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要走的方經天,隨著洪先生和胡學士,朝著東樓走去。
此刻,鶯歌已經被滿姑請了出來,與幾個客人見麵。
“剛才的《卜算子》,是姑娘唱的?”
“是。”鶯歌微微欠身。
“姑娘的聲音好,詞也好。”
“我尤其喜歡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傳達了一種高潔的精神。”一個中年文士侃侃而談,“這不就是我們讀書人的品質嗎?堅貞不屈!”
另外年輕一點的文士則道:“還有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這兩句,我也尤其喜歡,就像小生一樣,明明才華橫溢,但從不追逐功名利祿,鶴立雞群。”
“你罵誰是雞呢?”另外一個身穿綠羅袍的中年男人不由慍怒,“你在青樓罵雞,合適嗎?”
年輕文士笑道:“看到沒有,又是一個嫉妒我的,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一任群芳妒。”
“……”
鶯歌暗暗無語,杜公子這首詞,應該也不是這個意思吧?
滿姑看到難得來了這麽多客人,也怕他們吵起來,笑道:“諸位,樓上有雅座和包間,不如上去小坐一會兒,喝一杯茶,待會兒讓鶯歌再給你們唱唱。”
正準備把人迎上樓去,就見方經天三人走了進來。
“哎喲,洪先生、胡學士,你們怎麽來了?”滿姑笑容滿麵的迎了上去。
幾個文士看到胡學士這樣的人物都過來了,也覺得與有榮焉,文人也是喜歡追星的,尤其能與他們的偶像一起逛青樓,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剛才唱曲的是誰?”
“鶯歌,過來。”
滿姑急忙招呼鶯歌過來拜見三人。
這時杜蘅和陳骨喝完小酒,微醺的朝著樓梯走下。
“喲嗬,胡學士,你們也上花滿樓來了?難道鳳來閣不接待你們嗎?”陳骨調侃道。
方經天冷冷的道:“鳳來閣隻會趕你們這種粗鄙之人,絕對不會不接待我們。”
“那你們上花滿樓來作甚?”陳骨不爽的道。
“我來找我爹。”
陳骨吃驚的道:“奇哉怪也,找爹找到青樓來了。”
旁邊幾人想笑,但又生生的憋住。
隻有杜蘅一人,毫不掩飾的笑著。
方經天氣憤的道:“你這個粗鄙之徒,家父可是禮部右侍郎,你說話注意一點!”
“我爹還是將作大匠呢,誰沒有個好爹?”
拚爹是吧?
陳骨也不帶怕的。
金陵城裏最不缺的就是官二代、官三代。
方經天沒有搭理陳骨,看向滿姑:“家父在哪個包間?”
“啊,令尊沒來過。”
“不可能啊,我爹沒來,但剛才她唱的曲是誰填的詞?”方經天指著鶯歌,問滿姑。
滿姑尚未說話,陳骨率先大笑起來:“哈哈,子芳,你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兒子?”
“你這廝……”方經天氣壞了,想要上前與陳骨動手。
但猛然想起,陳骨是金吾衛的都尉,行伍出身。
雖然這些文人看不起武人,但如果動手,他們絕無勝算。
胡學士不滿的道:“陳公子,你未免太過了吧?不說方侍郎官階比你高,但他與令尊同朝為官,怎麽說也是你長輩,你怎麽好拿他來開玩笑?”
“誰開他玩笑了?不是方公子剛才先開的玩笑嗎?他上青樓來找爹,自然讓人浮想聯翩。”
“剛才這位鶯歌姑娘,唱了方侍郎的詞,所以方公子才上來找人,有何不可?”
陳骨好笑的道:“誰說這是方侍郎的詞?要不要臉?”
聽到胡學士的話,滿姑何鶯歌都有一些懷疑,到底是不是方侍郎的詞。
畢竟傳言杜蘅隻是粗通文理的水平,絕對寫不出如此立意高遠的詞,會不會是拿方侍郎的詞給她們唱?
“家父雅號梅花太守,曾以一篇《愛梅說》轟動文壇,為梅花所寫的詩詞更是不計其數,這首詞將梅花的品質和精神,進行了擬人化的處理,文風清新,用筆老辣,不是家父所作,又是何人所作?”
“那當然是我義結金蘭的好兄弟,杜蘅杜子芳的大作了。”陳骨說著便把手朝著身邊的杜蘅。
方經天愣了一下,繼而輕笑了兩聲:“他?一個科舉作弊的人,他能寫出這等好詞?開什麽玩笑?”
圍觀的幾個文人,也在低聲議論,都在質疑杜蘅。
杜蘅在廣陵雖然博得第一才子的稱號,但古代信息不發達,他的名氣在金陵也隻有少數人聽聞。
大多數人還是以老眼光看人。
“這首詞,你之前聽你父親說過?”杜蘅懷疑又是冒名頂替的事,畢竟古代又沒有版權意識。
但是方經天倒是誠實,搖了搖頭:“聽倒是沒聽過,不過此詞的風格與家父的詞風頗為相似,不是他寫的,又是誰寫的?總不能是你寫的吧杜蘅?你問問在場的人,誰會相信?”
眾人都是搖頭。
就連滿姑此刻都不自信了,怔怔的看著杜蘅。
“剛才確實是杜公子寫的詞。”鶯歌出麵作證,“他聽了奴家的琵琶曲,覺得唱詞不好,就重新給我填了一首。”
方經天微微一愣,看向滿姑:“此話當真?”
“確實是杜公子給的詞,至於是不是他寫的……這老身就不清楚了。”滿姑囁嚅道。
在場不由嘩然一片。
圍觀的人群也越來越多,大家都在小聲議論。
洪先生冷笑道:“誰都知道杜家的杜公子,隻是一個舞槍弄棒的武夫,如何能夠寫出這等好詞?”
“杜公子號稱廣陵第一才子,區區一首詞對他又有何難度?”人群之後,一個胖乎乎的身影走了出來。
杜蘅詫異的看了過去。
竟是之前在姑蘇胥江樓、跟著黃學正他們一起為難他的綠婆奴,這家夥是這個時代少有的數學天才,隻可惜遇到了來自21世紀的杜蘅。
“你是何人?”
“在下綠婆奴,姑蘇人士。”
洪先生笑道:“姑蘇人士?那你怎麽認識他的?又稱他為廣陵第一才子,嗬嗬,這個稱號是他自封的,還是你封的?”
“想必洪先生沒有去過廣陵,也沒有去過姑蘇,否則就該聽過杜公子的大名。他出口就能成詩,在座這麽多人加起來,也不及他才氣之十一。”
這話不僅是洪先生、方經天等人,就連在場的其他文人,一時都不忿了起來。
杜蘅默默的看著綠婆奴,搞不清楚他說這一番話的目的,是想引起眾怒對他發難嗎?
畢竟黃學正和朱甘蓮,可都是因為杜蘅被送進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