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官迷

陳副校長,郭教授急問究竟。他二位都是專注學問之人,對政治倒沒多少興趣,更不會關注高層的人事動向,是以,並不知曉,如今為了薛向的去向,組部負責人正焦頭爛額。

丁世群便將如今各方爭搶薛向的情況簡略介紹了一遍,這不介紹還好,一介紹,陳副校長,郭教授更坐不住了。

想來也是,被哄搶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證明老二位眼光不凡。

丁世群慌忙將手忙腳亂的兩位老人按下,說道,“是啊,良才美質,眾皆矚目,原也正常,可不管怎麽說,薛向如今在咱們央校進修,就屬於咱們這個係統的,老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該當由咱們先得,可眼下,不知道多少大人物,好單位盯著呢,幹等著組部博弈結束,我估摸著多半要黃湯,咱們自己必須先動作起來。”

陳校長,丁教授做了一輩子學問,於勾心鬥角一路本就不通,今次,焦急良材為外人所奪,心神不就不寧,再被丁世群這般一扇呼,徹底亂了方寸,直剩了讓丁世群速速將辦法道來的份兒了。

丁世群道,“辦法可能有些下作,我認為得慎之又慎。”

“都這關口了,顧不得別的,隻要能將人留下就行,有什麽下作不下作的。”郭教授急得白須直抖。

他做了一輩子學問,還是第一次被人難倒,老頭子愛才之心一起,巴不得將薛向留在央校,收為關門弟子才好。

陳副校長亦道,“有所為,有所不為,君子當有權變之機。為了能留下薛向。使用點非常手段,也沒什麽,世群同誌。你盡管說吧。”

丁世群道,“既然二位都這麽說。那我心裏就有底了,我是這麽想的,今次,薛向遭遇多方哄搶,肯定大家都認定他是個人才,既然是人才,薛向過去了,肯定是要受到擢拔起的。變相的也就是人家給他的胡蘿卜,我估摸著一個正廳是最少的。按說,這個升遷速度,過於迅猛,不利於薛向同誌的成長,但目前來說,薛向在副廳上有兩年了,又經過了央校的進修,畢業跳上半級,也是順理成章。所以。我估計薛向調到哪裏,都得解決正廳級的職務,那咱們就給他來個反其道而行之。”

“計將安出!”

郭教授眯著眼道。

丁世群道。“道理很簡單,咱們就讓薛向的級別上不去,讓別人都扔不了這個胡蘿卜,就咱們央校能遞。陳老,郭老,有所不知,薛向這位同誌能力是極強的,但惹事也不含糊,前些時日。和同學鬧矛盾,你們也知道。再後來,他還打翻了門衛。奪門而去,在我這裏留下了上萬字的檢討;再後來一段,短短一個月內,他請假十五次,破了央校的記錄。當然了,我說這些,不是要跟他算總賬,畢竟特立獨行是天才的專利,這些都是小事。”

“但如今,我們完全可以借助這些小事,做出大文章來。方法很簡單,校方下文,曆斥薛向之非,結業校評時,弄得淒慘一些,或者直接寫上該員還須曆練,不宜提拔重用。央校的評價,組部必然作為重要參考,屆時,薛向的級別就別想起來。待得那些人退出後,校方可以派人和薛向麵談,以撤銷這些校評為條件,幫他解決行政待遇,我相信薛向年少,必重官階,此策一出,薛向必入央校彀中。”

郭教授,陳副校長麵麵相覷,顯是為丁世群這絕戶計驚住了。

丁世群道,“郭老,陳老,我也知道我這個辦法有些下作,可若不這樣,說實話,央校和那些權重單位,真的差距太大,咱們總不能硬綁了薛向,就算硬綁,組部還不放人呢,為今之計,隻有此一策,當然了,二位若是覺得有些過了,有些拿校評作兒戲,那就算了。作為校領導,我還是會主動向薛向爭取的,至於成與不成,我實不敢打報票,年輕人能安心留在象牙塔裏做理論的,實在是太少了。”

“罷了罷了,就按你說的做,屆時,出了問題,上麵要追究,我一人承擔!”

陳副校長咬著腮幫子,滿臉凜然。

此刻,他心中確是正氣盈盈,為央校留才,不惜身前身後名,氣節高標。

郭教授為他正氣所感,重重一拍桌子,說道,“也算我一個,咱們這是為國舉賢不避艱!”

“好好好,郭老,陳老,您二位的品格,實在太讓人敬佩了,二位放心,我丁某雖無大才,但一副肩膀還是能擔些重量的,屆時,出了問題,我絕不避讓!”

