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可說重了,王小石忙不迭地說:“我不是不專心……”

章璿輕笑一聲:“你又何必安慰我?我跟你素昧平生,你本來就不必對我說話專心。”

王小石可急了:“我是怕這些老百姓。”

章璿倒有點奇:“怕他們?有高手混在裏邊嗎?”

王小石道:“這倒不是。我隻怕百姓好奇,萬一看到我們脫了軍隊,而且你原是女子,必定過來瞅瞅,一旦圍觀,那就不好了。”

章璿眯著媚絲細眼在長長的睫毛底下一轉活兒,就說:

“我知道了。你名頭大,管過事。不少小老百姓都跟你朝過相,你是生怕他們認出你,居然和我這樣一個小女子在一起……”

王小石這回可真要跌足長歎道:“你好聰明,但心眼可太那個了……前麵都說中了,但後頭卻偏了。”

章璿抿著嘴笑。

她喜歡看男人急。

——尤其王小石這樣幹淨、明朗的男子,一急就很好看。

(本來一點都不憂鬱的他,一急躁就憂鬱了起來了。)

“你倒說說看。”她好整以暇地說。

“老百姓一好奇,就會驚動一爺和葉神油,他們一旦發現,就會在這兒開打,我個人生死早豁出去了,但老百姓可有爹娘有妻兒的,一個也不該讓他們為我給誤傷了。我就擔心這個。”

王小石這番話說得很急,也很直。

因為那真的是他肺腑之言。

他天性喜歡熱鬧,但卻是平民的那種喜樂熙攘,而不是奢華**靡的那種追聲逐色。他還喜歡去買菜、逛市場、找新鮮好玩的樂子,邊吃著個梨子邊趿著破鞋走,這對他而言,端的是無比地舒服、自在。

他還喜歡跟人討價還價,跟他老姊王紫萍一樣,減價他最在行。他曾試過磨地爛一樣地跟一個開高價的奸賈減價減了兩個時辰,他癱著不走,到頭來他還是成功了:把三十緡的東西他用一個半緡就買了下來了。而他也心知那奸商還是賺了——該賺的他總會讓對方賺的。

後來他可名震京師了,見過他的人認出是他,他去酒館不必付賬,他買烤肉不必給錢,水果、名酒、山珍、海味、綢緞、寶刀全送到他跟前,他可全都拒收。

不要。

要不得。

——要了就沒意思了。

他也是個好奇的人,以前他隻要見兩三個人聚著,談話的聲音高了一些,或都往下(上)望時,他也跑過來,上望就仰脖子,俯視就低頭。人要是抓賊,他一定眼尖心熱,窮賊他就奪回失物把他趕走算了,惡盜則要一把揪住,往衙裏送。人要是出了事,他一定第一個掮上背負,往跌打、藥局裏衝,要不然,把人攤開來,他自己來醫。

而且,做這些事兒,他都不留名。

——有什麽好留的?縱留得丹心照汗青,也不是一樣萬事雲煙忽過!還真不如任憑風吹雨打,勝似閑庭信步。

有時,他看小孩兒在髒兮兮的水畦旁彈石子,用柴刀、菜刀、破盆、烘皿反映著日光比亮芒,也如此過了一日。

隻覺好玩。

有時,在鄉間忽聽一隻鳥在枝頭啁啾,一頭牛在田間呻吟,也十分充實地過了一個懶洋洋的下午。

有時他看幾個人圍在一起罵架,你罵他一句,他罵你一句,你推他一下,他推你一下。

忽然,收手了,沒趣了,各自散去,他還覺不過癮、沒意思,恨不得摟大家聚攏起來再大打大罵一場才痛快呢!

這就是王小石。

他自認為:

——不是做大事、當大人物的人才!

