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神思也有些不屬。盈珠以為自己做的飯菜不合他胃口,就道:“怎麽,不喜歡麽?還是我太久沒做了,實在是難吃得很?”

關天養忙道:“呃……不,很好吃,我是在想事情……”

盈珠在桌邊坐了下來,托腮細看著他,問道:“想什麽?想阿若?”嘻嘻地笑了開來。

關天養臉色一紅,忙道:“沒,沒有。我是在想,杜大先生明天一早帶我去做什麽?我又能做什麽?”

盈珠笑道:“你這人可真怪,明天不就知道了麽?現在費這些精神不顯得很無聊?”

關天養笑了笑,未置可否。

盈珠道:“對了,我今天一直想問你,你並不懂得任何的修行功法,卻說在龍山訓練。那裏遍地的魔物,你在訓練什麽?強化法寶麽?你就不怕它們?還是你身上有數不清的法寶可以對付它們?”

一連串的問題轟得關天養有些頭暈,扒了幾口飯,將碗放下,笑道:“你一氣問這許多,教我先回答哪一個呢?”

盈珠笑道:“挨個回答,都回答。我實在是好奇得很……”正說著,就聽含煙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就你好奇麽?咱們可也想知道呢!”就見她和碧靈攜手走了進來。

看這架式,關天養就知道自己今晚上甭想睡覺了。

原本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生生被三女纏著問到了天亮。雖說關天養不困,且三女個個貌美若花,仙子一般的人物,任何男人看了都不免大為心動,別說是聊上一整晚,就是說上十晚、一年,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但關天養真心覺得無聊。若不是礙於她們都是杜若的同門和容貌十足的賞心悅目,他可就會覺得十分的煩膩了。

奇的是杜友逢明明就在正屋,卻沒有阻止她們纏著關天養問這問那。天亮後,關天養略作梳洗,胡亂吃了些水果,就隨著杜友逢一道上山了。

出了別院,關天養正想著如何旁敲側擊地問一下杜若的近況,不想杜友逢就直接說:“放心吧,阿若很好,她從去年就開始閉關修煉,還不知道你所經曆的這些事情!”

關天養頗有些奇怪杜友逢是如何知道他在想什麽的,但也沒有深究,長長地鬆了口氣,欣慰地笑道:“那就再好不過了……”都說時間會衝淡一切,可他與杜若已經離別一年半多了,依舊覺得有如昨日才分手,每每想起,那如花般的笑靨清晰地呈現在腦海裏,仿佛觸手可及。每想一回,思念就會深一分,時間非但沒能衝淡一切,反而還讓這份情感,這份思情,更深,更濃了。

“從眼下的情形來看,想來正道門下也顧不上再找你逼索龍鱗或是通天鑒殘紋,你也不必再東躲西藏。趁著這個機會,盡管尋個清靜的地方,提升一下實力為上!”

杜友逢叮囑得最多的就是提升實力,這不禁教關天養大感索然,笑道:“是,我會的!”

杜友逢敏感得有些嚇人,當即就聽出了關天養語不由衷,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臉寒聲地道:“你以為我在跟你無謂的囉嗦麽?”

關天養不想杜友逢說發作就發作,分明有些傻了眼,怔怔地看著那張像結了冰一樣凍人的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張口結舌,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正道門下不會,不代表魔道不會。正道門下雖然虛偽難纏,但在沒撕破臉的情況下,不至於把你往死裏整,但魔道卻沒有這些顧忌。隻要他們覺得該做的,就會枉顧天下之公義,無所不用其極。經曆了這許多的事情,沒有人會再把你當成普通人來看待,潛移默化中,你已經是修行界的一員了。除了你自己,乾坤庭也沒法子再保護你。修行界的冷酷和殘忍你也不是沒有體會到,弱肉強食,沒有任何道理可言。你沒有門派靠山,要想活著,還要活得更好,那就隻有不斷地提升實力,自己保護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要指望著別人。難道你還想阿若跟了你以後,成天過著東躲西藏,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的日子嗎?”

這番話如疾雷霹靂,震得關天養目瞪口呆,汗流遍體,全然不知該如何應答。

“別成天惦記著你的那些生意,它不但不能保護你,反而還會成為禍害之源。若是你不要拜入哪個門派,尋求更好的庇護,那你就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到實力的提升上來!這席話我希望你牢牢的記住,別讓我再講。明白嗎?”

