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誓是在古老相傳的儀式裏完成的,誰若違誓,必然會受到殘酷的懲罰。但這懲罰是針對宣誓者本人,還是所代表的勢力,則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麽說,在經曆了嶗山大戰了成功主持正魔二道達成停戰協議兩事之後,關天養的威望是空前提升,儼然與一派之尊分庭抗禮。隻不過正道門下始終覺得他的身份有些尷尬,雖為長老會之主,卻沒有決斷正道諸事的權力,長老會名義是按他的意誌組建,也是服從他的命令行事,但實際上卻像一個監視機構,使得他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

不過,關天養的手段卻教人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停戰協議簽訂的第二天,他將理事團九位成員召集起來,‘苦口婆心’地訓了整整一天的話,臨到天黑了,才將一段自稱是從通天鑒殘紋上所悟的心法相授。心法共有八百餘字,詞句淺顯,但涵義艱深,一時間眾人都不能體會明白,但憑著見識又能斷出不論是對自己的修行,還是對整個門派功法的完善,都有著不小的助益,便都用心記了下來。

授完之後,關天養就又勉勵了一番,說待靈泉山鬼魔封印完成之後,將會從正道門下擇出功勞俱顯的弟子,許以三天通天鑒殘紋的參悟之權,但能悟出什麽,又能悟得多少,就得看各人的機緣了。

眾人見他終於願意拿出通天鑒殘紋來與各派參悟了,莫不振奮,都說一定傳回消息,讓門下弟子奮起效命,以爭取到參悟之機會。

人散了之後,陳朔頗有些懷疑地問關天養:“你真打算讓他們共同參悟麽?”

關天養笑道:“要讓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吃草!”

“怕是沒這麽簡單吧?”

關天養聽陳朔這樣說,分明一怔,“你什麽意思?”

“換作我是你,肯定不會這麽大方的!”

“所以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關天養道,“別瞎猜了,我真沒有布什麽機關。”

不管他有沒有布機關,通天鑒殘紋的影響力是勿庸置疑的。有樓子方的際遇在前,關天養根本不需要做什麽正道門下就會趨之若騖。盡管隻是共同參悟,所有人都會忍不住想:“焉知我就沒有樓子方那樣的奇遇,悟透通天鑒上的秘密,一夜之間獲得千年修為呢?”又想:“關天養得到了通天鑒殘紋有怎樣?識得神文又怎樣?神器乃有靈之物,福緣深厚者居之,不是誰得到都能獲得器靈認可的……”但不管怎麽說,要獲得器靈的認可就得先獲得參悟之權,不然自詡再深厚的福緣也是空談,所以,討好關天養也就成了勢所必然。

正魔二道息兵罷戰之後,人手的問題也應聲解決,再有了玄武宮居中協調,各種稀有材料在短短幾天之內全部運抵靈泉山。

萬事具備,隻欠東風。

這日,關天養抵達鄢陵幻境,並沒有立即問封印的準備情況,而是將馬承風和李延極請到一旁。

此時正道各大派掌門帶著一眾精英雲集鄢陵幻境,黃金大殿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一時間也數不清有多少人。眾人見關天養獨將馬承風和李延極請到一旁,莫不詫異,都小聲議論著他們在說什麽。

李延極也沒料到關天養一來就將他和馬承風單獨叫到了一邊,似有極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也很詫異,笑問道:“關兄弟,敢情是有好事要告訴我和馬兄麽?”

關天養笑道:“好事沒有,倒有一樁苦事相求二位前輩!”

馬承風也奇了,笑問道:“什麽樣的苦事,先說來聽聽!”

關天養拿出一隻乾坤袋,說道:“這裏是五千萬晶玉,李前輩請先收下!”

李延極越發覺得古怪,接過乾坤袋道:“有事你直接說,搞這麽神神秘秘做什麽?給我這許多錢是什麽意思?”

關天養道:“九夏城毀於地震和屍毒後,我一直籌思著重建,奈何沒有機會。如今封印鬼魔在即,更是忙不過來。所以我想拜托二位前輩抽便主持一下九夏城重建之事。朝廷那邊我已經知會了,一切使費由我承擔,官府隻消協助召集民夫就是。不知二位前輩可否成全?”

李延極先是傻了眼,直咄咄地問道:“你這算什麽意思?說清楚,不然我可不接。”

“其實……”關天養想笑,沒能笑出來,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晚輩是擔心事出意外,所以才將唯一懸心的大事托付於二位前輩——也就是托付後事!”