丁世群心裏樂開了花。

原本,前次的討論會結束,讓薛向避過那必殺一擊,他就熄了跟薛向糾纏的心思。

不曾想,郭老,陳老這一攙和,竟又讓他陡生靈感,順水推舟,借刀殺人,真有些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味道。

此招精妙,又有陳老,郭老這兩位老實人各方奔走,很快,校方對薛向的處分就下來了,校評尤其惡劣,就差說這人該推出去打靶了。

組部那邊收到這份校評,也是絕倒,正打算給薛向安排的位置,也徹底擱置了。

薛老三這些天可沒少受郭,陳兩位老人轟炸,前世,他坐了那些年的冷板凳,今生,再讓他去坐板凳,研究學問,那不如要了他的命去,自是抵死不從。

後來,再聽說是央校有人找,他幹脆繞道走。

和陳,郭二老,幾番折騰,薛向倒是弄清了這個處分是怎麽來的。

跟兩位老學究,他著不起這個急,卻是將丁世群恨透了。

薛老三骨子裏還是個官迷,折騰了這許久,為的就是個正廳,原本以為央校畢業,仕途進步,順理成章,哪裏知曉,被丁世群頂著一幫老學問家給生生攪黃了。

轉眼,他薛某人沒了去處,眼見著都畢業了,總不能在家裏閑著,沒奈何,隻好把電話又打給了安書記。

“老三,你還別罵娘,憑什麽你就得上到正廳,你才多大,就要當正廳了,也得考慮考慮別人感受吧,你小子副廳是有兩年了,可誰規定副廳兩年就得升正廳的,你還別太一廂情願!”

安在海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喝茶溫熱香茗,調侃著薛老三,心情好得無以複加。

誰讓薛老三素來高俊,這些年了,都是薛老三看他按某人的笑話,今次好容易能看看薛老三的笑話,安書記自是什麽大事都顧不得。

再者說,憑什麽他薛向二十六就得幹到正廳,安在海猶記得自己二十六歲,才剛從哈工畢業,在部隊當大頭兵呢。按照軍政等級互換,在他按某人還在當大頭兵的時候,薛向已經是副師級幹部,在為沒當上正師長煩惱了,憑什麽呀!

薛老三沒好氣道,“安書記,您還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我先掛了,看笑話,您出了市委大院右轉,行上十多裏,有個春芳社,侯先生在那兒登台獻藝呢,那兒歡樂多,您甭來尋我。”

說著,便要掛電話,卻被安在海喊住,“瞧瞧你這熊樣,一個正廳上不去,就開始左右不痛快,你可真有出息。”

薛老三道,“出息,安書記,咱這會兒哪兒還有出息,你甭抬舉我了。我是真沒心情跟您逗悶子,說罷,我調哪兒哪了,是流是放,組織得給個說法,我這都畢業了,不能沒了去處。要是再沒個說法,明天,我就出門旅遊去了,正在年邊上,該樂嗬,我就樂嗬,這些年,還真就困頓了,哪兒哪兒沒去過,現在想來,玩命折騰,也沒啥意思。”

“嘖嘖嘖,又改成數功勞,賣委屈了,要我說,你小子這副嘴臉,真該錄下來給諸位領導瞧瞧,忒市儈!”

安在海抿了口茶水,道,“罷了罷了,不跟你繞了,你小子到底好命,讓國光同誌看中了,大手一揮,直接要到體改委去了,比不得,比不得哦。”

騰地一下,薛老三心頭炸開了,“體改委?您沒跟我開玩笑吧!”

安在海道,“誰有功夫跟你開玩笑,本來,央校是非要留你的,各處依舊哄搶,組部爭持不下,把官司都告到了上頭,正巧國光同誌正在看你小子在央校放的那些厥詞,說你小子有思想,對市場經濟有研究,體改委正缺你這樣的幹部,大筆一揮,就直接化到體改委去了。”

“什麽官,什麽職!”

薛大官迷最著緊的還是這個。

安在海嗤笑一聲,道,“這個你問不著我,組部連你的檔案都一並交到體改委去了,具體什麽職務,由那邊分配,你且等著吧。”說到這,電話裏傳來喊聲,安在海又道,“我這邊來人了,工作忙,就不跟你說了,眼見著年關要到了,各大機關都放假了,你且等著過春節吧。”

掛了電話,薛老三正滿腦子體改委,眼毛一顫,強行阻住要伸出來的大手,砰的一下,一個拳頭大的雪團撞在他臉上,蓬起驚天雪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