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宴,杜蘅隻讓朱陶準備兩桌。

新舊兩黨的人一個沒請,免得落人口實,請了之前護送他回京城的幾個契丹將領,包括窩兒馬在內,他們現在依舊留在京城。

還有方經天幾個在霖樓認識的新生代文人,以及金陵地麵比較出名的商人,說不定以後還能合作。

即便如此,還有不少人不請自來。

首先第一個來的就是封玄夜。

杜蘅恭敬的將他接到內堂說話。

看到封玄夜的臉色,杜蘅猜也能猜到封玄夜為何而來,當即先對他深深作了一揖,說道:“封爺爺,我先給你告個罪,我不能履行婚約,是我對不起你老人家。”

“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有些話我本不該說,可我不得不問你一句,若顏哪一點配不上你?”敝帚尚且自珍,何況封若顏是封玄夜的寶貝孫女。

盡管杜蘅覺得封若顏身上一堆毛病,但在封玄夜眼裏,這位孫女就是閃閃發光的存在,親情是有濾鏡的。

就像朋友圈曬娃的那些人,明明那些娃醜的千奇百怪,還非要別人去點讚,點讚多了吧,家長就信以為真,真以為自己的孩子多麽出類拔萃。

但封玄夜總算克製,畢竟老人家學究天人,還有一點修養在身上的。

“是我配不上。”

“你莫要給我說反話,我既然來了,你與我明說便是。”

趙管家端茶上來,憂心的看了杜蘅一眼。

杜蘅親自把茶端到封玄夜麵前,先讓趙管家下去。

“封爺爺,我之前對若顏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我舔過她很多年了。”

“呃?”

“我是說,我曾經一門心思的去討好她,給她獻殷勤,哪怕我在金陵,也月月給她寫信,可她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的,後來我家被抄了,我再也不是上將軍府的少將軍了,身份一落千丈,在她麵前我就更自卑了。”

說到這兒,杜蘅看了封玄夜一眼:“若顏找我退婚的事,你知道吧?本來這件事,我顧及你的顏麵,我不願提的。但最早是她找我退婚的。”

封玄夜老臉有些發熱,封若顏之前怎麽對杜蘅的,他也是有所耳聞。

現在杜蘅當了禮部侍郎,又找過來跟他履行婚約,這種行為怎麽看怎麽別扭,被杜蘅一說,仿佛是現在杜蘅富貴了,封家才過來攀扯他的。

說話是一門學問。

而且杜蘅知道封玄夜是愛惜羽毛的人,不會落人口實,這一套方式才能對他奏效。

“既然婚已經退了,我也就死心了,封爺爺,我堂堂七尺男兒,也是有自尊的。”

“你們小孩兒家胡鬧,退婚豈是你們說了算的?”封玄夜語氣略帶一絲慍怒。

“婚姻大事,自然不能由我們小一輩的做主,但封爺爺,強扭的瓜不甜,你執意要封若顏嫁過來,你是我尊重的長者,我自然不能說什麽,但你覺得封若顏她會幸福嗎?”

封玄夜眉頭擰在一起:“你這話是何意思?”

“如今我心中隻把若顏當成妹妹,我可以愛護她,但我不會跟她產生男女之情,你自然可以把她嫁過來,我也可以永遠不回家。”

“你,你說什麽?”封玄夜眼珠都瞪大了。

之前在廣陵的時候,杜蘅力挫東岐學派,封玄夜就很欣賞這個孩子,但沒想到這個孩子思想如此叛道離經。

這是在威脅他嗎?

此刻,門外傳來趙管家的聲音:“少爺,越國公來了!”

“他怎麽來了?”

杜蘅微微蹙眉,起身對封玄夜道:“封爺爺,你先稍坐一會兒,我去招呼客人。”

封玄夜點了點頭。

杜蘅走到前廳,看到越國公楊朔帶著兒子楊敢過來道賀,他們備下了厚禮,交給了朱陶管家。

“恭喜恭喜,杜侍郎的新宅果然氣派。”

“又哪裏比得上越國公府呢?”

楊朔捋了捋胡須,笑道:“說起來老夫的越國公府,當年還是你們杜家的上將軍府呢。哈哈!”

其他賓客也都起身對楊朔作揖,但聽到楊朔說到這一樁事,大家麵麵相覷,都不敢言語。

火藥味很濃啊。

杜蘅倒很坦然,做了個手勢:“國公爺請上座。”

楊朔和楊敢剛剛入座,門外有人來報,王介甫和溫君實各自帶人過來了。

來者是客,杜蘅少不得要去迎接一下。

但見王介甫帶著莊子厚,溫君實帶著孫元謀,四人都將各自的賀禮交給了朱陶。

朱陶交給了下麵的人,走到杜蘅身邊:“少爺,咱們隻擺了兩桌,怕不夠坐。”

“多加幾雙筷子,擠一擠就好了。”杜蘅也沒打算多擺幾桌。

杜蘅讓人搬了凳子過來,邀請新來的賓客入座,幾個身份比較地位的商人,紛紛起身,把位置讓出來。

“哎呀,聽說杜侍郎金屋藏嬌,這剛升官就從廣陵把相好的帶過來了,嗬嗬,何不請出來與大夥兒見一見麵?”孫元謀一坐下,就半開玩笑的說。

杜蘅淡淡的道:“孫郡守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你從九江過來,在金陵也沒待幾天,就知道我家中的事。”

“欸,這件事可不止孫郡守聽說了,我也聽說了。”楊敢戲謔的說,“杜侍郎真是風流才子啊,聽說前些時日,封大儒家的孫女,還住在你家呢,嘖嘖,豔福不淺啊!”

“說到豔福,我可比不上楊公子,聽說你在怡紅院有兩個相好的?在城西的別院還養了幾個舞姬?”

楊敢麵色一變:“你查我?”

“諸位知道,我是花神使司的人,你們誰想調侃或者揶揄,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幹淨的。”杜蘅眸光緩緩的掃視過去。

溫君實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他女兒溫婉和楊敢有婚約在,楊敢在外這麽搞七搞八,分明是不把他溫家放在眼裏。

這些破事要不揭破,都沒什麽,畢竟權貴人家的公子哥兒,誰沒有這麽點愛好?

但一旦說出來,多少會讓溫君實難堪。

“杜侍郎此言差矣,楊公子找的都是些風塵女子,與名聲也無什麽大礙,但你卻不同了,你跟封家的賢侄女,本就有婚約在身,那是良家婦女,你們尚未成大禮,就迫不及待的住在一起,實在讓人議論不得啊!”孫元謀意味深長的看向了杜蘅。

說話這話,就聽內堂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孫元謀,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