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地重遊”

?“韓調研員,我先簡單介紹一下情況,我們重案中隊共四個探組,每個探組包括探長在內共三名幹警。副中隊長韓永兵同誌兼任二探組探長,副指導員葛明同誌兼任四探組探長,人手比較緊張,手上都有案子。一探組去鄰省執行追逃任務了,二探組在中山路派出所同誌的配合下,正在長江小區周圍布控,那邊這段時間總有電動車失竊,影響極壞,必須嚴厲打擊。

三探組壓力最大,上個月剛發生一起命案,母子雙亡,省廳掛牌督辦,分管刑偵的分局張副局長親自擔任專案組長,王思強隊長擔任副組長,如果不是您來調研,王隊這會兒應該在看守所審問嫌疑人。

四探組負責近期比較猖獗的“兩搶”,也在治安大隊和轄區派出所的配合下,在案件頻發的路段布控,已經三天了,暫時沒什麽眉目。隊裏現在就剩我、內勤蔣小燕同誌和剛調來的薑怡同誌……”

市領導、分局領導和區領導剛走,重案隊裏又開起了小會。

命案未破,王隊寢食難安,不是去看守所審問嫌疑人,就是去調查被害人的情況,幾天幾夜沒睡過好覺,這種低頭裝孫子的事指導員李大山必須擔起來。

“故地重遊”,韓均的心情同樣複雜。

兩年前發生的一切,要說沒一點怨氣那是假的,但卻不是為報複而來。他隻想回到這個差點讓他含冤的地方,搞清楚在那之後自己身上出現的詭異現象,確切地說是詭異的能力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來調研,總得有個調研的樣子,韓均略作沉思了片刻,抬頭道:“王隊長,李指導員,你們都挺忙的,我就不耽誤你們工作了,想了解什麽我直接問蔣警官和薑警官。辦公室也不要騰,會議室挺好,反正就半個月,用不著那麽麻煩。食宿你們也別管了,我在江城安了家,離這兒不遠,又有車,來回很方便。”

“韓調研員,您是省司法廳來調研的領導,怎麽能連個辦公室都沒有?您放心,不麻煩,我已經讓協警老張和老劉搬了,一會兒就騰出來。”

“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從昨天接到通知到現在,重案中隊中隊長王思強心裏就沒踏實過。因為兩年前的9.12案,他已經背了一個處分,錯過了一次升遷機會。如果眼前這位再揪住不放,副科提正科又要耽誤幾年。

今年都35了,又有幾個幾年可以耽誤?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王思強咬了咬牙,起身道:“韓調研員,在9.12案的問題上,我王思強的確對不起您,後來想去給您當麵致歉,您又回美國了。晚上我擺酒給您謝罪,請您務必賞光。”

看著他那張漲紅的臉,薑怡能想象到這對他有多麽難。

一個偵查英雄,一個鐵錚錚的漢子,被逼到這個份兒上,薑怡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對韓均這個“笑麵虎”愈發反感了。

韓均既然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慢條斯理地說道:“王隊長,看你眼睛紅成那樣,應該幾天沒睡好覺了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種精神狀態下喝酒不好。另外我記得兩年前曾跟你說過,我從來不喝酒,也不吸煙。”

王思強尷尬到極點,李大山急忙解圍道:“一頓飯嘛,韓調研員,這也是王隊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心領了,晚上我還有事。”

就知道來者不善,事實證明果然如此,內勤蔣小燕心裏噗通噗通直跳,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麽報複自己這些曾差點讓他含冤的人。

繼續呆這也是自取其辱,王思強幹脆拿起包,推開椅子道:“既然韓調研員晚上有事,那我就不勉強了。指導員,我去看守所提審嫌疑人,有什麽事及時聯係。”

他那爆脾氣,呆在這兒隻會激化矛盾,李大山順水推舟地說道:“去吧,隊裏有我呢,路上開慢點。”

不受歡迎很正常,受歡迎那才真見鬼了。

韓均微笑著點了點頭,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若無其事地說道:“李指導員,蔣警官,薑警官,你們也忙去吧,我在樓裏隨便轉轉。”

上下兩層,總共就那麽幾個房間,有什麽好轉的,分明是想挑刺兒,李大山可不想讓他挑出什麽骨頭,連忙道:“韓調研員,小薑同誌雖然剛調來,但之前一直在大隊搞內勤,對重案隊還是比較熟悉的,而且手上沒案子,還是由她陪同您吧。”

“好吧,客隨主便,聽你的。”

見指導員使了個眼色,薑怡立即起身道:“韓調研員,這邊請。”

