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環看似岌岌可危,但不論小天劫怎麽發威,都無法將其摧毀,其堅其韌委實超出了人的想像。雲素深知離宮的心法最講究柔和韌,最避忌的就是以強破強。這柔和韌看似無甚威力,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以柔化剛,以韌受強,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妙用。雷力本就是至陽至剛,若是以強碰之,那是斷難討到半分的好,反而會讓小天劫的威力越來越強。如月仙子這般,以柔韌之力應之,看似危在旦夕,卻總能守住最後的防線不使崩潰,如此一來,小天劫的威力也不至於增加,她也能應對得更加從容。

又過了半個時辰,院中透射而出的紅光逐漸濃鬱起來,幾將須彌環散發出的幽藍寶光盡是淹沒。小天劫似乎也感受到了屠龍刃的威力越漸的強橫,已到了難以製服的地步,這才加大了神雷的威力,一波接一波,毫無間歇地轟向須彌環。

月仙子神情這才凝重了起來,掐動印訣,望空一指,大喝道:“起!”就見懸在別院上空十數丈處的須彌環竟緩緩地往高空處升了去,每一道神雷擊在上麵,都如雨滴打在湖麵,隻是激一道細微的漣漪,轉瞬便不見了。這看似比先前輕鬆得多,但每一道神雷擊在上麵,月仙子如黛的柳眉便會微微地抖上一抖,不過片刻功夫,光潔的額上已是遍布細密的汗珠。可見她也應付得極為辛苦了!

雲素深知已是最後關頭,若是能撐了過去,那便萬事無憂。一旦出了任何岔子,必將前功盡棄,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之水。也將‘紫雲蓋’催上了天空,說道:“月姐姐,我來助你!”

紫雲蓋是一把淡紫色的傘,傘麵以南海火蠶絲織成,最是不懼赤陽之力。一經祭起,清冷的幽光四溢,頓時將小天劫的注意吸引了過來,竟分出了大半的神雷攻了過來。

有了雲素的相助,月仙子這才緩過一口氣,說道:“素素小心,馬上就是最後關頭了……”雙手一推,須彌環升到與紫雲蓋一般的高度,飛速地旋轉了起來,發出了嗚嗚的鳴嘯之聲,寶光有若水銀般傾灑而下,將別院罩得是密不透風。

雲素知道月仙子的用意,也不相爭,隻是讓紫雲蓋遊走一側,以分小天劫之威力。

果然,不到茶盞功夫,黑沉沉的雲團也效仿須彌環飛速地旋轉了起來,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暴雨般傾瀉而下的神雷也漸漸止歇了。漩渦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空洞,洞中若隱若現的閃爍著赤白的光芒,隨著黑雲旋轉的加快,也是越來越亮。

渡過小天劫的人都知道最後一擊即將來臨,不論扛不扛得過,一擊之後,天劫雷雲都必將消失。扛得過的喜和扛不過的悲月仙子與雲素都清楚得很,是以她們都將全部修為注於法寶之中,專等這最後一擊的來臨。

在漩渦中心的赤白光芒亮到有如烈日一般時,獵獵吹卷著的狂風和飛速旋轉的雲團戛然而止了。急劇的轉變總是教人應變不及,可若是有刹那的遲疑,後果就將難以挽回。好在月仙子和雲素都是渡過小天劫的人,對整個過程的變化最是熟悉,因此不曾有絲毫的鬆懈。乍見風息雲止,兩人同時嬌喝一聲,一前一後將法寶往高推上。也就是在這一刹那,那如烈日般的赤白光華化作一道光柱筆直地落了下來,凜烈的威勢,似要將大地洞穿一般。

砰的一聲,赤白光柱撞上了須彌環,竟震得山嶽晃動,大地顫抖,狂風也隨之再作,沙石飛走,視線為之迷茫。

月仙子飛快地結成印訣,大喝一聲:“起!”雙手望空推舉而上。

轟的一聲劇響,赤白光柱與須彌環同時炸散,氣浪勁卷,將方圓十數裏內的樹木盡行推倒,無一物挺立。雷雲也為之崩散,露出了朗朗青天。

月仙子以須彌環為代價,崩散了小天劫,避免因陷入長久的僵持而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正是如此,她的經脈和本命元神也受到雷力的震動,受傷不輕。眼看著熾熱的陽光重新照耀著大地,別院周圍除了狼籍萬分外,再無別的異樣,她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雲素並沒有及時將紫雲蓋收將回來,上前兩步將月仙子扶住,關切地問道:“月姐姐,感覺怎樣?”便取出了一粒【回春丹】來遞上。月仙子正要說沒什麽大礙,不妨胸中一陣翻湧,幾番試著將逆行的氣血壓下去,還是沒能成功,哇的一聲張口嗆出了一蓬血雨來。雲素嚇了一大跳,忙將手掌按在月仙子的後心,將真元緩緩渡了過去,這才發現月仙子經脈和元神皆受到雷力的震動,傷勢不輕。忙又取出一粒【回天丹】遞上,說:“月姐姐,快把藥服下吧……”

