,沒理會侍女,胡氏腦袋裏卻是一震,她倏地抬起頭。
“南夏皇後要來了!這個女人要來了!”她指著畫像上的人問侍女。
侍女不悅道:“她是我們皇後娘娘,豈容你輕慢!”
完了。
胡氏捂著腦袋,如果讓她看見謝見微,讓她知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她肯定會知道一切!
到那時她會怎樣?她會不會死?一定會,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會放過她的。
胡氏脊背生涼,害怕的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侍女拖著雲晏的胳膊,把她往牢房外帶,“公主,我們該走了。”
雲晏剛走了兩步,胡氏連滾帶爬追了過來,“公主你別走!我有事要告訴你!我有件大事,隻能單獨和你說!”
雲晏轉了轉幹澀的眼珠,盯了她須臾,卷起畫軸,吩咐侍女:“你出去。”
“對了,把她也帶走。”雲晏指著三串娘。
等順天府獄卒將人都帶到其他牢房,這裏隻剩下二人。
雲晏眼底帶著血絲,“你要告訴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