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世武苦笑道:“關老板聰慧如此,豈有想不明白的道理?三殿下去歲才晉位親王,執掌中京衛一半兵權。此前從來沒有刻意經營過,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蔚然成勢,可不是因為三殿下才高德劭,絕大部分是因為錢,小部分是因為在太子殿下那裏得不到重用,倒過來燒冷灶,尋機會的。隻有極少數人是因為私人恩怨才死地塌地地支持三殿下。試問這些人中,又有幾個是忠誠可用的?”

關天養笑道:“既然錢已經將路搭了出來,那就繼續讓錢去發揮作用唄?他要多少,隻管跟史大掌櫃說就是了!”

“這個……”齊世武的神情頗有些為難,“三殿下在信中說,錢是不缺了,就缺忠誠可靠的人……”

關天養當即就聽出了弦外之音,臉色一冷,“怎麽,他是想叫我去聽從使喚?”

齊世武忙道:“三殿下豈會有此不敬之想?這幾個月的來信中,三殿下一再叮囑我物色忠誠可靠,且能力上佳之士送進京去……”苦笑了一聲後,又搖頭歎道:“急切之間,哪裏去找二者兼備之士?今日登門,一則是將京中形勢相告,二則麽就是借機將這個難題甩給關老板。畢竟關老板交遊廣闊,不論是江湖還是修行界,都有朋友……”

關天養不禁暗罵了起來,“老子哪裏交遊廣闊了?就算認得幾個,是甘願為皇位爭奪賣命的麽?自己解決不了,把燙手山芋扔給我,也真是夠奸滑的。可我若不接,這個師父當得也未免太不稱職了。頭疼呀……”斟酌了半晌也沒想到解決之法,隻得笑道:“行,這事交給我吧……”又談了會子九夏的時局和災後重建的情況,齊世武這才離去。

不想送走了齊世武,柳尚清又呈進一大堆拜貼。關天養也懶得看都是哪些人的,就說:“告訴他們,我有急事已經走了,要過幾天才回來。若是有業務上的事,直接跟史太掌櫃接洽。若是私事……那等我空了再說!”也懶得再囉嗦,拍拍屁股便經由後門走人了。

用易容珠變換了容貌後,這才回關帝廟去看了一趟。

他居住的小院依舊保持原貌。柳家每天都會派人來打發,很是整潔幹淨,屋內的陳設也不曾動過,隻看一眼,所有的回憶都人腦海中活過了過來。

為了安置災民,關帝廟附近幾條街都被四丫買了下來,成了關天養名下的私下。九夏城恢複重建開始,百姓們就當這裏當成了神靈護佑的聖地,時常來燒香許願,秩序很是混亂。官府在和柳家、史大掌櫃會商了幾次後,決定重建關帝廟。除了關天養打小居住的小院不動外,再在原址上擴大規模,營建了起來。如今的關帝廟既是九夏城香火最為鼎盛之所在,也是商業極為繁華的區域,非常的熱鬧。

關天養一直在院中的梧桐樹下坐到了天黑,這才躍牆出來,叫了騾車,直奔史家而去。

史宅內外一派燈火通明。

史玉柱親帶著三個兒子和孫子鐵戰已在門口候了將近一個時辰。過往的路人莫不奇怪:還有什麽樣的貴客值得史家上下如此勞師動眾?

眼見著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還不見關天養的蹤影,老二史文台就道:“爹,小關少爺真回來了麽?會不會是假消息?”老大史文進見老二都開了口,這才附和著道:“是呀,爹,會不會是認錯了人呢?”史文淵沒說話,隻是引著脖子望著巷口。

史鐵戰摸著餓著咕咕直叫的肚子,拉著史玉柱的衣袖道:“爺爺,要不咱們先吃了吧,就算小關少爺真回來了,今天晚上也未必會來咱們家呀!”

史玉柱冷眼瞧著文進、文台和鐵戰,突地斷喝道:“不管來不來,今天晚上都必須在這候著!”

“來了,來了……”史文淵望見一輛騾車飛奔而來,也不管裏麵坐的是不是關天養,就迎了上去。

這一個時辰裏,過去的騾車不下十輛,卻沒一輛在史宅前稍作停留。史玉柱和文進、文台正以為這輛也會疾馳而過,不想車夫一勒韁繩,健騾前蹄揚起,嘶鳴了一聲,穩穩地停了下來。

史文淵一步搶上去,也不管裏麵坐的是誰,就掀簾子。

關天養遠遠地就望見史家老小都在候著了,心下兀自感慨著:“這個史大掌櫃,就是講禮數!”見史文淵掀起了簾子,就順勢跳了下去。

“真是小關少爺……”史文淵激動得臉膛發紅,卻也沒忘了禮數,長揖著拜了下去。關天養將他拉起,又遇上了撲上來的史鐵戰。這才一年多功夫沒見,史鐵戰與柳長生一樣,都長高了、壯了,性子也都更加地野了,照麵之下,就是一拳攻了過來。

關天養一眼就斷出這一拳藏著五記後著,隻是一指點向了鐵戰的腦門。鐵戰驚得噫了一聲,忙跳了開去,變拳為掌,一式‘推窗望月’,朝關天養胸腹處拍來。

史玉柱見狀,驚得變了臉色,斷然喝道:“戰兒,放肆……”可哪裏喝斥得住?