月仙子瞧著院中透出的殷紅光芒有如鮮血般在空中緩緩流淌,已遮住了老大一片天空,精神頓時一振,說道:“看樣子強化過程很是順利……”也顧不得【回天丹】的珍貴,剝開藥衣,一口咽了下去,又說:“素素,你看代我看著一下,最要緊的就是防備有人偷襲!”便就地坐下行功,化開藥力。

經曆了極樂宗的攻山之役,南海離宮上下似乎都成了驚弓之鳥,隨時都在警惕著來自魔道的報複。卻不想極樂宗的力量也不是無限的,不是想在什麽時候打誰都可以的,要不然偌大的修行界還不成了他們橫行的樂園?經此一戰,南海離宮固然是元氣大傷,極樂宗也必須得經過一番休整才能恢複過來,若是他們一味扭著南海離宮不放,正道再借機攻上雲天頂,那就是一場覆滅之災了。當然,南海離宮也並非完全多慮,就算極樂宗暫時不能調出數百人的隊伍前來相攻,也有可能派出個把修為較高之輩前來騷擾,若是不防,必然又會造成極重的損失。眼下的南海離宮又哪能經得起損失了?

世間之事就是這麽的古怪,期待中的總是等不來,怕什麽卻就會來什麽。

月仙子剛坐下,心神進入清明之境,一陣長笑就從遠處傳來,既而就是風起雲湧,沙石飛走。

雲素神情一凜,正要喝問來者何人,就見兩道身形迎了上去,遠遠地就喝問道:“來人止步。此處乃我南海離宮禁地,外人未經允許不得擅出。還請尊重!”來人說道:“偌大的五行山,什麽時候成了你離宮所有了?也罷,本尊懶得跟你們爭。但這件出世的聖器嘛,嘿嘿,本尊可就不會跟你們客氣了!”

“此物乃我離宮所有,誰敢來搶?”

“莫不成這南海的一切都是你離宮的了麽?”那人怒聲質問道,“也忒強蠻了吧!”

說話間,雙方已經交上了手。

來人修為頗高,兩名元嬰初境的弟子與他纏鬥,竟處在了下風。

雲素見此人修為比自己尚遜一籌,略為鬆了口氣,暗道:“南海一帶與離宮有仇怨者不少,此人也不知是哪座島上的散修,想必是見月姐姐受傷,這才萌生了搶奪屠龍刃的念頭。嘿嘿,哪有這麽容易的事了?”念頭才落,就又聽有人高喊道:“毒龍老哥,你這算什麽意思?所謂見者有份,莫不成你想獨吞麽?”隻見一團黑雲自南邊飛速地飄了過來,便又有兩名離宮弟子前往攔截。

雲素眉頭一皺,不由擔心來人怕不止這兩個。

果然,不過茶盞功夫,雲素就感到地下傳來一陣非同尋常的靈力波動,忙以紫雲蓋將別院的上下四方都護定了,還沒來得及鎖定來人方位,紫雲蓋就猛地一震,轟的一聲,泥沙飛濺,一個灰色的身影破土而出。定睛一看,不由大怒,冷聲喝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流石島的鑽山老怪。你不在流石島呆著,跑來瓊州做什麽?”

這鑽山老怪生得又瘦又矮,光禿禿的小腦袋上生一對賊靈賊靈的小眼睛,最顯眼的還要數唇上那兩摘灰白的鼠須了,一抖一抖的聳動著,掀起了嘴唇,露出了兩顆又黃又大的門牙。不論是誰見著這人,很難在第一印象裏認定他是一個人,畢竟縱有人形,可精氣神全透著老鼠氣。

被人一下子叫出了名號,鑽山老怪忍不住噫了一聲,嚷道:“是,是誰,誰直呼老仙名諱,活,活膩了麽?”定睛一看,駭得一顫,忙陪笑道:“喲,這,這,這不是,不是小蓬萊的雲,雲道友麽,你,你這是……難道我走錯了地方,到東海了?”

雲素冷冷地笑道:“鑽山老怪,你還是少跟我裝蒜。若是識相,趕緊走,我隻當你沒來過。”

鑽山老怪一對小眼睛骨魯魯地轉著,貪婪至極地瞟了一眼別院裏衝天的殷紅光芒,嘿嘿笑道:“這個,雲,雲道友這,這話教,教我有些不,不能明白了。若,若是我,我不走又,又當如,如何?”鑽山老怪本就有口吃的毛病,別人笑他舌頭打結,他反而覺得是好事。理由是說話的速度慢了,腦子想的就多,說錯話的可能就大大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