(可是真正當大人物、做大事的到底是些什麽人?名人不都是從無名來的嗎?大人物未“大”之前誰都是小人物,大事其實都從小事堆疊上來的。)他深明人們這種看熱鬧的習性。

所以他怕大家發現他和章璿。

——在這種地方展開廝殺,很難不傷及無辜。

章璿卻沒想到這個漢子顧慮的、想到的,全不是自身安危,而是這些:

——這不是忠臣烈士、大人物、大英雄才幹的事嗎?但那些名人高士,多年也隻嘴裏說說,卻從來沒有也不敢去做。

章璿長年在蔡京府邸裏,這種人和這種事可見得太多太多了。

——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人。

——眼前居然還有一個。

——看他樣子愣愣的,卻愣得好瀟灑,愣得好漂亮!

是以,章璿隻聳了聳、嘴兒牽了牽,淡淡地說:“是嗎?這又怎樣?畢竟,沒釀成傷亡就是了。”

她好像已開始忘懷了、至少不再計較這件事了。

看來,她是個惱得快但也喜得速的女子。

“你能不介懷,那就好了。”王小石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仍不敢怠慢,“我也有事不明白。”

“嗯?”

章璿在看著落花。

每一朵落花是一次失足:

她看見土坡下有一灣清清淺的水渠,載落花如此遠去,使她想起一首歌,竟不禁幽幽地在心裏頭哼唱了起來:

想當日梢頭獨占一枝春

嫩綠嫣紅何等媚人

不幸攀折慘遭無情手

為誰流水轉墮風塵

莫懷薄幸惹傷心

落花無主任飄零

可憐鴻魚望斷無蹤影

向誰去嗚咽訴不平

乍辭枝頭別恨新

和風和淚舞盈盈

堪歎世人未解儂心苦

翻笑紅雨落紛紛

願逐洪流葬此身

天涯何處是歸程

且讓玉銷香逝無蹤影

也不求世間予同情

她隨意哼起這首歌,所以對王小石問的、說的是什麽話,她也沒好生去注意。

王小石正問:“你混在蔡京身邊,已好些時日了,盡管今朝殺不了他,但人總有疏失的時候,你總有機會殺他的……你為救我出來而犧牲了這報仇良機,是不是有點——你會不會後悔呢?”

章璿沒聽清楚。

她又“嗯?”了一聲。

隨後,她依稀聽到了“後悔”兩個字,就隨意地說:

“後悔?才不。”

然後又加了一句:

“落花都失去了下落,世事還有什麽可悔的?”

王小石當然不以為然她那不以為意的回答。

他隻有苦笑。

他試著說:“那你不再惱我了?”

章璿漫不經心地問:“惱你?惱啥?”

王小石一怔:“惱我沒專心聽你的呀!”

章璿蹙了蹙眉,“專心?為什麽要專心?”她倒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王小石又隻好苦笑:看來,這女子可不光是惱得快消得也快,遺忘功夫比記憶能耐還到家,說時遲那時快,晴時多雲偶陣雨,隻怕比溫柔還多變難耐。

他試探著說:“既然你不惱,咱們好不好走了?”

“走?”章璿四顧,隻見牆前左右來往穿插的都是陌生人,想牆垣之後的行人也不少,但沒有一個是她識得的。這麽多年來,她窩在“不見天日”(其實天日仍是可見的,而且那兒還有許多宮燈彩燭、珍禽異獸、奇花怪石、達官貴人,但那對章璿而言,無異於行屍走肉,她向來視而不見,隻小心周旋)深宮後院一般的“西苑”裏,向往著外邊的世界,外邊的人,卻很少機會可以看得見、加得入。而今自由、自在、回複自身了,她見到這些互不相識的人,隻覺得親切大於防範。

“走去哪裏?”

