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覺得這話確實是‘推心置腹’之論,就道:“我看你找錯了對象。我一沒心思收你為徒,二沒那個功夫和時間。好了,你不用說了。能說出這番話就表示你還算一個不錯的人,過往之事我也不會計較。你走吧,也就不留你飯了!”

沒想到三皇子竟然不起來,而是把脖子一挺,“仙長不答應,我就不起來。跪死在這裏總好過後世遭萬人唾罵來得好!”

關天養哈哈笑道:“你跟我耍無賴是吧?”

“小王豈敢?仙長明鑒,我是誠心求懇收錄,絕非無賴行徑!”

關天養看了一眼史玉柱,見他眼神複雜得很,似乎想說什麽,又不敢開口,就道:“好,那你就跪著吧!”就往外走。史玉柱朝三皇子和楚王作了一揖,忙跟了出來。

到了院中,關天養問道:“大掌櫃的,你要說什麽?”

史玉柱道:“小關少爺,我看這位殿下怕是纏定你了!”

“那你有什麽辦法?”關天養顯也覺得這個難纏的三皇子不好對付,眉頭不自覺地擰到了一處。

史玉柱道:“小關少爺還沒有看出來嗎?他之所以纏定你,不外乎是想借你的勢,增加他在朝中的籌碼!”

“增加籌碼?”關天養對江湖上的門門道道是清楚得很,但對朝中的爭鬥和傾軋也是一片茫然,是以就不明白史玉柱這番話是何意了。

史玉柱道:“曆來皇位之爭慘烈無比,這位殿下想來也是沒有必勝的把握,在看到你背後的優勢後,就想千方百計地拉你入夥。嘿嘿,和皇位比起來,耍點無賴又算得了什麽?”

“那你依之見,我是答應他還是不答應他?”

“小關少爺是世外之人,於塵世無所牽絆,答應他又如何,不答應他又如何?一切隻看你高興還是不高興!便是答應了,他未必就真能借得了你的勢,隻不過是給自己個心理安慰而矣。難不成你還真去當他的老師,成他的幕賓麽?”

關天養不得不承認史玉柱分析得有理,但他卻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搖頭道:“不,我不想和朝廷的人扯上關係。想著官老爺們的那些爛事、汙事、臭事,我就惡心。”

史玉柱本覺得關天養還是答應三皇子的要求好,畢竟答應了沒有壞處,不答應反倒是壞處多多。但見關天養這般鐵心,也不好再繼續勸下去了,“小關少爺,有句話你也聽過:多條路就多個選擇。當然這是我的俗見,小關少爺也不必往心裏去!”

關天養思忖了許久,都沒能拿定主意。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鐵戰跑過來說:“爺爺,小關哥,飯菜都做好了,酒也打回來了,什麽時候開席?”

史玉柱斥道:“你就知道吃,沒見小關少爺在事情麽?去,讓他們先等著!”

關天養輕哼了一聲,“也不用先等,我去去就來!”

走進廳中,依舊在主位上坐下,“太子爺,你想拉我做你奪位的籌碼,嘿嘿,這怕是沒那麽容易!”

太子殿下或是太子爺的稱呼令三皇子總是如飲瓊漿,每在這時候,他就忍不住暗想:“連他都這般稱呼本王,是不是本王真有天命之相呢?”不知不覺就想到了自己登基時的盛況了。但聽了關天養的話,心下一寒,暗說:“果然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一眼就看透了我的用意。”就起手道:“仙長既然把話都挑明到這份上了,那我也不藏著掖子。不錯,我正是有此意圖。但我也知道,仙長於我奪位卻是一把雙刃劍。仙長若是答應收錄我,我必然勝算大增,甚至是皇位非我莫屬。可一旦登位之後,我又必受到仙長的製約,不能為所欲為。可如果得不到皇位,那我就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不能為百姓做事,更加沒有機會成為千秋頌揚的聖明之君。權衡之下,我還是覺得有仙長的支持最好!”

