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潮瞧見祖母的舉動,一臉茫然地跟上前去,嘴裏念叨了一聲:“祖母,您幹嘛去呀,這飯菜都還沒吃過呢!”
慕太夫人麵露鄭重的神色,在孫兒的攙扶下,穩步往院子外走去。
“我去找知州大人求一碗補湯,舍下這張老臉,看在親家的份上,希望他能給我這個麵子。”
一聽祖母這話,慕雲潮越發茫然,一臉懵地反問了一聲:“啊?補湯?祖母您想喝補湯嗎?”
慕太夫人聞言輕敲了敲慕雲潮的腦袋,訓了一聲:“潮兒別亂說,是給你嫂子準備的,你嫂子跟著我們一起流放也怪辛苦的,也挺瘦弱,是該好好補補,身子骨壯實好綿延子嗣。”
“是……是哦。”又想起了大哥那坦坦****的一句直白的話,慕雲潮結結巴巴地紅了臉,趕忙應了一聲,也不敢再多問。
慕太夫人心裏頭隻以為阮禾堪堪破了身子,生怕她就此懷孕,心裏頭還暗暗抱怨慕兒不看時機,他們還得走完流放這一程,這時候小禾要是懷孕可怎麽是好。
她又是欣喜又是擔憂,讓慕雲潮扶著自己,徑直往知州大人的院落而去。
所幸知州大人也還算通達情理,況且看在親家的份上,也給足了麵子,一口答應了下來。
張知州的老臉上擺出了淺笑來,招呼著一旁的下人道:“你……去膳房讓他們要一碗十全大補湯來,立馬給慕太夫人送過來。”
小廝連連答應了下來,一扭頭一溜煙跑了出去。
“多謝知州大人。”慕太夫人好歹是大家出身,即便是現在落魄成了流放的犯人,一舉一動還是透著穩重有禮,疏離而客氣地道了聲謝。
即便是如今落魄了,該體麵的地方還是得體麵,若非擔心小禾的身子,她也不至於拉下這個老臉來相求。
畢竟如今這個親家是高高在上的知州,而他們不過是犯人,總歸是低人一等,過來請求也像是在蹭這一層親家關係一般了。
聞言,那張知州麵上的笑容更重了幾分,也是相當客氣熟絡地應和了一聲:“慕太夫人客氣了,我們畢竟是親家,這點小事自然是要幫忙的。更何況潮兒還是我的親外孫。”
無端端被提起了名字,慕雲潮微微有些僵硬,隻得客氣地回了一聲:“多謝外祖父。”
其實他與這外祖父的關係不甚密切,畢竟他們永安侯府與通州相隔甚遠,少有和外祖父的幾次見麵,這外祖父對他這個外孫兒也不太關心。相比之下,分明沒有血緣親情的祖母對他的關心卻更多一些。
慕雲潮已經十五歲的年紀,也分得清是非人情,對於這外祖父並未有太多的感情。
似乎對於這外孫兒平淡疏遠的反應,張知州也不甚在意,隻是目光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又維持起了麵上的笑容來。
說話間,那小廝的腿腳麻利得很,不多一會兒,已經提著一個竹籃子匆匆趕了回來。
“知州老爺,補湯來了!”
張知州一個眼神示意下,那小廝恭恭敬敬地將那盛著補湯的竹籃子遞給了慕太夫人。
慕雲潮趕忙上前一步,替祖母接過了那一竹籃子補湯,兩人這從再次謝過了張知州,往回去的路上趕。
滾燙的熱氣循著竹籃子的縫隙飄了出來,隱約能夠聞見一股子濃重的燉藥味。
慕雲潮頗為有些著急地攙扶著祖母,嘴上還忙不迭地說道:“祖母,我們快回去吧,飯菜都要放涼了,估計大哥嫂子也等得著急了。”
他也不希望祖母一把年紀,流放路上好不容易歇息上一段時間,還得吃冷掉的飯菜。
回到院中時,慕雲霄夫婦二人已經坐在了飯桌上,宗姨娘懷裏抱著慕圓圓也坐在了一旁,隻是桌上的菜還沒有動過。
“祖母,你們去哪兒了?”阮禾疑惑地抬起頭,見他們從外頭回來,將熱乎乎的飯菜晾了好一會兒,還提著一個竹籃子,自然是有些不解。
慕太夫人也清楚大夥兒都餓著肚子,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招呼出聲來。
“大家先吃飯吧,別等飯菜涼了。”
吃過了晚飯,慕太夫人指了指桌上一角擺放著那一竹籃子,將它硬塞到了茫然的阮禾手裏頭,壓低了嗓音,笑眯眯道:“小禾要多補補身子啊。”
慕太夫人隻說了這麽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又是目光不明地瞥過慕雲霄一眼,這才在宗姨娘的攙扶下往房裏走,留下了滿頭霧水的阮禾和慕雲霄兩人。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齊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來。
見慕雲潮也要轉身進屋,慕雲霄順手攔住了他,詢問了一聲:“等等,雲潮,祖母給的這是什麽?”
畢竟他們都親眼瞧見了,這一籠湯水是慕太夫人帶著慕雲潮提回來的。
阮禾順勢揭開了竹籃子頂頭的蓋子,一股濃重而苦澀的藥味撲麵而來,實在不好聞,低頭望進去,是黑漆漆一片濃湯,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聞著那股子嗆鼻難聞的氣味,她皺了皺鼻尖,抬眼望過去,卻是見慕雲潮仿佛是知道什麽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一般,紅著臉,結結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慕雲潮憋紅了臉,他目光飄忽地瞟過了兩人一眼,說完話便立時跑回了屋裏去。
“祖母……祖母說這是給嫂子喝的補湯,用……用來補身子好綿延子嗣的!”
院子裏又重新回歸了一片安靜之中,隻餘下阮禾和慕雲霄兩個人以及桌上那一碗泛著濃重苦澀藥味的補湯。
綿延子嗣!?什麽意思?
阮禾愕然地呆愣在了原地,隱約好像明白了什麽,側目用狐疑的目光掃過了慕雲霄一眼。
不怪她懷疑慕雲霄,這男人最近怪不正經的,嘴上沒個把門,越發像流氓。
她自然是懷疑慕雲霄在祖母麵前胡說什麽,才會引來了這莫名其妙的誤會。
麵對阮禾懷疑的目光,慕雲霄忍不住低笑了一聲,沙啞低沉的輕笑聲從喉間擠出來,越發顯得格外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