她不禁茫然反問。

“我不能再待在這兒了,”王小石可真有點急了,“我要趕去和剛脫逃和露了相的兄弟們會合,先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再說。”

章璿聽了就說:“我聽明白了,你要逃亡。不過,你也最好能明白一件事。”

王小石眨眨眼睛,“你說。”

章璿眯眯地笑開了。王小石看著她的笑容,覺得這笑笑得實在非常旋轉:要換作是個好色之徒,隻怕得要暈暈的呢。

“你得要記住,我為救你而敗露了身份,失去了伺機殺蔡賊的機會,我要你欠我一個情。”她說得非常直截,“我要你記得報答我。”

王小石本來想說:救人何苦望報?幫人也不必圖謝。像他這次全麵策動拯救方恨少、唐寶牛,也沒指望誰會感激他感謝他的。不過,他回心一想,他是這個想法,但別人可不一定這樣想呢。何況是章璿如此身在坎坷、且曆經長年伺伏敵側的弱女子呢?他又何必把想法強加諸於對方呢?是以,他忍住了不說什麽了,隻說:

“我聽明白了,記清楚了。”

章璿展顏一笑:“你明白就最好。告訴你,我是個孤苦無依的女子,我隻能用我有限的力量去辦幾乎是不自量力的事。你別怪我自私,我不顧惜自己,又有誰顧惜我?女人本來就應該自私的。我覺得這上天欠了我許多、許許多多。”

王小石苦笑道:“其實誰也沒欠誰的,誰都不欠什麽。天予人萬物,人無一物予天,是你欠天的還是天欠你的?要說欠的,隻是人欠你的。”

章璿薄唇兒一撇下來翹邊不服氣地道:“你說得好聽。你還不是在爭雄鬥勝嗎?誰在這俗世洪流裏爭強逞能,誰就免不了人間斷定成王敗寇的規律,你要救明友、殺蔡京、幫諸葛先生,就未能免俗。”

王小石想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要在跟她分手之前勸她幾句,所以道:“說的也是。一個人當然不該白來世間走一趟。人盡其材,物盡其用,得展所長,不負初衷。若是隻修行了一輩子,無甚作為,豈不如同木石?木石尚且有用,人則吃的是白米飯,聞的是稻米香,豈非連木石都不如?所以真正的佛,是同體大悲,無緣大慈的,不是隻躲在佛廟寺院裏念經拜神敲木魚,就可以成佛的。”

章璿眯眯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她開始眯著眼隻想勾引勾引這個青年,就像她在蔡府別墅裏,隻要她想勾引的人,就必定能成事,但她勾著引著,卻忽然聽到了些道理,反而覺得自己正給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所勾引過去了。

她不禁有些震動,幾乎以為自己麵前站著說話的,並不是一個“人”,所以她忍不住問:“什麽是同體大慈?什麽是無緣大悲?既然上天沒有慈悲、世間沒有慈悲,我為什麽要大慈大悲?”

王小石決定把話說完了就走。他常常聽人把“慈悲”之義誤解,而今也一吐為快。

“無緣大慈是一種真正的、沒有利害關係的愛。我愛他,他愛不愛我,都不重要,我依然是愛他的。我跟他無緣無故,我愛他全不求回報。這就是大慈。”王小石說,“蒼生眾人與我們非親非故,但我當他們的痛如同己痛,視其苦如同己苦;傷他痛我,人苦我憂。這便是大悲。”

章璿欲言又止。

王小石知道自己還是應該說下去:“你別看這種想法傻,其實,有了這種大慈大悲的愛,在感情上反而不會有得失,既沒生收回之念,就不會有煩惱心。沒有發生什麽事的時候,對人好,那隻是應該的;但當人家對你不好的時候,你還一樣的待人,這才是功夫。”

章璿“哈”的一聲:“你是要我不求你回報罷了,卻說了那麽多的話!”

