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覺得洛陽不好,我可以送你回晉安再去江南。”

許名歎了口氣,這回可不是玩鬧,還不知道江南局勢如何呢,聽主子的意思,也許是要動武的。

宣王在江南已久,根基已經穩了,連蘭陵蕭氏都要退了一射之地,哪裏是那麽好對付的。

這隻會比幽州的戰場還要難周旋……

夏禾韁繩一甩,走到他麵前道:“我為什麽不能去!你和師兄難道還護不住我嗎?再說,我身手又不差,自己也能護著自己!”

許名搖搖頭,俊朗的臉上難得的堅毅起來,毫不讓步,“夏禾,你別胡鬧了,這是正事,我明天送你回晉安。”

明天便是出發去江南的日子,不過自己也能先去一趟晉安,再日夜兼程趕上主子。

夏禾見他對自己絲毫不讓步,咬了咬唇道:“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說完翻身上馬揚長而去了。

許名放下了剛想拉住她的手,她回晉安才最安全。

他望著夏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騎馬趕去了玄武大營。

孟添去了江南後,玄武大營落由幾個副將打理,都是疏通過得,一盞茶功夫許名便交代完了事項出了大營。

當晚,許君彥便去了安國公府的書房辭行。

許修文囁嚅了半天,隻說了句萬事小心。

許君彥輕笑道:“父親不必擔心,倒是要多留心吏部的動靜。”

吏部尚書如今事事與許君輝對著來,一連參了他幾本。

許修文看著許君彥告辭而去的背影,歎了回氣。

自己的嫡長子最多也就是襲了自己的國公爵位,一世衣食無憂罷了。

真正難掩鋒芒的,是許君彥。

隻可惜,他隻能以庶出的身份存在。

許修文倒去了青瓷茶盞裏涼透的茶水,起身去了崔氏的院子。

崔氏已經站在門外候著了,大紅羽紗麵鶴氅是一身寢衣,頭上的珠釵首飾也盡數取下了。

許修文攜了她的手進了內室,“夫人站在門外吹風,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崔氏笑著搖搖頭,替許修文寬了外衫,“老爺今日怎的這麽晚?可是前院有什麽事?”

許修文看了眼她,“剛剛君彥來辭行,和他多交代了幾句話,這次他被貶去江南巡查,到底也帶著我們安國公府的顏麵。”

崔氏聽到許君彥,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想到許修文的態度,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麽。

她心裏卻暗道聖上可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庶子有什麽好的,公私不分濫用職權還不夠丟了國公府的顏麵?

“老爺,妾身大哥家的嫡長子已經定了親,妾身還不知要送什麽賀禮去?”

許修文樂得見她不鬧騰,於是笑著問道:“定了哪家的千金?”

崔氏挑了挑燈花,抿嘴笑道:“說的是王家本族的嫡女,聽說原是要送進宮的,隻是去年選妃正趕上幽州戰亂,就給耽擱下了……能進宮的,這相貌品識樣樣都錯不了。”

許修文倒是覺得意外,王家女?如今王家本族適齡嫡女少之又少,看來王昭打定主意是要拿下這兵部尚書的位置了。

許修文瑉了口桌上放著的毛尖茶,“賀禮夫人看著辦就好。”

許名回到偏院,匯報了玄武大營的消息後,問道:“主子,你怎麽確定孟添定是去了江南?”

許君彥拿起文掌櫃送來的信件,掃了眼後便用燭火燒了。

看來蘭陵蕭家也坐不住了。

“孟添告假之前

去了王昭府上,正是你放出消息之後。”

許名恍然,“那孟添要是回了玄武大營,那我們不就白下了功夫?”

許君彥臉色不變,筆走龍蛇之下,已經回好了信,他用特製的法子封好了信封,淡淡說道:“孟添回不來了。”

許名下意識地接過他手裏封好了的信件,卻在聽到他的下句話後差點手一抖沒拿穩信件。

“什麽?主子你要……”他對著脖子比劃了一下。

許君彥瞥了眼他,輕笑道:“這次要讓他死得名正言順。”

許名倒吸了口氣,不過他聽得出來,主子這是已經布好了局。

第二日,許君彥換了朝服在禦書房的高台下謝罪辭行,永寧帝沒有宣召,隻派了魏福海去打發他,語氣極盡厭煩。

這一日進出禦書房的都暗道伴君如伴虎,這許家三少爺怕是沒了前途了。

許君輝卻是一片揚眉吐氣,他在吏部步步艱難,聽到許君彥被貶才算是心裏順暢了。

也是,不過是個庶出的玩意兒,用得著的時候便皇恩浩**,用不著的時候可不就被厭棄了。

他嘴角難掩笑意,見到端王也是笑著行了一禮,“王爺這兩日可還去十香樓?該輪到下官做東了。”

周承瑞瞥見太醫院的馮太醫正遠遠走來,頓時捂著嘴咳了起來,嚴讓連忙扶住了身形不穩的周承瑞。

“王爺!您沒事吧?”

馮太醫見狀也疾步走了過來。“王爺的嗽疾可是又犯了?下官開的方子王爺可還在用?”

周承瑞扶著嚴讓,勉強一笑,俊美的臉龐上因咳嗽而一片潮紅,“馮太醫的藥好的很,隻是今早沒來得及用藥就趕來上朝,沒想到便嚴重了幾分。”

許君輝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連忙告辭而去了。

馮太醫拱手道:“若是王爺有吩咐,下官定然隨時去端王府為王爺診治。”

周承瑞點點頭,剛要開口又是一陣咳嗽,馮太醫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都有些不忍,連忙告退。

嚴讓扶著他進了端王府的大車,周承瑞這才恢複了神色,緩緩調理了氣息,“回府吧,順道去藥鋪抓藥。”

嚴讓遲疑道:“王爺,您不去見一見許將軍?”