關天養拍掌讚道:“好氣魄。弄一個好皇帝上位也遠比殺一個昏君對天下更有益處。我權且就先收下你作記名弟子!”原本是想和稀泥,將三皇子打發走了再說。聽了三皇子這番入情入理,慷慨激昂的話之後,深為讚賞,莫名其妙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三皇子心頭頓時湧起一陣狂喜,他幾乎是預見到了皇位已經在他的手裏了,臉膛瞬即漲得血紅,“仙長此,此話當,當真?”分明已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巨大餡餅砸得懵了。

楚王見關天養居然答應收錄了三皇子,心頭的主意也打定了,連忙跪將下去,“殿下,還叫什麽仙長,叫師父!”

三皇子這才反應過來,“是,師父在上,請受弟子大禮!”就要叩頭。關天養一擺手道:“慢來,要成為我的弟子卻也沒那麽容易,先聽完我的幾個條件再說!”

三皇子激動異常,顫聲道:“師父請說,弟子無不遵循!”

關天養道:“第一,不得殘害百姓!”

“師父在上,弟子從不曾有過殘害百姓之心,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關天養似乎很滿意三皇子的保證,繼續道:“第二,輕徭薄賦,嚴懲貪官!”

“這個,隻要弟子登上皇位,必將頒下旨意,永不加賦。不過,腐敗這一項也是治理起來甚難,怕是難以杜絕!”

關天養道:“我沒有要你杜絕,隻讓你嚴懲。發現一個治一個,發現十個治十個。要知道貪官汙吏對百姓的之害遠大於你這樣的皇室子弟弄權作威對百姓的之害更甚千倍萬倍!”

“是,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第三,遵守我定下的規矩!好了,就是這三條,你考慮清楚了再答複我!”

三皇子不假思索地道:“弟子不必再考慮。這三點對弟子來說不是難事,弟子一定終生奉為座右之銘,絕不敢有絲毫懈怠。蒼天為證,師父在上,隻看弟子以後怎麽做吧!”

關天養道:“好,那我就看你是怎麽做的。但還有一點你得給我記牢了!”

“是,請師父明示!”

“我知道你指望著我幫你奪位,但我得先聲明,沒到決定勝負的時候,最好別來煩我。我不是你的奴才,所以別想著我去替你衝鋒陷陣!”

三皇子惶恐地道:“弟子豈敢有此懺逆之想?能得師父收錄門下,已是弟子萬千之幸了!”

關天養道:“那就最好。去吧,先給你三年觀察期。若是表現得好,三年之後我會親自來收你為正式弟子,若是表現不好,嘿嘿,你懂我的意思吧?”

“弟子明白!”

“明白最好,我喜歡明白人。去吧!”

三皇子叩了頭,“是,弟子告辭!”站起身來,微躬著身子,逼著雙手,一步一步地向廳外退去。

關天養突地想到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叫道:“等等,你叫什麽名字?”

三皇子忙站住,笑道:“看我也夠疏忽的,弟子姓蕭,單名一個延字,延續的延!”

關天養輕念了一遍,“好,我記住了。過幾天我就要外出雲遊,你若有什麽事,可以和史大掌櫃聯係。別的我現在幫不上你,銀錢使用方麵隻要不是太大項的,我都可以幫襯一點!但必須得把詳細賬目報與史大掌櫃知道,給與不給,權柄在他了!”

蕭延心下暗喜,“這個師父果然拜得值。皇叔說他富可敵國,看來是真的了。比起我那幾位兄弟來說,我手裏頭確實太過於拮據了些,有了師父這份見麵禮,以後我也能夠直起腰身來了!”忙揖手躬身道:“是,弟子謝過師父了!”

關天養一擺手,蕭延和楚王就退了出去。

史玉柱領著史文台忙送了出去。到了門外,蕭延又和史玉柱很是說了一番客氣話。

史玉柱和史文台回屋時,關天養已經坐到了桌前,見史玉柱在抹汗,他就笑問道:“怎麽,還在後怕?”

