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士恒聽了消息後便急匆匆往梧桐苑趕,剛進了院門,卻看到許君彥沉著臉往外走。

許君彥停下步子對江士恒拱手道:“江大人不必擔心,江大小姐無事,此事也必定不會外傳。”

無事二字被他加重了幾分語氣,隨後便快步往外走了。

“您……”

“江大人不必送了,許某還有要事處理。”

的確,還有些事要親自處理,敢動這丫頭的人,又怎麽能輕易放過!

江士恒目送著他往二門走去,怔了片刻。

隨後他便看到兩個端著銅盆出來的婆子。

江士恒來不及在想什麽鎮國侯怎麽會在這裏的事,他急聲問那兩個婆子道:“大小姐如何了?”

那兩個婆子躬身行了一禮,“於郎中正在替大小姐看傷,說隻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江士恒瞥了眼那銅盆裏的血水,大驚失色。

他一轉身瞧見站在花廳外的薑為,連忙問道:“薑管事,大小姐今日不是去寶華寺了嗎?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薑為站在花廳外,此時還在自責不已,若不是自己的疏忽,大小姐怎麽會出了這事!

他歎了口氣將這件事說了一遍。

聽薑為說完這件事,江士恒怔怔地後退了一步。

薑為又說道:“鎮國侯已經說了,這件事不會傳出去,方才……是有人來報,鎮國侯才匆忙離開,大概是這件事有了什麽眉目……”

江士恒恨恨道:“我靖安侯府從不與人結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萬幸這回有鎮國侯在,如若不然,這……”

錦言被劫匪所劫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這名聲可就沒了!

說著他又想到同江錦言一起去寶華寺的小錦程,於是他連忙問道:“小少爺如何了?可有被傷到?!”

這時雨墨聽到動靜也出來了,她紅著眼眶對江士恒行了一禮。

“老爺,於郎中已經瞧過小少爺了,說小少爺隻是累著了,其他都是無礙的,乳娘正哄著小少爺睡覺呢。”

江士恒這才略微放下了心,隨意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朱雀大營的地牢裏,羅四等一群人都被扯去了蒙著臉的黑布,又被幾個兵士一腳踢翻,都跪在了地上。

但後麵卻有個抖得如篩子般的人。

賀易低著頭顫抖著跪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中,他早已在心裏把江錦才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要不是他出了這麽個餿到不能再餿的主意,自己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嗬,得到江錦言?自己怎麽會被這句話迷昏了頭腦?!

轉瞬他又想到自己在寶華山的山風冷冽中等了好幾個時辰,結果連江錦言的頭發絲都沒見著,卻被人圍住了!還帶到了這麽個陰森森的鬼地方!

許君彥低頭瞥了眼自己的玄色錦袍,那上頭還有點點血跡和泥沙的痕跡,觸目驚心地提醒著他那丫頭受過的傷。

他目光陰暗,微眯著眸子盯著底下跪著的一群人。

許名仔細看了看中間一臉不甘心的方臉男人,遲疑道:“主子,這人好像……是我們盯著的羅四!”

羅四便是品香軒那本暗帳中出現過得人,許名就為了這事還跟著文掌櫃查過一段時候,所以對這個羅四仍有印象。

當初許君彥本想留著羅四放長線釣大魚,誰知道這線太長,竟然放到了這裏!

他的臉色陰沉至極。

許名對著羅四冷哼了一聲,高聲道:“羅四,你把主意打到江大小姐身上,是瘋了不成?!”

羅四別過臉去,“我這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

這話一說完,賀易便臉色一白倒在了地上。

自己可是主謀!

許君彥看了眼地上的賀易,怒氣更甚。

“用刑!”

賀易見上首那個氣勢壓人的男人目光陰沉地看著自己,他心裏大震!

隨後他便殺豬般喊了起來,“別啊!大人!我是賀家的大少爺,是靖安侯府的表親!這事是弄錯了!弄錯了!和我無關呐!”

一個黑衣人不恥地看了眼嚇得口齒不清的賀易。

這果然是個沒種的!

許君彥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後對許名道:“除了他,其他人暫且先關進水牢,再去一趟靖安侯府將薑為喚來。”

薑為匆匆趕到的時候,賀易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他一瞧見薑為進來,便立刻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

總在前院行走,他自然是識得薑為這個地位不一般的管事的,更何況江錦才今日調開的人不就是薑為嗎?

“是我啊!薑管事快救我!”

薑為見到賀易也愣住了,他遲疑道:“賀大少爺?”

說著他語氣一冷,“賀大少爺怎會在寶華山?”

莫不是這事是他賀易做的?

賀易揪著他衣角的手一頓。

“本少爺……本少爺……本少爺想去寶華寺上香!”

薑為一聽便知他是說謊了。

他一甩衣角冷聲道:“賀大少爺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話!不然……別說是我,連鎮國侯也不會放過你!”

鎮國侯?!

賀易心中猛的起了驚雷,這危險至極的男人是鎮國侯?!

完了……

看那男人極冰冷的樣子,他隻覺得自己這回是完了……

他木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許名見他這幅樣子就不快,憤然道:“還不快招?主子可不怕殺一個什麽賀府的少爺!”

