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歸去
蜀山腳下，神樹村的麥田中，一個農夫正在田間除草。烈日當空，農夫頭戴竹笠，不時抬頭拭汗，觀其容貌卻是年紀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多歲。不過，這個農夫跟附近一些村民卻有些不同，盡管在田間也已經勞作數月，但是挽起袖口的手臂卻皮膚白皙，手掌上也沒有厚繭，仿佛天生就不會因為勞作而改變形體。
青年農夫勞作期間，忽然渾身一震，低垂著的麵容上出現了一絲複雜神情，繼而挺直身體抬頭望天，默然不語。半晌之後，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看了看，便又重新放回懷中。青年彎腰收拾起農具和陶罐，將其放置於身後的背簍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邁步朝小村走去。
神樹村外環繞著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此時河邊有一群捶洗衣物的婦人。一個正在洗衣的中年婦人看他走近，頓時笑問道：“徐大郎，可是除完草了？”
“還剩得一些，明日再做！”青年笑著回道，靦腆的笑容讓河邊一些懷春少女都是心中一動。
待到青年走遠，其中還有幾個少女依然癡癡望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剛才那個問話的中年婦人見狀，卻是笑罵道：“大妹子，回神了！徐家大郎可是走遠了！”
“嘻嘻，也難怪她們思春！這徐家大郎長得俊俏，人又斯文，更是身板結實，幹農活也算一把好手。這等小夥，別說她們，要是老娘年輕上十歲，指不定也要喜歡上他！”旁邊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接口笑到。
“嗬嗬嗬，胡大娘，連你都動春心啦，可不怕家中老頭打你嘴巴！”一個豆蔻少女回神調侃到，“可惜了，徐大郎已經娶妻，倒是讓你白費心思！”
“這倒也是，哈哈！”胖婦人爽朗大笑，“徐大郎那媳婦聶氏，我倒是見過一次！嘖嘖，那閨女美得簡直像天仙一樣，更兼一手繡花的好手藝，倒是與大郎挺相配的！”
“嗯嗯，聽說村中方員外的兒子娶妻，一對新人身上的喜服也是聶氏繡製的，真是心靈手巧得不似我們農家媳婦！”
“你們說，這徐大郎和聶氏會不會出身大戶人家，少年人私定終身，攜手天涯也是常有的事情！”
“噓，你們別亂嚼舌頭，就算徐大郎和聶氏……我等也隻當不知，村中多了一戶踏實人家，總是一件好事，我等平日多幫襯一些便是！”
“是啊，是啊！”
遠處的徐大郎臉上浮現一絲無奈苦笑，他雖然已經走出老遠，可是以他的耳目，如何能聽不見這些婦人的議論。這些村婦的樸實讓他心中感慨良多，若是能就此在這神樹村中終老，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可惜……
在村中泥路上走了不多時，青年遠遠地便看到了自家那間小茅屋。茅屋上空正升騰著徐徐的炊煙，前麵圍了一圈低矮的竹籬笆，小小的院落中栽種著一些平日食用的蔬菜。也不知為何，這些蔬菜長勢都是不錯，比尋常蔬菜都要茁壯上幾分。
青年剛剛走近院門，茅屋的木門便是吱呀一聲打開，從裏屋中走出一個年輕女子。
女子身穿麻布短衫，發髻上簡單地插著一根木簪子。隻是身上簡單樸素的衣物，卻更加襯托出女子俏麗清秀的容顏，以及身上那股脫塵出俗的高貴氣質。隻見她在門口亭亭玉立，笑盈盈地望著歸來的青年。
“大郎回來啦！我剛剛做好飯，馬上就能用！”
“嗯，你辛苦了！”青年將背簍放在牆角，走近女子，微笑著伸手將妻子鬢角散落的秀發捋到耳後，“一起吃吧！”
桌上的菜肴極為簡單，兩個清淡小菜和一碗青菇蛋湯，“今天小紅多下了一個蛋，我估摸著你下午還要去田裏，就在湯裏加了一個蛋！”
“好，你也喝一點！”大郎微笑著給妻子也盛了一碗蛋湯。
席間無話，等到大郎吃完，女子便收拾起碗筷來，一邊整理，一邊低頭咕噥道：“你……且等等去田間，我有些事……要跟你說！”
大郎一愣，微微點頭，“嗯，好！我……也有些事要跟你說！”
“那你先說！”女子笑著抬頭。
“不急！”大郎站起身，從懷中摸出小布包打開，從中取出一支珠花簪子，“我今日去鎮上賣雞蛋，看見路旁有一個貨郎。他的貨擔中就屬這支簪子最漂亮，便給你買下了！來，我給你戴上！”
“好看嗎？”年輕的女子手扶發髻，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期待地看著丈夫。
“嗯，好看！我的娘子最美了！”大郎莞爾一笑。
“嘻嘻！”女子聞言心喜，清秀端莊的臉龐上，綻開一個甜美的燦爛笑容，讓對麵的青年看得有些發呆。
“算你識相！”女子撲進青年懷中，將美麗的臉蛋依偎在丈夫胸前，柔聲問道，“你不是說，那些雞蛋換了錢，要去買一頭豬崽回來養嗎？”
大郎微微一愣，輕聲歎息，搖頭不語。
“沒事，最多我再接幾件繡品的活，就能換到豬崽了！”女子看著大郎有些難看的臉色，輕聲安慰到。
“不……不用了！”大郎苦澀地說道，“其實我想跟你說的事情就是這個，我們不需要買豬崽了，我的時間到了！”
青年話剛出口，便感到懷中的妻子身體發僵，抱著他的雙臂更是緊了幾分。
良久之後，大郎終於聽到懷中的妙人兒再次輕聲問道：“不能不走嗎？”
青年默然不語，隻是將臉龐貼在妻子的秀發上，輕輕廝磨。年輕的女子終於失語，肩膀顫抖著在丈夫懷中抽泣起來。
“你什麽時候會回來？”女子看著即將走出房門的青年，黯然問道。
“現在的我還太弱小，無法將你帶出這一界。等我再次降臨這一界的時候，我向你保證，一定將你帶到我的世界。”青年臉色鄭重地說道，“何況你在人間半年有餘，也該回天庭安排一下了！”
“我……等你！”女子依靠著門框，喃喃低語到。
等到青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天邊，女子留戀地看了看四周的院落和茅屋中的一切，緩步走出房門。一陣彩光閃過，簡陋的農家小院中出現了一位頭戴鳳冠，身著錦羅彩裳的高貴女仙。
女仙低頭俯視自己的小腹，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轉頭看向天邊，“小賊，你要走，本宮便不告訴你！隻是你若回來晚了，本宮可繞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