史玉柱苦笑道:“能不嗎?小關少爺不是不知道,一位是楚王,另一位是當今皇上的兒子,誰都不是咱們能夠招惹得起的。不過現在好了,這位皇子殿下也成了小關少爺的弟子,以後也不用怕他們陰著來找咱們麻煩!”

關天養哼了一聲,“就算沒收他這個弟子,他也不敢來找咱們麻煩。坐吧,我都餓得前胸貼著後背了……”

鐵戰嚷道:“小關哥,我也要拜你為師,你也收下我,好不好?”

關天養哈哈笑道:“你要拜我為師?我的本事可不好學,不但不好學,而且還難學得很,你可要想清楚!”

鐵戰道:“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我就不信我學不好!”

關天養先是讚賞鐵戰的氣魄,“好,那我就先教你一點,若真能學得好,我再考慮要不要收你,如何?”

鐵戰見關天養鬆了口,說不出的高興,“好!”

吃過飯後,關天養就坐車回了關帝廟。

從車上下來後,關天養才發現已經有一輛馬車先到了,車旁站著的不是三楚總督齊世武又是誰?

“關老板……”齊世武拱手迎了上來。

“齊大人?”關天養起手回了一禮,“這麽晚了,有事?”

齊世武道:“是。方便進去說麽?”

關天養道:“請!”開了門,把齊世武讓了進去。

在梧桐樹坐定後,齊世武道:“關老板,今天發生在楚王府的事情可擺平了麽?”

關天養料想他也是為此事而來的,卻是拿不準齊世武到底是什麽態度。“擺平了。他要是敢跟我使皇子的脾氣,今天我就廢了他!”

齊世武唉的歎了口氣,“隻怕這樣倒好了!”

關天養一凜,“什麽意思?”竟沒料到齊世武竟然真心希望自己殺了三皇子才好。

齊世武道:“關老板從不關心朝堂之事,自然不曉得這位三皇子濮陽郡王殿下最是一個禍害。頑劣不堪,品行也有些問題,唯一可取之處就是不愛財!”

關天養嗬地一聲笑了起,“在我看來頑劣卻不是什麽大毛病。你說的品行有問題是好色吧?”

齊世武點著頭說:“是。據我所知,這一路來沒少占他們之妻!”

關天養臉色一寒,“以前的事我可以不管,以後他要是再敢,我絕對廢了他!”

“廢了他?”齊世武苦笑道:“關老板,這可是謀逆的大罪……”

關天養滿臉的不屑,“以前是,現在不是了。誰讓他要拜我為師呢?”

齊世武驚得跳了起來,“什麽,拜你為師?”

關天養見素來鎮定自若的齊世武驚駭如斯,不得滿心的得意,笑道:“看你,至於嚇成這樣麽?我就不能收個頑劣不堪,品行不端的徒弟麽?”

齊世武急了臉色都變了,“關老板,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什麽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三皇子拜為你師的目的呀!”

“不就是想假我的勢去爭奪皇位麽?”

“你知道還答應?”

“為什麽不答應?弄一個好皇帝上位比殺一個壞皇子劃算吧?”

齊世武大駭,“你,你,關老板,你這話……”他實在沒有想到關天養竟有心摻合朝堂的繼位之爭,更震駭的是關天養竟拿皇位的傳承當作兒戲一般。

關天養一臉的滿不在乎,“在你們那是大逆不道,在我這也就那麽回事。他要是再敢胡作非為,嘿嘿,殺他也比捏死一隻螞蟻難不到哪去!”

齊世武想到關天養複雜的背景,也就不奇怪他為何這般視皇權如無物了,心下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可,關老板,這後麵涉及到皇位之爭呀,三皇子他不是太子,不能繼位!”

關天養啊了一聲,滿臉都是不解,“他不能繼位?皇帝的兒子怎麽就不能繼位了?”

“太子是大殿下,大殿下是皇後所生,名正言順的國之儲君。三皇子是淑妃所生,庶出子,說什麽也輪不到他來繼續皇位的!”