薑為快步走到許君彥身邊低聲道:“這事牽扯到了賀家,最好是問過大小姐後再行處置。”

那麽這事就涉及到了靖安侯府的家事了,想到那丫頭的性子,許君彥無奈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可這事定然是同賀易脫不開關係的。

許君彥垂下眼簾,“招了,我可以饒你一命。”

賀易見狀連忙顫抖著開口道:“我招!我招!是……是他江錦才出的主意!他說隻要這麽做,就能壞了江錦言的名聲!也是他找來的人!我……我都是被他教唆的啊!”

許君彥臉色又沉了幾分,找人在寶華山劫了她,是要壞她名聲?

然後呢?

他想到那種可能性便猛的一拍手邊的桌沿,那張楠木桌子頓時便少了塊桌角。

薑為也是大驚失色,賀易的確是同大少爺關係不一般,兩人時常一道進出侯府。

難不成這事同大少爺有關?那這件事就隻能是讓大小姐來處置了。

許君彥起身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敢動這樣的心思……廢了他右手再關進地牢,等江大小姐處置。”

許名聽得出,這話雖狠厲,卻已經是主子極力忍下怒氣了,不然,這什麽賀大少爺的還能安然坐在地上?

就廢了右手?那實在是優待了!

上回那幾個說書先生不過是講了江大小姐的謠言罷了,現在不還是一家老小在邊疆吃沙子了?

賀易哪裏受過這種罪!他聽到這話後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許君彥又對薑為低聲道:“所有知曉這件事的人都已被我封了口,絕不會外傳分毫,讓她放心就是……也不要同她說,是我做的。”

薑為不解,“可大小姐若是問起來……”

許君彥沉默了片刻,“她不會希望是我出手的。”

梧桐苑裏,江錦言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熟悉的千工拔步**秋香色的幔帳。

她神情有些恍惚,剛要動彈就被一雙手按住了。

“雖說你最重的傷勢都在腿上

,可到底腰上也撞著了,可別再動彈了。”

江錦言瞪大了眼看著一臉焦急之色的於清淺。

“清淺……我怎會在梧桐苑?”

於清淺見她臉色慘白,連唇瓣也失去了血色,歎了口氣道:“也不知是何人這般大膽,虧得是鎮……薑管事趕得及時,救了你回來,其他人也都沒事,你放心養傷吧。”

於清淺想到了許君彥的吩咐,掩住口改了話。

“程哥兒呢?!”她想到被丟在車廂裏的小錦程便是一急,說著又要起身。

於清淺連忙按住她,“你啊,是不想快些好了?程哥兒好好兒的,憐春姑娘在東次間裏哄著他睡了,這孩子命格好,這麽大的變故也隻是累著罷了。”

江錦言這才安下心,費力的抬起手握住了胸前的那塊白玉環。

她微微閉上了眼,又問道:“那些賊人呢?可是被抓住了?”

於清淺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好支吾著說道:“薑管事還沒有回來,想必是處理這事去了。”

江錦言微微點了點頭,“這些都不是一般的匪類,定要查清幕後主使的是何人。”

她曾聽到他們口中提到的東家,想必是這裏頭是有錢財交易的。

隻是不知道是誰要對付自己!

這時捧著青瓷藥碗的雪硯進了屋子,她眼睛腫的厲害。

“於小姐,這藥已經熬好了。”

於清淺對江錦言道:“先把這藥喝了再睡,好的快些。”

雪硯聞言破涕為笑道:“小姐終於醒了?”

於清淺忙道:“到底是傷著不輕,你小心些喂藥。”

雪硯連忙將手裏的藥碗放在一邊的梅漆鎏金小幾上,又取來兩個纏枝桔紋的蘇繡迎枕,小心翼翼地將江錦言扶著靠在了迎枕上。

“小姐,喝藥吧。”

雪硯用勺子喂著,她看到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的小姐,她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江錦言喝了口藥,太苦反而沒了感覺。

她勉強一笑,“哭什麽,你家小姐這不是好好的。”

她轉瞬想到了在自己失去意識前,似乎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包圍住自己的不是堅硬的地麵,似乎包圍自己的是一片溫熱的氣息……

她暗暗搖了搖頭,是自己摔糊塗了?

雪硯搖著頭哭道:“哪裏好?哪裏都不好!”

要不是許將軍及時趕來,小姐會怎麽樣?!

江錦言無奈一笑,溫言道:“今日咱們都是從佛寺出來的,誠心參拜過,怎麽著也會有神靈庇佑的。”

雪硯喂她喝完藥,又替她在傷口處上了回藥,此時已是三更天了。

徐媽媽又連忙在西次間的一處廂房裏安置下了連夜趕來的於清淺。

第二日薑為便匆匆來了梧桐苑,江錦言掙紮著便要起身,於清淺急聲道:“這也不急在一時啊!”

江錦言瞧這一屋子的人都一臉擔憂望著自己,她歎了口氣道:“用軟榻抬我去外頭,設上屏風就是了。”

這事自己是一定要親自過問的!

徐媽媽見她態度堅決,連忙令人將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抬到了西次間的花廳。

又令人將江錦言小心翼翼地扶到軟榻上。

幾個婆子抬著軟榻到了西次間的花廳。

薑為先問了江錦言的傷情,徐媽媽都一一回了。

隨後薑為道:“大小姐……這件事同住在府上的賀大少爺有關!”

此時的前院,江錦才聽說賀易一夜未歸,連說好了的口信也沒傳來!

正在焦急的時候,他又聽說昨夜江錦言已經安全回了梧桐苑……

江錦才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師椅上。

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這事一定是敗露了!

自己能逃得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