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太姨娘似乎也完全不覺得三夫人的死亡是自己的問題,依舊叉著腰理直氣壯地辯解著。

反正在她眼裏,這小兒子老實得很,自己說東,慕正元從來不敢往西,死了夫人又如何,後邊還不是得乖乖孝順她這個老娘。

“壞人!害死我娘的壞人!”這一對龍鳳胎一想起冷冰冰躺在一旁的娘親,雙目一瞪,大喊大叫了幾聲,衝上前去。

“打死你!”兩個小孩也不知道怎麽的,膽子肥了起來,猛地衝了出去,對著翠太姨娘那是又打又撓,神情裏滿是憤慨和恨意。

慕正元並不了解當時現場的情況,聽得兩個孩子的話,頓時愕然呆在原地,悲傷的麵容上滿是難以置信地望了過來。

“娘,你對我夫人做了什麽?”

他一直以為夫人落入泥石流裏隻是一場意外,如今兩個孩子這般排斥翠太姨娘,反倒是讓慕正元隱約猜到了什麽。

慕正元知道娘一直不喜歡他的兩個孩子,平日裏也是疏於關心,但兩個孩子在他夫人的教導,對於這位祖母平日裏還是相當孝順客氣的,從未出現過如今這樣的情況,他們這樣異常的反應,那定然是有道理的。

沒有得到回應,慕正元將嗓門往上了提了提,一雙眼赤紅成一片,幾乎是吼著再問了一句。

翠太姨娘被兩個孩子惹得心煩,又重重地猛地一推,將撲在自己身上的兩個死孩子推到了一旁去,聽得慕正元這一聲怒吼,脾氣也頃刻間上來了,嘴裏頭罵罵咧咧,怒喝了一聲:“反了你們了!我還能故意害死她啊!”

慕正元打小被她打罵馴化,這會兒平白挨了一聲凶,一時之間也無從反駁,憋紅了一張臉,楞是說不出話來。

“我是你娘!我想要看看兒媳婦火葬怎麽了!”

翠太姨娘早就了解小兒子的性子,凶悍的模樣越盛,甚至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前頭來。

相比之下,兩個孩子挨了祖母這麽重重一推,越發大膽了起來,異常凶悍地撲到了翠太姨娘的身邊,哭著喊著叫嚷了起來。

“壞人!害死我娘的壞祖母!”

兩孩子又撲又咬,重重地抓著翠太姨娘的手臂,猛地一低頭,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去。

“啊!”翠太姨娘發出了一聲尖銳的痛呼聲來,一把將兩孩子推到在地上。

“滾啊!兩個沒良心的小畜生!”

她的手臂上被平白咬開了一個小血口子,正往外滲出鮮血來。

翠太姨娘怒意上頭來,也顧不上起來,猛地抬起手,就要啪啪兩巴掌打在兩個孩子的臉上。

打死這兩個小沒良心的!

隻是她這一巴掌還沒來及得落下,阮禾已經走到了她的身旁,穩穩當當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你想幹什麽?”翠太姨娘扭過頭,見是阮禾阻止了自己,頓時橫眉豎眼,凶悍不已地嗬斥了一聲,“我教訓自家的孩子還輪得到你插手!?”

“怎麽!?你還想打孩子嗎?”

慕太夫人這會兒也看不過去,徑直走上前來,素來慈和的眉眼此時也是一片嚴肅,直接將囂張過頭的翠太姨娘嗬斥了一番。

翠太姨娘平白挨了一通訓話,她以前隻是慕太夫人身邊的小丫鬟,如今說起話來,也懼太夫人三分,被幾句話說得無從反駁。

她在自個兒兒子麵前尚且能夠囂張得起來,但在太夫人麵前又沒法那般得意。

翠太姨娘氣得麵紅耳赤,又挨了慕正元滿是憤恨的目光,氣得一跺腳,扭頭往大兒子那邊走去,灰溜溜地走遠了。

經曆了這麽一場波折,慕正元收起了剛剛憤恨的神情,轉過頭來,又低垂著眼,抱著夫人冰冷的屍身,神色悲切,沉默地往偏僻處走去。

阮禾與一旁的慕雲霄對視了一眼,兩人皆是同情三夫人,歎息一聲,也齊齊跟上前去。

慕雲霄和慕雲潮幫忙在一旁張羅著找到了大量的幹燥樹枝柴火,阮禾則蹲在三夫人的屍體旁,用清水替她洗幹淨了麵上的髒汙塵土。

“轟!”

柴火一點燃,伴隨著猛地竄上來的凶凶火勢之下,被結結實實包裹起來的三夫人也被穩穩當當地放入了火中。

他們一群人站在遠處,安靜地看著火舌跳動間,隻在頃刻間便吞沒了一切。

“娘!”兩個孩子大聲痛哭著,嗚咽著喊娘,被慕正元緊緊地拉在懷裏抱著,父子三人站在遠處,看著三夫人的屍體徹底化為灰燼。

阮禾無心打破他們父子的悲傷氛圍,轉過身去,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一處安靜的角落裏。

她在空間裏精挑細選了一番,找到了一個相當結實的罐子,拿了出來。

“這個給你吧。”阮禾站在遠處沉默地注視著火焰跳動,這才緩步走上前去,將罐子遞給了慕正元,低聲說道。

他們如今身在山林間,又是犯人之身,一無所有,慕正元連個給夫人裝骨灰的罐子都拿不出來。

慕正元抱著那個罐子,神色淒楚,片刻之後,仿佛才反應過來一般地道了一聲:“謝謝。”

許久之後,估摸著屍體焚燒得差不多,他們這才堪堪滅了火。

慕正元將夫人的骨灰一一裝在了罐子裏,緊緊地抱在懷中,尤為珍視,悲傷地無聲垂淚。

逝者已逝,阮禾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父子三人,隻得默默地走開,留給他安靜的地方用來緬懷死去的夫人。

不止是慕正元失去了夫人,犯人中也不乏失去親人的,一個個抱在一處嗚咽痛苦,也挽不回死去的人,隻能安靜地處理好後事,準備明日繼續啟程。

李薑領著一幹官差,抬著那位死去官差的屍體,沉默地走到了山地低窪處,好生尋找了一番,這才找到了一處厚土覆蓋的地方。

他們安靜地將厚土挖開來,將屍體穩穩當當地埋了進去,又將土壤重新覆蓋上去,用周圍的一塊大石頭立了個碑。

這官差的家鄉在北方,而他們接下來即將去往南方流放地,實在沒辦法讓他落葉歸根,隻能暫時埋葬下來,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