關天養差點以為三皇子不是皇帝親生的呢,原來齊世武說三皇子是庶出,眼下又有東宮太位大位,根本輪不到他來繼承皇位,心下這才一鬆。“你這人怎地也是迂得很呢?誰規定非得正出的兒子才能繼位了?要是這個大殿下和那個二殿下都死了呢?”

齊世武簡直不敢聽這樣的話,“關老板,你縱是世外之人,也不能,也不能……”真怕關天養一不樂意衝進中京,將太子和二皇子都一氣殺了,那可當真會激得天大的亂子。

關天養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反正我隻知道蕭延是我的弟子,你們說的那些狗屎嫡庶有別、長幼有序的道理我才懶得管。你要去報告皇帝那也隨你!”

齊世武思忖了片刻,又坐了下來,“關老板是決心輔佐三皇子爭位的了?”

關天養道:“對,他是我徒弟,我不幫他幫誰?”

齊世武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關天養陳明朝中的勢力格局,更沒辦法三言兩語就說清楚皇位的爭奪不是簡單的事。見關天養滿臉的篤定,就道:“如此一來,朝局必然大變。可是關老板,你要知道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力量極強,根本不是三皇子能夠比得了的,你為什麽選擇支持一個品行不端,聲望不佳,又沒有實力的皇子呢?”

關天養滿然的了然,指著齊世武,“哦,我明白了,你是大殿下還是二殿下那一派係的?老實交待!”

齊世武苦笑不已,“我哪一派係都不是,我擔心的是一旦三足鼎立,將會影響到朝局的穩定!”其實他最擔憂的是朝局一旦不穩,就會危及天下的安定,那樣一來,受苦的到底還是普通的百姓。

關天養一眼就看出齊世武沒有說謊,又深知他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就道:“那你以後就站到三皇子這邊來。你這個人雖然也虛偽,有時候愛跟我玩官麵手段,但比其他當官的厚道,要不然我也不會交你這個朋友!你以後就來輔佐三皇子,他當皇帝,你當丞相,這多好?”那氣勢,儼然就是天王老子,皇帝誰當我說了算,百官誰當也是我說了算,別人全無置喙的餘地。

“關老板,朝堂之爭不是兒戲!”齊世武實在不曉得如何跟關天養說朝堂之爭的複雜和凶險,隻得連連搖頭歎氣。

“你要是不幫也沒關係,反正我會用我的力量去辦。”

齊世武又緊張了起來,“關老板,這,這教我怎麽說呢?”老百姓不是都說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麽?關天養真要是鐵了心要扶三皇子上位,那可就是一場天大的災難呢。

“好了,不用說了,我這人你不是不知道,打定了主意,一百頭牛都拉不回來。再說,我要錢有錢,要關係有關係,隻要他爭氣一點,還不能把他頂上位去麽?”

齊世武不得不再次慎重深思了起來,“若他真的鐵心支持三皇子,不論是太子殿下還是二皇子,立即都淪為了弱勢的一方。三皇子是個有才幹的人,就是在朝裏的聲望太差了些,幾乎沒有大臣願意支持他。卻沒料到在這裏對了他的脾味……可即便有了他的支持又怎樣?三皇子身邊沒個像樣的人,豈能上得了位?我一直持中立態度,太子幾番拉我,我都沒能應承,畢竟他那裏的重臣已經太多了,有我一個不多,無我也不少。但若是轉而輔佐三皇子,那就不一樣了……”但他又不想就這麽應承下來,覺得還應該去探探三皇子的口風再說,就道:“我隻能說關老板把朝堂之爭想得太簡單了些。試想,三皇子身邊連個得力的人都沒有,全是些狐朋狗黨,能成什麽事?”

關天養何嚐不知道沒有人是成不了事的道理?“我說了,他要是爭位,我就幫;不爭,我也樂得清閑。”心下卻道:“三皇子也不是笨蛋,他若真有心爭位,必然曉得去拉攏人才,這也用不著我去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