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一見人有得聽她可沒份兒,就七火八燒地躁了起來,毛虎虎地說:“怎麽?來是為了見不得人的事啊?”

隻見王小石聽得一再頷首,嘴裏說:“我早有發現,謝謝相告。”

方恨少這才笑嘻嘻地向她回話:“沒啥,沒啥,沒啥值得驚動你溫女俠的大事。隻不過,聽你們什麽龜國鶴人、雪人地講個不休,也湊合湊合應應景罷了。”

“我信!”溫柔覺得二人把她見外了,“你閑死了沒事幹!”

“你說對了,我是閑死了,”方恨少也不懊惱,隻說:“隻不過這當合不想沒事幹。”

溫柔本要追問下去,但見池子裏的龜你趴我背、我跨你殼、他爬我背、你翻他身全打了結,有三幾隻還在池邊翻轉了肚子,一時翻不過來,皺了皺秀眉說:“你閑慌就跟我去把龜殼子翻過來。”

方恨少聽了如蒙皇恩大赦,他寧願去幫溫柔翻龜殼,也不願見她號啕泣。不過,他不忘向王小石悄聲說了一句:

“看來,溫大姑娘可真有閑,該給她找些活兒幹幹了……說不準,像剛才‘老天爺’說的該為她找一處婆家了。”

王小石笑,眼睛出奇的發亮,瞅著溫柔那兒,隻說:

“她是閑著,不過,別人隻怕都閑不了了——”

話未說完,場中突然起了很大的變化。

變化很大:

而且是那種閃電驚雷、烏雲掩月、天狗食日式的突然而生之變化,而不是那種日落月升、春回雪融似的自然而然之變化。

雪,真的消融的。

隻不過,不是一點一滴的融。

而是極快、極速、極不可思議的:兩座雪人一齊都雪落冰剝。

兩座雪人還一齊彈起!

畢竟,雪人是雪人,不是人。

——雪怎麽會自行動作?

隻有人才會動。

莫非這兩座雪人成了精,吸取了雪之魄、人之魂,真的不光是具備人形還成了真人不行?

原來,這兩隻“龜國雪人”真的是人。

不僅是人,而且是極厲害的人物。

這兩人突然而起,方恨少卻正過去俯身陪溫柔翻轉龜殼。

隻要未加提防,誰也避不了這二人的攻擊——就算加以防範,隻怕要從這兩人手裏逃生也是極難。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用在這二人身上,不甚正確:

因為他們一動手,答案便隻有一個:

沒有。

——他們要攻襲的對象一定“沒有”命了的“沒有”。

“沒有”活口可言。

因為他們使出的是看家本領。

也是殺手鐧。

他們隻兩個人,但卻有三道殺手鐧:

落鳳爪

無指掌

素心指

這三種絕門武藝,卻有著五個共同的特色:

而且都是指法。

其中,“落鳳爪”是女性才可習的惡毒武功,練此功法的人一旦修習出岔,便得成為非男非女身。

“無指掌”更狠,不但對敵手狠,對自己也狠。這種掌力練得最高深時,連手指也得一根根斷落萎謝下來,手指越少,功力便越精深。

另外,“素心指”是專讓男性學的陰毒武功。這種指法一旦修練不得法,就**陽逆形,形同自宮。

要知道,任何人就算天性聰悟、勤奮過人,但練武跟學醫、學藝、學工一樣,總有出岔遇錯的時候,但這三門武藝,其中一樣學了如同自殘,另外二樁更不能並習,否則陰陽大變裂,情況危殆——偏生還是有人願學、苦習。

他們既然隻有兩個人,卻使出三種絕門指掌功法,顯然的,有人已兩者並練:

這兩人,一個堆得胖胖肥肥,一個徹成高高瘦瘦,他們的真人,也是一樣。

高瘦的那個同時使出“落鳳爪”和“素心指”。

矮壯的那人打出的是“無指掌”。

他左右手各隻剩下一根指頭。

甚至連那根指頭,看去也不像是指頭了:根本分不清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還是尾指了。

不過,就算沒有手指了,那仍是指法,而且是極其歹毒的指法。

王小石認得這兩個“雪人”:

張烈心

張鐵樹

——“鐵樹開花”!

這兩人一顯出真麵目,就立即下手。

都向溫柔下手。

隻向溫柔下手。

而溫柔卻正在專心替那些翻轉了的烏龜扳正過來。

溫柔與人無尤。

溫柔也不是什麽第一號欽犯——事實上,她在各地城樓上掛出的緝拿逃犯海捕公文中的懸賞價格還是最低的,不但遠比王小石低,連唐七昧、蔡旋等也還有不如,連何小河、梁阿牛等也不及,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沒把她給繪上去。

為此,溫柔也跟大家發過脾氣!她覺得自己給小覷了,太不受到應有的重視了。

可是,敵人為何卻偏要第一個找上這個本與世無仇的女子,並第一個就向她猛下殺手?

按照道理,這驟然而至的暗算,溫柔全沒提防,是絕對避不過去的。

而且,這兩名“雪人”下手的“方式”很特別。

他們用的都是指法。

可是指短勁長,手指未到,手上已祭起一藍一青一黑三道指勁,攻向溫柔。

指勁足有十一至十三尺長,溫柔俯身翻轉龜殼,距離本近,而今那三道指勁真是說到就到,幾乎不容溫柔閃躲。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白衣書生方恨少卻似早已料到有這場伏襲一般的,忽然扯著溫柔的肩膀,在雪人動手的前一刹已叱了一聲:“起!”

他振衣而起。

扯起了溫柔。

他整個人就像給那馬上就要攻到的指勁“激飛”了起來似的。

馬上就要攻到——就是說還沒真正攻到。

方恨少身形一起,他的“白駒過隙”身法也激起了溫柔的“瞬息千裏”輕功,自然反應,同時掠起。

在指勁襲至前掠起。

——由於太急,溫柔把一隻烏龜正翻轉了一半,還沒完成就激飛急掠了開去,溫柔第一個感覺竟不是驚慌,而是遺憾。

“白駒過隙”的輕功是怪,你不動他,他就停下來:你一打他,還沒打著,他仿佛就已給你“打”了起來,你卻沒真個能打著他。

“瞬息千裏”卻隻是快。快得隻要她的輕功一施,你就來不及出手,出了手也來不及打著她。

這兩種輕功同時施展,三縷指勁,都告落空。

就在這時,砰砰二聲,寺院的東西二道月洞門同時給震了開來,三道人影,同時掠了出來!

來自西邊的是梁阿牛。

“太平門”的子弟輕功當然好。

來自東麵的是何小河。

“老天爺”素來長於輕功。

他們一齊掠向、攻向、殺向那兩座出了手同時也失了手的“雪人”。

那兩人當然就是“鐵樹開花”張鐵樹和張烈心。

看來,這兩人是一直充當作雪人,窩在這兒,為的就是要施暗算。

——隻是,他們為何卻偏要先找上溫柔?

難道溫柔特別重要?

難道溫柔特別好下手?

難道他們特別恨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