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在訴說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連半點情緒波動都沒有,這不禁令關天養駭然,似乎也明白了他為什麽那麽的冷厲,那麽的迷離。

“得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在邊塞練劍。那時,我還隻滿足於做一位了不起的劍客,而不是劍修。滅門的仇恨深深地刺激了我,為了報仇,我終於答應為劍魂解除封印,借用他的力量成為一名真正的劍修……”

“難怪!”關天養喟然歎道:“我一直在想,你的修行之路到底是從哪裏開始走錯了。原來一開始就錯了。你不該因為仇恨而渴望力量,那樣非但不能獲得真正的劍魂之力,反而還會墜入魔道,貽害無窮!”

楚庸一怔,想了想,似乎也有所悟,道:“當時我隻想著報仇,何嚐知道這些?三天後,我啟程回京。而老皇帝為了緝拿我,把大內侍衛和刑部的高手都派了出來。若在以前,我必然無法穿透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重返京城,但在獲得劍魂之力後,我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做到了。回到京城後……你猜我又做了什麽?”

“你殺了老皇帝?”

“這回猜對了!”楚庸自斟了一杯幹了,道:“我馬不停蹄地取道午門殺進皇宮。當時正值中午,太陽高高地懸在天上,仿佛是在見證這血腥的一刻。禦林軍攔不住我,大內侍衛同樣攔不住。我一路殺進勤政殿,到底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劍下也記不清了,反正很多。老皇帝很有骨氣,沒有躲,在勤政殿裏等著我。在我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時,他告訴我,他早想到會有這一天,本以為殺死他的會是他六個兒子中的一個,卻沒想到會是我。他還說他利用了我的父親才重掌了朝政,本是出了補償才將我從邊塞召了回來,沒想到反成了最大的禍害。他說完後,我一劍割下了他的頭!”

關天養眼睛一跳,手也猛地一抖,杯裏的酒灑了出來,臉色頓時煞白,道:“你,你真的將他殺的?”

楚庸端起酒杯,道:“有什麽不能殺的?皇帝也是人!我割下了他的頭顱,砸碎了象征皇帝威權的玉璽,又扯下他身上的龍袍,先到了菜市口,用他的頭祭了我楚家三百四十五口的亡靈。然後又用龍袍包了他的頭,提到我父親的墳前燒了,以慰他在天之靈。”

關天養叫道:“天呐……你,你太瘋狂了!”

“當時六皇子率十萬大軍將我包圍,要殺我以泄憤。我知道他是個不錯的人,說不定也會是個好皇帝,而天下百姓也需要一個好皇帝。所以我擒住了他,但沒有殺他。我告訴他說,好好地當個皇帝,別再玩弄權術,要不然他父親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從那以後,我就以劍修者的身份遊走在這個世界的邊緣。修行界不認為我是修行者,而普通人又認為我是一個修行者,沒有皈依,日複一日地孤獨行走著。若不是心中還有著對最強力量的渴望,或許我早已經把自己給了結了……”又浮了一大白後,長長地舒了口氣,道:“好了,我的故事說完了。這麽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聽我講完這個故事的人!”

關天養連飲了三杯酒,心中的驚懼還是揮之不去,見楚庸說得這般灑脫,心中一動,暗道:“他這人從來沒個正經,莫不是在編故事哄我呢?”心情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道:“這是哪年哪月發生的事?我怎麽沒聽過?”

楚庸突然哈哈笑道:“你還真信了不成?”

關天養一怔,道:“你真是在編故事?”

“你都說了沒聽過,那不是編的還是什麽?”

關天養的腦子轉彎雖然不快,但並不笨,當即就分辨出了楚庸話裏的破綻,道:“好,你既當故事說,那我也當故事聽。來,為這麽好的一個故事幹杯!”

“幹!”

吃飽喝足後,關天養會過賬,帶著微熏的醉意出了奎元閣。

剛要爬上馬車,就見西邊的天際衝起一道金色的光柱,直透天際,整個九夏城都被映得通亮。

平靜了幾天的九夏城剛剛恢複了些行活力,被這道金色光柱一嚇,滿大街的人都驚叫道:“妖怪呀……”四散亂躥,霎時間就沒了人。

“這是……”關天養盡管不是第一回見到這種光芒,但還是吃不準它到底是寶物發出的光芒還是妖怪弄出來的。

“嗬,折騰了這麽多天,傳說中的異寶終於要出世了!”

關天養一震,道:“是什麽東西?”

楚庸道:“我怎麽會知道?”

“要不,咱們去……看看?”

“看看?”楚庸搖頭道:“對於你一個劍修來說,哪怕是神器都沒有吸引力。不去!”

關天養卻是心癢難耐,道:“去吧,隻是去看看,又不做什麽……”

“你還想做什麽?”楚庸道:“這時候的靈泉山與刀山無異,別說是你去了,就是我去,那也隻有死無葬身之地的份!”

關天養以為楚庸在故意恫嚇,道:“咱們就去山腳下看看……”

“不行就是不行!”

關天養見楚庸毫無通融的餘地,深知自己是不可能去得了的,不由得又是憤懣又是歎惜,道:“說不定我們本有機會得到這件異寶的,就因為你的固執,連半點希望都沒有了!”

楚庸道:“沒有希望總好過命也沒了!上車吧,回去睡覺了!”

關天養悻悻地爬上車,強忍著滿腔的怨氣,道:“睡什麽覺?能睡得著那就是神仙了……”

楚庸笑問道:“這是什麽道理?”

關天養沒好氣地道:“成了神仙也就不必再為這些東西動心了……”

楚庸道:“你也甭急,但凡異寶出世,短則三五天,長則數月。這才剛剛開始,有得熬的。不定哪天局勢變了,你也有機會得到呢?”

關天養精神一振,道:“真的?”

“回去翻翻【九州風物誌】就知道了,這回可不是我編故事!”

關天養的心思又活動了起來。馬車在大街上飛馳,他則將簾子挑起,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道通天的金色光柱,隻盼著他法寶是有靈的,出世之後,就直奔他而來……

兜了一大圈回來,關帝廟附近忙碌依舊,想必是還有災民沒有安置下去。

陳朔也爬了起來,正站在門邊傻呆呆地望著天空,滿臉的豔羨之色。見關天養回來了,他就道:“天養,你看,你看見了嗎?”

關天養道:“現在九夏城裏就隻有瞎子才沒有看見了。怎麽,你的心思又活動了?”

陳朔一咬牙,道:“要不,咱們再去試試?”

關天養嘿嘿地道:“剛才我想去,楚大平庸攔著了。你想去,不好意思,我也隻有攔著!”

“為什麽,就因為你去不了?”

“狗屁!傷疤才好了又忘了痛,若不是杜姑娘走的時候留了幾粒【回天丹】給我,這會子咱們都在給你辦喪事了!”

“呸呸呸……這說明我命不該絕。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麽?嘿嘿,天養,不定這法寶就會被我得了去!”

關天養唉了一聲,道:“每個人都這樣想,所以數不清的修行者從四麵八方趕了過來……真受不了。睡你的覺吧,即便真要出世,那還得有好幾天呢!”

陳朔搓著手道:“不錯,是沒這麽快。趁著這幾天我把傷養好,回頭再去幹一場。我就不信自己這條賤命會搭在這裏?”

關天養很無奈。回身看了一眼楚庸,見他表情沉靜如水,始終都不曾看過金光一眼,暗道:“難道他真的對法寶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