史鐵戰比柳長生長著一歲,但手底下的本事卻不可同日而語。每一招攻出,看似平平無奇,其實都藏著不少的後著,應變也極為迅捷,可惜他的對手是關天養,任有千般巧妙的變化,也是無法施展出來。可關天養卻是越看越滿意,二十招後,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抬手一拂,一道巨力將鐵戰高高地拋了起來。鐵戰淩空身子一扭,將後拋之力化解了,穩穩地落在地上。這才拱手一揖,深深地拜了下去,然後又直挺挺地跪下,說道:“小關少爺,你看我現在夠得上當你徒弟了麽?”

關天養哈哈大笑,示意一旁行禮的史玉柱父子免禮,走到鐵戰麵前問道:“老實說,可有人指點你麽?”

鐵戰搖頭道:“沒有,都是我自己摸索的!”

關天養頗有些激動,暗道:“好小子,天賦非同一般呀!”但嘴上卻並沒有給予更多的誇獎,隻是點頭道:“不錯。先起來吧,回頭考考你再說!”鐵戰益發的興奮,黝黑的臉膛泛起了紅光,一蹦而起,叫道:“要考什麽?我接著就是!”

關天養嘿嘿地道:“接著就好!”這才衝史玉柱拱手一揖,“史大掌櫃,這才一年多功夫沒見,你也見老了!”

史玉柱高興得合不攏嘴,哈哈地笑道:“孫子都這麽大了,還能不老?來,來,小關少爺,屋裏請,屋裏請!”

到正屋落座之後,文進媳婦就將茶奉了上來。史玉柱卻將早備好的賬本抱了上來,要關天養查核。

看著三堆半人高的賬本子,關天養頓時有些傻眼,愣愣地問:“這,這都是些什麽?”

史玉柱道:“賬目,都是這一年多來三家店鋪經營的賬目,請小關少爺驗看!”

關天養哧地一聲笑道:“我才回來你就讓我看這東西?沒功夫!再說,你辦的事我還有不放心的麽?都搬走。你將大概的情況說說就行了!”

史玉柱最先說的是知真齋和天下樓的經營狀況。經過一年左右的努力,終於完成了知真齋和天下樓的獨立經營,業績情況雖大不如意,但也遠比宋奕和歐陽家執掌的時候好太多。懷遠堂已經走上了正軌,各路慕名尋上門來的生意多得很,有些沒法子接下來,就由知真齋或是天下樓來做,再不然就是引薦給有實力的商家。

關天養聽得連連點頭,並不發表意見。隻玉柱卻隻他是顧及顏麵,不好當麵批評,就問道:“小關少爺,你看這樣可行麽?”關天養笑道:“怎麽不行?生意隻要越做越紅火,那就是對的。接下來你打算在哪些地方開設懷遠堂分號呢?”

史玉柱躊躇著道:“這個,我也猶豫著,不知哪裏更好。和陸大長掌還有沈執事碰了幾次頭,他們說潛江府肯定是頭一個,江州府也要。還有就是我拿不準要不要在玄武山下的天機鎮上也開一間。暫定就這麽三處,多了也張羅不開!”

關天養嗬地一聲笑了開來,“史大掌櫃,氣魄不小嘛,還打起了玄武宮的主意了。說說,又為什麽猶豫不決?”

史玉柱道:“沈執事說了,但凡能在玄武山天機鎮上做生意的,無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商家。咱們懷遠堂雖說才做起來,但打的是你小關少爺的旗號,也不比誰的差。若是能躋身玄武山天機鎮,無疑對咱們店鋪的影響力有著不小的提升。再者陳少爺是馬神仙座下弟子,玄武宮上下看他的臉麵,豈有不照顧咱們生意的道理?可是沈執事又說了,玄武宮乃是天下第一大派,但凡在玄武山天機鎮上經營的生意,無不都是要最好的,品質稍次一些,非但拿不出手,還會讓人覺得是在藐視玄武宮。咱們現在的貨源多來自重極門和小蓬萊,沒得道理把這兩家的東西拿去賣給玄武宮的道理不是?我想著沈執事的話也極有道理,所以才拿不準要不要在玄武山天機鎮開設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