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泥活字放入排字框之中,杜蘅帶著馮青梔細細檢查了一遍。
高太後交代的任務,要是排錯了一個字,那也是不得了的,畢竟知道高太後是準備拿他動刀子,隻能小心再小心。
“行了,明天準備一些鬆煙墨和拓包,就可以印刷了。”
“十五天能完工嗎?”馮青梔擔憂的道。
杜蘅粗略一算,說道:“到時多備一些人手,應該沒問題,隻是這幾天要辛苦你和七棱。”
七棱笑著露出一枚虎牙:“不辛苦不辛苦,奴婢很樂意為公子做事的。”
“這件事若能圓滿結束,我一定重重賞你。”
“賞我做什麽?奴婢有杜公子和小姐愛護,什麽也不缺。要賞就賞我家小姐,陪我家小姐去逛逛街呀,買點胭脂水粉哪,來到京城,小姐還沒好好逛過呢。”
馮青梔不禁微微紅了小臉,羞惱的拍了七棱一下:“死丫頭,誰讓你多嘴了?”
杜蘅笑了笑,說:“行呀,到時帶你們去逛逛。”
“對了子芳,你是不是得罪了高太後?否則她為什麽故意出題為難你?”
“我得罪的是溫君實,想必溫君實背後就是高太後。”
馮青梔憂心忡忡,高太後雖是女流之輩,但她畢竟是太後,就連當今聖上,都要讓她三分。
而且她是先帝的結發之妻,朝中可有一大批老臣擁護她,這些老臣多半都是舊黨,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
杜蘅如今得罪舊黨,又不肯加入新黨,連保護他的人都沒有,等於孤軍奮戰。
處境可想而知。
……
次日,杜蘅便讓朱陶將墨汁和拓包準備妥當。
找來家中的幾個仆人,一起幫忙印刷。
印刷的方式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在排版好的排字框裏刷一層墨,再鋪上紙,以拓包不停的拍打紙張背麵。
這樣紙張的正麵就能壓在那些泥字上麵,揭開,就能把字全部給印下來。
“少爺,這是不是可以了?”朱陶拿起一張印刷好的紙張,問道。
杜蘅又去檢查其他的紙張,抽出其中一張:“像這種筆畫比較多的字,印出來都糊了,少加點墨。”
畢竟泥活字是臨時做出來的,還沒達到特別精細的程度,跟真正手書是沒辦法比的。
因為那些專業書手,都是經過長年累月訓練出來的,一筆一劃都很工整。
印刷的字體雖然也是找專業書手寫出來的,但經過雕刻之後,難免會有些細微的變化,而且印刷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墨色不均勻的情況。
當然,這種情況雕版印刷也存在。
一個排字框,能印對開的兩頁紙,印好的紙需要進行晾風,墨跡幹了之後,才能對折裝訂。
杜蘅等到家中這些仆人都上手了之後,這才離開,先去一趟官報社。
“社長,聽說高太後下旨讓你半個月之內印刷一萬冊《女範》,你找到人了嗎?”剛剛進門,新黨的曾宣便湊過來問。
杜蘅故意愁眉苦臉:“禮部隻有兩個雕版師傅,根本就來不及。對了,曾學士,你不是翰林院的嗎?能不能讓翰林院通融通融,把你們那兒的雕版師傅借給我?”
“翰林院也不知怎的,突然又要修書,僅存的雕版師傅,根本不能外借。你有沒有去民間問問?”
“倒是找了兩個,不過人手也不夠啊,一個成熟的雕工,一天才能刻100個字,民間的雕工字都不認識,刻100字有點難度,50個字差不多,但你要知道高太後那本書,一萬兩千多字呢。”
曾宣歎了口氣,又偷偷看了杜蘅一眼,說道:“想必社長心中有數了,這是舊黨對你動手了,要不要下官去找讓王右相,讓他想想辦法?”
杜蘅知道新黨又要借此機會拉攏,說道:“右相日理萬機,這麽點小事,我看暫時不要去打擾他,我再想想辦法。”
走進廳堂,杜蘅又將報社比較重要的官吏集合起來。
眾人都在小聲議論,高太後交給杜蘅的任務。
“消息傳的挺快,這件事諸位都知道了?”杜蘅笑盈盈的看著台下。
坐在台下前首的何解憂望了杜蘅一眼,問道:“社長,你準備怎麽做?要不要讓報社的書手幫忙?全力以赴,或許可以按期完工。”
“對對對,從民間再找一些書手過來。”
“民間哪有那麽多的書手?”
“那些讀書人都可以找過來嘛,他們從小練字,抄個書還不會嗎?”
“範兄此言差矣,抄書當然會啦,可是他們不是專門幹這一行的,萬一抄錯個把個字,那就是對高太後聖訓的大不敬。”
“說的是,民間學子自己抄書,抄錯了塗抹了就是,但這個不行,錯一個字,整頁紙就廢了,需要重新抄寫。”
“請倒是可以請,就是效率太慢了。”
杜蘅抬了抬手,讓眾人安靜,說道:“我準備選擇雕版印刷,手寫太慢了,而且需要的人手太多,我怕一時半會兒湊不齊。”
既然背後有人故意給他出難題,那就不會讓他那麽輕易找到那麽多的書手,還有可能收買一些書手,故意寫錯一兩個字,到時檢驗不過關,受罪的還是他。
“雕版工匠也沒那麽容易找到吧?”台下一名校書郎道,“社長可去翰林院問過了嗎?”
“問過了,他們也隻有一名雕工,現在正值修書,不外借。”
方經天說:“國子監好像也有一名雕工,或許可以調借。”
何解憂搖頭:“我去問過了,國子監那名雕工借給翰林院了,翰林院說要修什麽書。”
杜蘅看著台下各抒己見,紛紛出主意的官吏,看起來倒是很團結,至少表麵是這樣的。
“將《女範》刊印成書,雖然高太後交由我來負責,但畢竟是禮部的事,這裏是官報社,咱們還是談談社內的事吧。”
眾人議論之聲漸漸小了下來,杜蘅繼續說道:“第一期的報紙已經出完,效果顯而易見,京城關於造謠朝中大臣的小報,漸漸少了很多,說明咱們的報紙是有效果的。”
“接下來咱們得出第二期了。”
台下幾人相互對望一眼,心想杜蘅心可真大,高太後的難題尚未解決,他還有心思關心報紙的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