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的傳奇

柳老師騎的是女式飛鴿自行車,我坐在後麵,用手抓住她的裙子。老師扭過頭來笑笑,“你就當是你爸爸帶你。”我又從後麵下來,坐到車梁上。

我三歲時坐父親車,當時也坐後麵,結果被車輪夾了腳。所以,爸爸帶我都隻讓我坐車梁上。

女式車的車梁很短,我緊靠著老師胸口,聞道一股肉香,或者說是奶香,總之不是爆米花那種香。

車子剛騎到公路邊就停了下來,我看見了大哥。

還沒開口叫大哥,老師先開口了,“蕭強!!”

大哥麻木的扭頭,用腳支住車子,“亦菲,是你啊。”

我趕緊從老師車梁上溜下來,鑽進大哥的車梁。說實話,腦袋老是碰到一團柔軟,我有些難為情。

老師依然在和大哥說話,“好久不見了,你高中還沒畢業?”

大哥憨憨笑道:“怎麽畢業?我就那水平,留了兩級,哪像你,中師都畢業了。分配工作了嗎?”

柳老師臉又紅了,“還沒,現在實習呢,如果實習成績好,就能留在學校,如果實習成績不好,可能...”

“實習?在蕭莊小學?那好啊,劉校長那人好的很,給他買上幾條煙,實習成績保準沒問題。你帶幾年級?”

“學前班。”

“那我家侃侃不是你學生?哈哈...”

大哥就是這樣,很爽朗,笑起來很隨意,有一種灑脫的感覺。

柳老師臉又紅了。

“侃侃挺聰明的,我很喜歡他。”

“嗯,我老三一直都不笨,等我畢業了掙了錢,把他領到省城去看看,現在醫學這麽發達,肯定能治好。”大哥說這話時豪氣雲天,自信滿滿。

柳老師也很高興,點點頭說道:“嗯,我相信你,侃侃的病肯定會好。”

我有些糊塗,抬頭問大哥,“我有啥病?”

大哥一陣大笑,“你沒病,大夫才有病。”

柳老師忽然對我感興趣,問大哥,“聽說侃侃一出生就能喊人,是真的嗎?”

大哥腳一蹬上車,“邊走邊聊。”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關於我的故事,計劃生育剛到我們村的時候,我已經在母親肚裏長了三個月。在我之前,還有兩個弟兄分別在母親肚裏長到五個月的時候出去,因此造成我比大哥小十五歲,比二哥小十歲。為了響應國家政策,父母計劃讓我在三個月時出來。這時來了一個對我生命而言至關重要的人物,七俠鎮的張鐵嘴。

張鐵嘴拿著算命幌子從我家門前經過,我母親正在屋裏紡線,他不敲門直接進來,對著母親便拜,將母親駭了一驚,問他何故。

張鐵嘴一連喝了三壺茶,父親也從田裏回來,等飯菜上桌以後,張鐵嘴才慢悠悠對父親說,“弟妹肚裏懷的可不是普通人,是天上的星宿,前陣子我觀天象有異,文曲將隕,恐怕不久要亂,隨即掐指推算,才知上天早有旨意,派了文曲下凡,來救蒼生。”

父親幫張鐵嘴蓄滿一杯茶,“國家有規定,我也沒辦法,我得響應國家號召,再說,我已經有兩個兒子,沒必要再增一個。”

張鐵嘴大驚,慌忙站起,“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這女娃將來會是我們這一帶的奇才,決不能毀在你們手裏。”

“女娃??”父親和母親眼中都露出亮光。

父親從不信迷信,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但這次信了,為了生個女兒,借口我是文曲星下凡,帶著母親躲到外婆家,直到我在肚裏長到八個月才回來。

這時又來了一位神仙,此人無姓,自稱閑雲道人,路過我家門前口渴,借口水喝。看到母親八月身孕,就笑著說道:“此子頑劣,但天分極高,為人灑脫不羈,嬉笑怒罵無常,是個寶人。”

父親剛好回來,聽他一番言語,不免有氣,就怪他調侃。

那人卻哈哈大笑,“好,好,此子名中帶個侃字,甚好!”

此人的話的極為靈驗,父親待到十月臨盆一看,果然是個帶把小子,氣的他在院裏將張鐵嘴祖宗八輩齊齊問候了一遍,才含淚將我抱在懷中。未料剛一抱我,我就牙牙學語,字字清晰,分明說的是:爸爸,媽媽!

這下父親轉悲為喜,對眾人說道:“有子如此,罰款又如何?不如應了老神仙預言,就叫蕭侃。”

眾人皆喜,紛紛道賀。從此,父親猶如伺候皇上一樣將我供養,期盼我能光耀門楣,直到祖墳被挖......

柳老師聽了我的故事也感驚奇,不禁將我多看兩眼,盈盈笑道:“侃侃擦了鼻涕其實很可愛的。”

我這時才明白,吊著一竄鼻涕,並不是多麽好看的事,除了自己不舒服,別人也不舒服。於是,吸溜一聲,將鼻涕收回。

“侃侃,以後不準吸溜鼻涕,有了就擦掉。”大哥低頭教訓我。

回到家裏,照例放了書包直奔村長家,隻有他家有電視,每天晚上六點半全村的小孩全在哪,去的晚了怕搶不到好位置。

剛到村長門口,就被蛋娃攔住,“侃娃,我爸買了電視,到我家去看。”

霎那間,我覺得蛋娃高大起來,好像神人一般。在去他家的路上,我弱弱的問:“蛋娃,我在你家看電視,能坐在最前麵嗎?”

“能,你想坐哪就坐哪,就是看累了也沒事,睡我家炕上...”

看,這就是朋友,我用力吸溜下鼻涕,步子邁的歡快。

根朝叔拿了水果糖給我,眯著眼問道:“1+2等於幾?”

我盯著電視上的希曼,呆呆說道:“等於希曼...”

蛋娃一陣大笑,扳著我的腦袋說道:“等於三啊,侃侃,你真是傻了,完全傻了。”

我癟癟嘴,“我不想說,我正看電視呢。”

根朝叔似乎不滿意,一把拉開蛋娃,拿出四顆糖擺在我麵前,“侃侃,這是幾個糖?”

我迅速瞄了一眼,飛快的抓了一個準備剝開。

根朝叔將我的手攔住,黑著臉說道:“不回答不能吃。”

電視上希曼正和妖怪打的熱鬧,我不願挪開眼睛,隨便掃了一下剩下的那三顆糖說道:“三個啊。”說完手裏那個已經剝好,直接塞進嘴裏。

“哎~!沒救了。”根朝叔歎了一口氣,慢慢坐到沙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