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零零散散地放著好幾樣用草繩純手工編織而成的小玩意兒,慕雲霄在一下午的功夫裏,硬生生編織出了全家人各種尺寸適宜穿上的草鞋。
他們如今手裏頭盡管有點賣菌子留下的銀兩,但慕家上上下下的花銷,依舊是有些拮據的,因而這草鞋要是純手工自產自用,的確是省了不少銀子。
無聊之餘,阮禾垂眸端詳著自己手裏頭的那小草帽,大小適中,看得出是用草繩一節一節編織而成,紋路清晰,看著尤為精致用力,尤其是邊上還綴著一圈細嫩的花瓣,應當是不久前新鮮采集出來的,泛著撲鼻沁人的花香,煞是好聞。
“這個做得不錯。”阮禾倒是認真地打量了這草帽一番,看著還挺喜歡,隨口誇讚了一聲。
此時的一聲誇讚,也單純隻是讚歎幾聲慕雲霄的編織手藝高超,並沒有多想,也沒有想到其他的方麵去。
隻是阮禾沒想到的是,自己一聲誇讚,卻是讓慕雲霄倏然抬起眼來,俊朗眉宇間隱約積攢的鬱氣頃刻間散之一空,定定地注視著她,片刻才挪開目光,唇角含笑地出聲道:“這是做給你的,你喜歡就好。”
“啊,給我的?怎麽突然給我做?”阮禾翻轉草帽的動作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了一聲。
“想給你做,便做了……我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一字一頓的誠摯而低啞的嗓音,從慕雲霄一張一閉的薄唇間吐露而出,似乎不帶上任何的思索。
從極其順利地拿到那一封和離書開始,阮禾還當他們之間隻是萍水相逢的一對做戲夫婦,如今聽得這尤為真誠的一句話,指尖一頓,仿佛被燙到了一般地縮回了自己的手,耳尖倏然一紅,頗為有些慌張,將那草帽放在了桌上,轉身遁入了空間裏頭。
“你早點歇息,別太累了。”遁入空間之前,阮禾神情還頗為有些僵硬,還要欲蓋彌彰地叮囑了一聲。
分明……慕雲霄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讓她覺得周圍的氣氛頗為有些古怪。
進入空間之後,阮禾走進浴室裏頭,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換上了一套幹淨的布衣,這才走了出來。
她走出空間時,剛剛的淩亂想法也已經消失殆盡,並沒有在周圍瞧見慕雲霄的身影,疑惑地四下看了看,隻看著桌子上仍舊擺放著那些用草繩編織而成的各種小玩意兒,隻是那一頂尤其用心的草帽已經不見了蹤影。
阮禾的目光一掃而過,眉頭微皺,正疑惑於慕雲霄去哪兒了,便聽得院門處傳來“砰砰”的敲門聲響。
如今已經是下午時分,慕太夫人正好牽著慕圓圓到附近的河邊兜彎去了,屋內應該隻剩下慕雲霄夫婦二人。
阮禾也不清楚慕雲霄去了哪兒,徑直往院落裏走去,想著先去開個門再說,也不知道是誰來了。
她剛一走到院中時,正在院中坐著的慕雲霄卻是先她一步站起身來,打開了門,阮禾緊隨其後。
門外,皇甫大爺瞧見了二人,皺巴巴的老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來,憨厚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我打好大床,給你們送過來嘍!”
他熱情地吆喝了一聲,半點也不顧忌著其他,往旁邊讓開了一步來,皇甫大爺身後跟隨著四個年輕小夥,正抬著偌大的一木質大床,那大床看得出來是下了功夫做成的,邊上還不忘雕刻了些許花紋來裝飾,看著上頭的木料也相當牢固。
“慕小兄弟特意吩咐我定製了這大床,應該是……給你們小兩口睡的吧。”
那皇甫大爺樂嗬嗬一笑,許是農夫出身,言語上頭也沒有任何顧忌,擠眉弄眼地詢問了一聲。
後邊那幾個年輕小夥都還未曾娶媳婦,一聽得皇甫大爺這話,一個個麵麵相覷地尷尬一咳,齊齊挪開了目光來。
阮禾的神色微頓,聽得皇甫大爺的話,愣神般地看向了那大床,隻隱約察覺到周圍的氣氛頗為有一點兒微妙了起來。
“這床……”她疑惑地出身念叨了一句,倏然想起了什麽來,話音一頓,清眸徑直看向了身側的慕雲霄,這才明白了過來。
這是之前……他們剛剛蓋房子時,慕雲霄特意托皇甫大爺打下的床,如今她壓根不打算在慕家過多地逗留,想來這床應當也派不上用場了吧。
注意到那皇甫大爺打趣般在小夫婦二人之間來回的目光,阮禾的耳尖微紅,卻是僵硬地抿了抿唇,隻默默地說了一聲:“這床不是給我們用的。”
那皇甫大爺一聽她這明晃晃的否認話語,啊了一聲,不明所以地嘟囔了一聲:“這麽大的床,一個人睡,那可太浪費了。”
正巧,這會兒,慕太夫人正牽著慕圓圓走回了家,瞧見院門口這般熱鬧,那慕太夫人的目光一掃過去,看到那偌大的一張床,頓時也明白了過來。
隻是乍得聽到阮禾那否認的言語,慕太夫人一楞,也有些不明白地反問了一聲:“那是搞錯了嗎?這麽大一張床給誰用的?”
還未等其他人說話,慕雲霄神色如常地開口回答道,語氣平靜,聽不出一點撒謊的意味來。
“這是給祖母您打的。”
“給我打的?”慕太夫人一時之間也沒明白過來,看著偌大的一張大床,無奈地笑著道:“霄兒別拿祖母尋開心了,我哪用得著睡這麽大一張床啊。”
阮禾輕笑了一聲,接著慕雲霄的話,倒是從善如流地應答胡亂解釋了下來:“大床睡著比較舒坦,您老人家想要翻個身都容易啊。”
慕太夫人一向是不會懷疑自己孫兒和小禾的話,仔細地瞧看了眼前偌大一張床,拍了拍床板,發出砰砰的幾聲悶響,尤為結實。
“好大一張床啊。”
一旁的皇甫大爺也是樂樂嗬嗬地應和了幾聲:“既然是兒孫的孝心,就收下吧,我一把老骨頭了,想要幾個兒孫來孝順都沒有呢!”
說這話時,那皇甫大爺還滿是羨慕,畢竟他一生未娶妻,是村裏頭有名的鰥夫,膝下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