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斷臂

喂,我跟鼻尖上方不遠處的怪臉,保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態,隻拿手指點了點蹲在地上的開鎖人:如果碰到一隻屍鬼張著大嘴對你流口水,該怎麽辦。

說這話的時候,甬道上倒掛的野獸似的眼珠,竟微微動了起來。在我跟黑手套之間徘徊。這場麵,既驚悚又黑‘色’幽默。

那是它看上你了。‘門’開了。走,走哇。黑手套一扯扯不動,回身轉頭,臉‘色’微變。那玩意兒“嗷”的一聲,撲將下來。

我的匕首還遲疑,倉皇躲過身子,將動未動。冷光一閃,黑手套早‘抽’出自己的獵首鋼刀,嗤的一聲輕響,骨碌碌,這隻血狗子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下。停下來,一雙惡眼兀自猙獰圓睜,活靈活現。跟我一樣,目瞪口呆。

這兒有暗道,可能就是血狗子老窩。黑手套皺起眉:不能再耽誤,馬上進墓室,會會你三叔。

話音未落,不遠處原本死寂的墓室裏,突然傳來一陣子哭聲,嗚嗚咽咽,斷斷續續,卻越來越清晰。密閉濃黑的地下甬道,這哭聲跌宕起伏,回音不絕,讓人心生寒意。手電互相照著對方身後的石壁,我跟黑手套麵麵相覷,不覺各自倒吸一口涼氣,誰說這裏麵沒有人?

許多年後,等我老了,變成一個沒有多少未來,隻剩回憶的糟老頭子。

我會這樣給自己的小孫子講:當時,我和你們祖師爺,循著哭聲,一跑進你們太叔公地下墓室。就隻見,一口漢白‘玉’大棺,綠瑩瑩,鬼森森,止不住的晃啊。而另一口,竟然在哭!光柱掃過,墓頂,四周,屍鬼成群,黑壓壓一片,鷹視虎步,蓄勢待撲。

現在上去製止你三叔,恐怕會被撕成碎片。黑手套環顧墓室裏的血狗子:這些畜生,都餓壞了。

那怎麽辦,我緊靠著他的背,左手狼眼,右手利刃。肌‘肉’緊繃,牙關打顫。大口喘氣,媽的,媽的,關鍵時刻怎麽感覺大腦缺氧了。

上!

黑手套大吼一聲,我稀裏糊塗就跟著往前衝。‘陰’森的空曠墓室中,三叔的‘玉’棺散發著奇詭熒光。不用狼眼照明,就能看個清楚明白。

我們順利的衝到漢白‘玉’大棺前,沒有一隻血狗子動彈。這時,另一隻‘玉’棺裏滲人的哭聲,突然停了下來。有被迫中止的餘音。接著裏麵發出一聲清嘯,好似一聲命令。按捺多時的屍鬼群,密密麻麻,霎時間全部圍了上來。

我心裏一咯噔,‘玉’娘棺材裏是誰在哭,還能控製外麵的血狗子?

黑手套有些動容,目光緊盯著四麵八方包圍上來的屍鬼,與我在棺前肩背相靠,換個防禦姿勢,扭頭小聲說:血魁在指揮,說明你三叔還未轉化完全。致命一擊,絕佳機會!

嗯嗯,我連連點頭,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說話間,最外層的幾隻屍鬼已經借勢躍起,張牙舞爪,麵目甚為可怖。直接朝我們撲了過來。

縱使滿腹疑問,一臉驚恐,已來不及思量。退無可退,我被迫與快欺上身的血狗子搏起了命。幾個回合下來,還是手軟,拚了全力,護身是沒大礙,不過根本不具有攻擊‘性’。

而黑手套獵首鋼刀一閃,就是一聲慘嚎。在我跟一隻血狗子你呲牙咧嘴想撓我一下,我瞪著眼想捅你一下,捉對撕扯的時候。他已經殺的飛起,時不時回護,幫我解決掉身邊的潛在危險。我真正見識了什麽叫血‘肉’橫飛,一擊斃命。還好隻是屍鬼。饒是如此,我也早已嚇破了膽,緊靠著他的背瞎比劃,防防身。你不咬我,OK,我也不傷你。

你若咬我,算你牛‘逼’。

我沒脾氣。

戰的正痛快,三叔的‘玉’棺又劇烈晃動起來,似乎伴著某種神秘悠遠的淺唱低‘吟’,攝人心魂。整個墓‘穴’,不,整個東山,都跟著顫起來。

我一呆,恒州地震了?