關天養點了點頭,艱難地應道:“是……”看著杜友逢轉過身去的背景,他心下非但沒有半點的驚懼和憤怒,反而還有一股子說不出是感動還是溫馨的暖流在淌動。

這些年來,除了宋奕這般疾顏厲色地訓斥過他,杜友逢是第二個。他不是傻子,他當然能判斷得出來杜友逢是真的關心他,所以才會這般不厭其煩地告誡他要把實力的提升放在首位。雖然他對修行界的殘酷有了一些認識,但還遠不夠深刻。確如杜友逢所說,在他看來,如何將法寶強化生意做得更好才是首位的,實力提升隻是出於自保的需要,在沒有更為強烈的危機逼迫之下,他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將大量時間花在實力的提升之上。可杜友逢的態度再次讓他意識到:危機並沒有因為鬼魔的破印而出而稍減,相反,還越來越重,他也在不知不覺間越陷越深了。想著魔道的凶悍殘忍,一股寒意從脊背湧起,冷得教他打了個哆嗦。心下暗想道:“是呀,我若不能尋一實力強大的門派作為庇護,那就隻有靠自己。現在看著危機貌似遠去了,可一旦那些人又將我想起,再登門來尋麻煩,我又能怎樣?以前他們都當我是個普通人,顧忌著對我動了手會遭到乾坤庭的製裁,所以才沒把我往死裏逼。隨著我參與的修行界事務越來越多,沒有誰會再當我是普通人。就像楚庸,與我同是劍修,看上去沒有真元,但還是被當成了修行者。我也會有那一天的,等到那時,難不成我還指望著以詭詐的手段來應對麽?不,不行的,終究還得靠實力……”

一直走到大慈悲寺嵩山正院的大門之前,杜友逢都沒再說過一句話。關天養亦步亦趨地跟著,心下百般滋味雜陳,一會兒想著這,一會兒想著那,神思很是有些恍惚。特別是想到若是杜若跟了自己,偏又無力保護她,致使她落入別有居心者手裏,逼他就範,那就太可怕了……

正自驚懼之際,就聽有個熟悉的聲音道:“關兄弟,你能無恙歸來,當真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呀……”關天養一震,猛地醒過神來,抬頭一看,見是李延極大笑著走了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忙擠出了笑意,起手道:“李前輩……”揖拜了下去,也借機深呼吸了一口,調整了心情,再起身來時,已無異樣。

李延極拉著他的手,“你可是教我擔心了半年。若不是白龍大師保證你沒事,我還以為,嘿嘿……”

關天養笑道:“勞李前輩掛心了,晚輩實在過意不去!”這番跟著李延極來嵩山的不是魯長恭,而是許晉言和蘇千羽,關天養也見了禮。客氣了一番,正要往裏走,就聽有人高喊道:“玄武宮伏魔觀觀主陸世元真人、副觀主梁師曾真人到……”正與辜不誠寒喧著的廣平忙告了罪,前去迎接。關天養這才注意到周圍盡是些熟麵孔,撇開重極門的不說,符籙宗、神霄派、三清教、蜀山派的都到了,見他的目光掃了過去,有的裝作沒有看見,有的點頭致意——對點頭致意者,關天養很客氣地起手一揖。三五成群地聚在正門外的廣場上,各自小聲地討論著什麽。

“敢情是有什麽大事發生麽?”關天養見各門各派的大佬都到了,不免大為好奇,便對蘇千羽道:“蘇大哥,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麽?”蘇千羽嗬嗬地一笑,“這你都不知道麽?各門各派都是應大慈悲寺之邀前來的,旨在商討對付鬼魔之法。”

關天養哦了一聲,笑道:“我哪裏會知道?下了龍山之後,我就兼程趕來嵩山了,別說是修行者,就連活人都少見!”蘇千羽就把大致的情況說了:大慈悲寺已經宣布駐錫之地從龍山遷往嵩山,即日起嵩山下院改為上院,為大慈悲寺根本之所在。原本大家都以為大慈悲寺會舉行盛大的遷址儀式,都備好了禮物前來祝賀。不想各派收到的卻是一份呼籲各派聯合起來對抗鬼魔的倡議書,還邀請正道各派於於六月十五齊聚嵩山,共商大事。

關天養邊聽邊點頭,不經意地問道:“那各大門派都是什麽態度?”

“這……”蘇千羽頓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吞吐了一下,方才笑道:“不好說,反正今天會舉行第一次碰頭會,到時你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