馬承風臉上的笑容也沒了,沉聲道:“你有通天鑒在手,隻消鎮住魔氣便是,修複封印之事有李兄、逸兄指導,還有了然、了定兩位大師協助,哪裏就凶險到須得交待後事了?”

李延極驚聲道:“封印是由你和逸兄設計的,難不成——是不是有什麽凶險之處你沒有說出來!”

關天養搖頭道:“我沒有隱瞞的。就算是有,以逸前輩的見識,豈會看不出來?”

“那這又是為何?”李延極已經有些作惱了。他的城府可沒有馬承風深,一旦發作起來,也是雷霆霹靂,駭人得很。

“天下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我這樣做也是怕出了意外,懸心之事沒有著落。”

“重建九夏城本就是玄武宮份內之事,就算沒你這番囑托,我也會按排弟子主持。你這樣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呢?”

關天養笑了起來,說道:“前輩這就責得沒道理了。我生在九夏城,長在九夏城,九夏城就是我的家,無論怎麽也說不上越俎代庖的。”

馬承風看了李延極一眼,見他雙眼冒火,分明就是要當場發作,便笑道:“李兄也不必跟他一般計較。咱們且先應下來,待封印完成後再跟他理論也不遲!”

李延極怒哼一聲,說道:“天下就沒你這樣的人。本來穩穩當當的一件事,你卻這樣一弄,是故意打擊我們的士氣麽?”說完,拂袖走開了。

馬承風笑了一笑,說道:“好了,別亂想,按計劃做就是,出不了亂子。”也走開了。

眾人見李延極麵帶怒色走了開來,更加吃不準發生了什麽事。可惜的是,李延極沒有告訴人是什麽事,馬承風也沒有說,關天養就更不會說了。此事在接下來的一百二十多年裏成了絕大的秘團,幾乎所有人都懷疑關天養對馬承風和李延極說了什麽秘密,絕不肯相信隻是重建九夏城的事。

馬承風簡短地講了幾句話後,就把現場的調度權限交給了李延極。為了封印鬼魔,重極門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參與行動的三百名弟子盡是元嬰境界以上修為,分布在了所有的關鍵位置之上。其次就數丹元宗,共派出了一百六十多名元嬰境界以上修為弟子;再次就是小蓬萊,共派出六十七名元嬰境界以上修為弟子。其餘各派或十多二十人,或一人。總共湊足了一千二百五十人,另有三百人隨便待命。

李延極再次分派了一番任務後,就讓所有人以小組為單位,依次進入封印之眼。

關天養並不急著進去,因為進入封印之眼後,還須得調整方位,這又得花上不少時間。而他隻消負責用通天鑒殘紋的力量鎮住鬼魔,防止在修建封印之時魔氣外泄,感染了一眾人等。據他的推算,至少還得有兩個時辰才能進入極陽之眼,進去也是幹等著,還不如在外麵多曬會太陽。

雖然幻境的太陽都不是真實的,但至少讓人感覺暖烘烘的,心裏也踏實。

李延極見所有人都進去了,也沒招呼關天養,便與軒轅逸、魯長恭一道進去了。

馬承風在和各派掌門們周旋。他不像梁師曾那麽圓滑,永遠都是一副溫和謙恭的神情;也不像陸世元那麽嚴肅,幾乎看不到笑容,說起話來也永遠都是斬釘截鐵,不留絲毫餘地。他該高興的時候就會大笑,該怒的時候就會拉下臉上,以眼神和語氣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大家都很樂意和他相處,但卻又都明智地保持著距離。

關天養正好奇馬承風是一個怎樣的人,就見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通道,循著通道望去,就見到楊縱和杜友逢並肩而來。“難怪不得,我還當誰有這樣的氣場,竟教這些各霸一方的堂堂掌門們都自動讓路了,原來是楊座主……”關天養不想在這時候還能再見到楊縱和杜友逢,心情頓時愉快了起來。可在他看到杜友逢身後還跟著雲素和杜若時,當場就呆住了。

盡管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杜若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沒有驚心動魄的激動,隻是劫後餘生、久別重逢的歡快。

杜若撇開人群,快步跑了過來。關天養也顧不得眾目睽睽,衝將上去,一把將杜若死死地抱在懷裏,哽咽道:“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杜若也拚盡全身力氣將他抱著,泣道:“說什麽喪氣話?咱們不是早說好了,要相守一輩子的麽?你難道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