時間不多,速度解決這些勞什子。

黑手套幹脆利落的擰斷一隻屍鬼的脖子,又疾跑兩步,朝一隻撲來的大塊頭迎麵躍起。

好嚇人,我可不要埋在這裏。

我還沒緩過神來,一隻躺在腳下半天,沒死透的血狗子,回光返照般突然跳將起來。騎上我身,緊緊抱住肩膀,吭哧,就是一口。

登時血流如注,涼颼颼,又熱乎乎。頃刻間尖銳的刺痛感彌漫撕扯。大爺的,就看老子好欺負是嗎,不理會你,是不想髒了手而已。我怒由心起,惡向膽邊生,握著利刃一緊再緊。終於大叫一聲,扯住這畜生半死不活的腦袋,揪住青蛙皮一般滑溜的脖子,把它從背上狠狠摔下。學黑手套的樣子,對這隻血狗子,進行了慘無人道的重重五連擊。

大仇已報,我紅了眼。果然爽歪歪。

這時黑手套已殺回來,見這情形,怔了一下,上前撕開我的衣服,仔細看了看傷口,皺眉半晌:沒大礙。我還沉浸在血虐小屍鬼的快感中,抬起頭,隻見墓‘穴’暗黑可怖,怪象叢生,視覺嗅覺一陣刺‘激’,端的是一人間煉獄。

你掠陣,我開棺。

黑手套邊說,邊去推三叔一直顫動的‘玉’棺蓋子。這裏麵還喘氣兒的屍鬼,遠遠的低吼轉圈,伺機而動。我則警惕的注視著它們。與血狗子目光相接,如跟心愛之人對視一樣,那種體驗,一生難忘。

隻不過一種是當時已惘然,一種是本能的恐懼。

漢白‘玉’大棺的蓋子被緩緩推開,三叔的棺比‘玉’娘的大多了,這氣力驚人。我有點不敢上前。我怕看到三叔的樣子。

我怕看到,起了變化的,三叔的樣子。

哥哥,哥哥。

這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旁邊的‘玉’棺裏傳出來,微弱,卻清晰,她不停的呼喚:哥哥,哥哥。

我一怔,情不自禁邁動步子。走了過去。

黑手套在大叫什麽,我都聽不到,隻看到他在張嘴。我轉回頭,望著前方的黑暗虛無,緩緩眨眨眼睛。好像一切都變慢下來。

‘玉’娘的棺蓋打開了,借著狼眼,發現裏麵躺著一個小‘女’孩,正在對我笑。嬌美俏皮,不是小虎牙是誰。

哥哥。一張櫻桃小嘴啟合。

可找到你了。我說著,把她抱出來。放在墓室地上,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平時小虎牙撲到懷裏,頂多到‘胸’口。現在好像可以能平視了。你沒事吧?

她不說話,好像受到驚嚇,小臉雪一樣白,轉動著漆黑明亮的眼球,隻衝我笑。

墓‘穴’上空突然一陣紅光,刺眼奪目,好像什麽東西燒了起來,又緩緩落下。原來是一根照明燃燒‘棒’。

這肯定是黑手套扔的,我‘抽’空又看了他一眼。這家夥好像很忙的樣子。

三叔的‘玉’棺隻打開了一半。從裏麵伸出來一隻青灰‘色’的巨型五爪,掐住了他的脖子,正往漢白‘玉’大棺裏拉。

黑手套一手拆解,一隻手死命頂在棺沿上,突然間,毫無征兆的,一根白森森的臂骨,生生從他袖子裏刺了出來。

胳膊斷了。

黑手套絕望的注視著我,指指點點,做了個扔過來的手勢。我安靜的看著他。他想說什麽?

我好像是在夢中,一切都不真實,黑手套拚命的做手勢,我好像懂了,低頭一看,‘胸’前的‘玉’佩,亮的要命。猛然間一醒神,眼前,這貼臉深情凝視我的東西,哪裏是Wanda妹妹。

麵‘色’慘白,一道血痕直貫左眼,這是一隻,屍鬼。

一隻漂亮的屍鬼。

墓室裏響起一聲哀嚎,滿臉痛苦的黑手套,被怪手整個拖進了三叔‘玉’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