她本來還要說下去,卻見王小石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正端視她,那麽友善、真誠、真摯,一點敵意和怒氣都沒有;她說了一半,已覺理虧,竟說不下去了。

“生命很短,所以特別美。人應該加緊腳步,盡速前進,沿途不忘觀賞風景,自尋快樂。記住,‘前腳走,後腳放’,要是前腳已跨出去了,後足就不要拖泥帶水,顧惜不前。你而今的處境就是這樣:既已離蔡京魔掌,你已是自由身了。昨天的事應該讓它過去、消失,且把心神力量放在今天的事情上。”

章璿澀道:“我……我該做什麽?”王小石這種話,她雖聰明過人,在相府裏形形色色的人見遍、各種各樣的書覽遍,一早就通曉如何防人、整人甚至怎樣害人、殺人,但王小石這種話,她卻從未聽說過。

“你不要輕視自己的力量。世上並非絕無難事,有些確是很難辦到的。但很難辦成並不是辦不成。一個人若辦不成,很多個一個人就能水到渠成了。隻有不肯為的人,才會做不到。我們若是一滴清水,滴到水缸裏,就是一缸水了,因為已分不清哪一滴是你、哪一滴是我。同樣的,滴到臭溝渠裏和汪洋大海中,都是一樣的結果。‘你自己的力量’,本來就是可以大到這樣沒有製限的。”王小石平和地說,“我們不應該為自己付出的心血和勞苦,而畫地自限、迷戀著過去的成就。施予人者,莫論回報,莫圖人情。過去的,過去吧;未來的,反正猶未來。守住現在,當下即是,可貴可珍,自重自愛。”

章璿緘默了半晌,幽幽問了一句:“你所說的種種,你自己可能做到?”

王小石哈哈一笑:“我?還差遠哩!我道行哪有這麽高!我要做到,還用得著這陣子忙來忙去,卻仍是,一場空!”

他坦然道:

“我還是與世有爭的。”

他這樣爽然一笑,使章璿也與之釋然了,輕鬆了,也開心了起來:

“好,你說了這麽多,使我決定了一件事。”

“什麽事?”

“我決定——”

“嗯?”

“跟你們一起走。”

“什——什麽?!”

“你不歡迎嗎?”

“我?”

王小石隻覺一個頭有七個大。

“你看我現在若不跟你一齊逃走,我還有地方可去嗎?天下雖大,無可容身,你能不顧我死活嗎?”

——說的也對,可是,我這是逃亡啊……

“有你在,可以保護我呀。何況,你說話那麽好聽,我想聽下去嘛。”

——哎呀呀,誰叫自己一時口快猛說了那麽多那麽久那麽長篇大牘的“金剛經”!

“怎麽啦你?卻又反悔了不是!什麽‘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全都是騙人的!你就忍心讓我送死了嗎?”

“當然不,可是——”

“可別可是了,趕快去跟你的朋友會合吧!”

“——不過……”

“什麽不過嘛!你說話好聽,我唱歌好聽,咱們路上可不愁寂寞了。”

“但……”

“但你的頭,走!”

章璿再不理會,扯著王小石就走。

王小石本能反應,略一掙動,一不小心,卻使得章璿頭上盔帽落了下來,露出了烏雲般的長發,王小石自己也扯落了一些臉上的易容之物。

他們正防有人發現,唯一發現的是人們簇擁過這邊來,一名行人走近之時低聲道:

“王樓主,你走你走,我們掩護你。”

王小石一怔,在眾人掩飾下,與章璿相扶而行,不數步,有一老太婆佝僂著蹣跚地走過他們身前,澀聲道:

“小石別往那兒走,那兒狗腿子多。”

王小石忙折了方向,又定了一會,隻見人多穿插於身前,一替人磨菜刀的大漢一麵故意快力磨刀,一麵沉聲道:

“小石頭,快走快走,我們支持你。”

王小石跟章璿相覷惑然。走出了西城門,那守門的一名領隊也不搜查他們,隻細聲疾道:

“王少俠,保重,好走。跟那運柴的隊伍走,較易掩人耳目。”

王小石二人走近那走在碎石路上的運柴隊,一名背著山柴而且也骨瘦如柴的老頭兒,對他咧開黃黑不齊的牙跟他“喀”的一笑。

這回王小石不待他先開腔,已問:“怎麽你們都知道我是王小石?”