周承瑞瞥了眼他,淡淡一笑,“等他從江南回來就有定論了。”

他的直覺是這次江南要亂了,許君彥被貶?騙別人可以,他卻是不信的。

這時禦書房內的永寧帝放下手裏的折子,抬頭問道:“馮愛卿是說,端王如今還是那副樣子?”

馮太醫行了一禮,“臣看著王爺的嗽疾倒是又嚴重了幾分,”

永寧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一旁的魏福海道:“魏總管,跟著馮太醫去庫房裏選些上好的藥送去端王府。”

魏福海躬身道:“奴才遵旨。”

他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將這個消息派人傳給王太師來的好。

永寧帝想到李太妃的舉動,嘲諷一笑,喃喃自語道:“隻不過一個病秧子一般的兒子,還要玩什麽心眼?耍什麽手段?”

崔王兩家定親之日,崔尚書在府上大擺宴席,文武百官中有些交情的都陸續趕來崔府,誰不盼著同清河崔家的人有來往呢。

王太師也帶著嫡長子王清端親臨崔府,整個洛陽城都為了這場親事唏噓了好一陣子。

都等著三個月後的喜事,誰不想看著清河崔家的嫡子迎娶洛陽王氏的嫡女,這是怎樣一副場景啊!那不得滿城紅妝鋪滿洛陽?

王昭帶著王清端同崔尚書

都帶著喜色,相談甚歡。

宴席中途,周承瑞也來了趟崔府,送了賀禮後,以茶代酒敬了一輪便慘白著臉告辭了。

王昭也不多看周承瑞,起身目送後便重新落了坐。

不過一個病秧子閑散王爺,有什麽值得自己留心的?

出了崔府,嚴讓低聲問道:“王爺,這可是成了?”

周承瑞眯著細長的桃花眼,揚著嘴角道:“也該去見一見那幾個禦史大夫了。”

靖安侯府內,江錦芊趁著送飯食的空檔進了王氏的屋子。

王氏見到她,又氣又心疼,“腿還疼嗎?”

江錦芊鼻子一酸,“娘……”

“下次再要去招惹她,別再做沒腦子的事了。”

王氏歎了口氣,拉著她坐在了一旁的酸枝木羅漢榻上,替她理了理上身的乳雲紗對襟衣衫,又扶了扶她頭上的點翠銀簪。

“芊兒,你還是不夠沉穩,你若是有她江錦言現在的一半兒,娘也就放心了。”

江錦芊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袖,那日在佛堂跪了幾個時辰,最後是被詩情和幾個丫鬟半扶半抱著回的院子。

王氏握住了她的手,“我的芊兒也該長大了,娘不能護著你一輩子啊。”

她心裏一急,脫口道:“娘不護著我還能有誰護著我呢?!”

王氏望著眼前的妙人兒,褪下手腕上的一支上等的翡翠玉鐲,戴在了江錦芊的手腕上。

“我的芊兒長得好,人又聰慧,再磨礪磨礪定然會有大造化的。”

可是,自己不過是個庶女,再如何好也不過能嫁個寒門庶族,或者是去高門勳貴做妾室罷了。

她神情一暗,“娘,芊兒命不好。”

王氏蹙眉道:“我的芊兒比她江錦言好上千倍萬倍!”

聽到江錦言,她止不住恨意,抬頭紅著眼眶道:“為什麽我就是對付不了她?!為什麽她還好好的活著?!我不服!”

王氏將她擁在了懷裏,撫著她的背道:“不會太久了。”

聲音陰冷的很,卻讓不斷抽泣的江錦芊心安了片刻。

江錦言正抱著小錦程在梧桐樹下看小心爬樹,小錦程極不安分地伸手對著小心。

小心見他咿咿呀呀地對著自己,轉瞬爬地更高了。

幾滴雨水落在了江錦言的淺青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上,頓時打出了深綠色的水漬。

她低呼一聲後連忙將小錦程裹了個嚴實,他白白嫩嫩的小手還伸在外頭接著雨水玩。

雨墨急匆匆取來雨具,剛打開傘,雨就嘩啦啦下了下來。

小心喵地一聲跳下了梧桐樹,往內室竄去了。

江錦言一心護著錦程往回走,裙擺已被染成了墨綠色。

憐春和惜秋也取來了小少爺的衣裳,這淋了雨的衣裳得趕緊換下來,別看小孩子活泛的很,一著涼便難好了。

江錦言也進了內室換了身古煙紋碧霞羅衣,雪硯用幹淨的錦帕替她擦拭著頭發。

“這雨真是突然,還好三小姐走得及時,不然可得淋了雨了。”

雲姨娘已經好多了,江錦音也時不時來梧桐苑瞧瞧小錦程,江錦言明白她的意思,聽風樓這是要同梧桐苑係在一條船上,因而平日裏對聽風樓也是多有照拂。

望了望憐春和惜秋替小錦程換衣裳,江錦言回過頭,撇向窗外被雨水打濕後粘在地上一片狼藉的梧桐葉子,歎了口氣。

“一場秋雨一場涼啊。”

隻是不知道過幾日的戲,王氏她滿不滿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