韓均走出會議室,看了一會兒牆上貼著的各種規章製度,突然回頭笑道:“薑怡同誌,你這名字可占大便宜了,不管輩分或職務有多高,都得老老實實叫你一聲姨。”

沒看出來,還挺風趣,薑怡莞爾一笑道:“是啊,因為這名字在學校沒少被同學們埋怨,她們感覺冤,其實我更冤,整天被薑姨小姨的叫著,都把人家給叫老了。”

“那我還是稱呼你薑警官比較好,既不吃虧,也不會把你叫老。”

薑怡口不對心地恭維了一句:“韓調研員真風趣。”

韓均沒有再吱聲,徑直走進了羈押室,兩個正盯著監視器的協警不僅認識他,而且知道他是省裏來的領導,急忙起身讓到一邊。

“是你們二位啊,我還以為換人了呢。”韓均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監視器,指著鐵門問:“薑警官,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裏麵羈押了三個嫌疑人,都被銬在鋼管上,安全應該沒什麽問題,薑怡權衡了一番,同意道:“當然可以,不過裏麵真沒什麽好看的。”

“我就是隨便看看,不會跟他們說話,更不會給他們傳遞什麽東西。”

“好吧,開門。”

李指導員之前有過交代,兩個協警毫不猶豫地執行了薑怡的命令,韓均走進羈押室,朝蹲在角落裏的一個嫌疑人呶了呶嘴,示意他讓開後竟一屁股坐了下來。

薑怡驚呆了,正準備上前扶,又見他閉上雙眼,豎起食指,在嘴邊噓了一下,仿佛是在找兩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三個被銬在鋼管上的嫌疑人麵麵相窺,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兩個協警則忐忑不安,因為他們清楚的記得,韓均兩年前正是被銬在這個位置上,當時王隊和二探組的周洪福好像還動了手。

正如薑怡所預料的一樣,韓均的確在回憶當時所發生的一切。

他按照在QQ上約定的時間,捧著鮮花興衝衝地趕到女孩租住的小區,防盜門虛開著,他仍敲了幾下門,見裏麵遲遲沒有回應,便拉開防盜門走進房間。

可怕的一幕出現在他眼前,穿著一條白裙,顯然精心打扮過的她竟倒在血泊裏,刀仍插在胸口,血流得客廳裏到處都是。

人命關天,發現她仍有呼吸,他立即撥打了110和120,然後手忙腳亂的找東西幫她止血。盡管警車和救護車來得很快,但她仍因為失血過多在去醫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緊接著,他被王思強和重案隊的另一個民警周洪福戴上手銬,帶到這個羈押室裏,他們不斷的問“你是什麽人,與死者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出現在案發現場,為什麽客廳裏甚至到處是他的腳印和指紋……”

不管怎麽解釋,他們就是不相信,最後竟動起手來。一幕幕像電影般地在腦海裏回放,比在國外回憶時更清晰,清晰到他能想起每個細節。

可是在這裏發生的所有細節,與之後發生在他身上的詭異現象似乎沒有什麽關係,韓均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鬼,他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死者死前一瞬間的感受和畫麵,都是女孩為了不被他遺忘而賦予他的?

韓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切,繼續坐在這裏顯然也找不到答案,於是睜開雙眼,故作輕鬆地笑道:“夏天坐這兒要比春天坐這兒舒服多了,薑警官,你要不要試試?”

薑怡很直接地認為,他是坐給重案隊的同事看的,禁不住說道:“韓調研員,我參加工作沒多久,不知道您兩年前都受過哪些不公正對待,但我想說讓您差點蒙受不白之冤的是我們公安幹警,讓案件真相大白,讓您光明正大走出看守所的同樣是我們公安幹警。”

“所以說我很不幸,同時也很幸運,畢竟作為一個律師,我非常清楚當時所有證據都指向我,如果沒抓到真凶,那麽無論在國內還是在國外,我都會被檢方送上法庭。”

“韓調研員,您真這麽想的?”薑怡將信將疑。

韓均爬起身,撣了撣屁股上的灰塵,一臉嚴肅地確認道:“真的,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不要懷疑我的專業水準。”

薑怡小心翼翼地問:“那……那……那您為什麽來這兒?”

“調研啊,會上不是說了嘛。”

“可是……可是那麽多市局分局,您為什麽偏偏選擇我們西郊分局重案隊?”

“熟悉啊,難道你不喜歡和熟悉的人打交道?”

信口開河,人品的確值得懷疑,薑怡暗罵了一句,沒有再接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