那老者一笑,咳地吐出一口濃痰:“誰不認得你?天下誰人不識君?一雙石頭般的眼睛、石頭般的顏臉,還有大石頭般的膽子,你不是王小石,誰是王小石!”他指著地上給他們踩得喀啦喀啦的石頭,“你鋪的路,我們好走;今天你要走了,咱們不要命了,也得讓你好好地走。”

王小石隻覺一陣熱血衝上喉頭,隻覺自己所做的,都沒有白做;所活的,都沒有白活;上天對他煞是慈悲,給了他多於他所應得的。

章璿卻俏聲道:“你又多愁善感了?是怪我易容術不精吧?”

王小石這才省了過來,心道不是,才要開口,章璿退了一步,怯生生地說:

“你你你……你不是又要講長篇未完完不了的金剛經吧?”

王小石隻好苦笑。

“你看。”

章璿忽又叫道。

王小石隨她指尖看去,隻見路邊又有那樣一棵開著紅花的樹,風過的時候,花瓣正一個旋一個旋地轉降下來,憂傷,美豔,有一種殺人般的好看。

王小石苦笑:

他覺得自己像在旅遊多於逃亡。

“我還不明白一件事。”

章璿忽又狐媚和狐疑且帶點狐惑的睨睇著他眯眯笑:

“你為什麽老是苦笑未停?”

——嚇?

“嗯?”

章璿側了側頭,用鼻音問。

陽光突破了陰雲,映照下,鼻尖和頸,很白。

像隻狐。

白狐。

※※※

稿於一九九三年六月廿五:訪商報見馮時能、黃燊發、陳和錦、柯金德、林水蓮、麥惠蘭等。《南洋商報》現場訪問、拍照。與何七定計邀姊上首都。方電意動來K-K會合。廿六日:素為文相提。秀芳、素馨會於吉隆坡,遊Yaohan、CoronaConcordHotel。海已證實心髒血管栓塞。芬腦部瘀血須開刀。廿七日:與天衝突折騰,對方終表歉意。與秀芳姐難得親情相聚,旋又分手。

校於七月廿八日:一日連環三訪問;《新生活報》編輯部訪。“風釆”即時訪;蔡園新潮訪;晤雪梨、惠霞、國清、佳陵、圓鳳等;與海和解。廿九日:會郭隆生夫婦赴四季樂園看音樂噴泉喂魚樂,食於Sakura,遇王階等三大杏林、氣功、針灸高手及導演、女聲樂家等,甚歡;悉燊事,甚憾;寫作新低點。三十日:大菠蘿歿,“大圈仔”病重;首由Kevin主持C。近期會MissWong、Mei、Apple、Sweet諸子。七月一日:三人近五年來十二次回馬行返港,機場會合方等;與小方久別重逢;慶均多喜訊;榮德鴻雁動人情;大可信意誠;永成急聯絡出版事;E告急;H來港發展;收到四冊新出版的《少年鐵手》《遊俠納蘭》(友誼版)等書。

修訂於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一日至廿五日:二字SX幸無事;蔡訊可喜;D華;聞大陸版《棍》大捷;《少年無情》合約疑雲;餘舒展超傳真好玩;旋Fax可愛;何文盲安然;三水讀者郭慶陽可愛書迷;雲舒舒然;“縱橫”已定分可法;MH華十祖;讀友沈柏(鴻濱)信:重視回目章法;與眾定版稅法;大配眼鏡;重訂行程;秀夫專製惹火我;怡自澳電,盡釋前嫌,甚歡;恢複處事。

修訂於二○○四年八月初:香港漫畫節,在香港會展中心首次在港舉行簽名會,由於人數多要配額,反應熱烈,讀者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