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露馬腳

謝翎月冷冷看著賢王:“那依賢王之見,應當如何?”這位姑夫和她關係一般,但很疼愛謝翎槿,就像疼自己女兒那樣,頂在頭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如今,謝翎槿被母後魂魄嚇到,他就毫不猶豫的提議要處置母後靈魂,真是姑侄情深。

“請高僧前來作法事,超度皇後娘娘早日投胎。”賢王麵色冷峻,一字一頓的道:“皇後娘娘已是魂魄,留在陽世,對她,對皇上,靖王,康王都不好,轉世投胎,開始新生活,才是最好的選擇。”

“賢王言之有禮,不過,十七年來,榮華宮一直安安靜靜的,沒出過任何事情,母後魂魄突然現身,應該是看到翎槿在殿前經過,想近距離的看看她,沒有惡意,為人父母,心係子女,賢王也是一名父親,應該能理解母後的做法。”謝翎月輕輕說著,悄悄注視賢王,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賢王目光一凝,眼瞳裏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麽,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話是這麽說沒錯,但人鬼殊途,皇後娘娘再想念女兒,也應該有分寸,不該冒然現身……”

“母後產下本王和康王就難產過世,都沒看我們幾眼,心中甚是思念,還請賢王通融通融,暫時放過母後,讓她可以在榮華宮裏自由自在的留幾天,等本王和康王選完了駙馬,母後放下了心,應該就會主動離開了,如果到時她還沒走,咱們再做法事不遲。”

謝翎月的聲音平平靜靜的,但字字句句都透著對皇後的尊重與維護,聽得文武大臣心有動容,皇後生下靖王,沒有給她一天的關懷,照顧,就撒手人寰,靖王卻處處為皇後著想,真是難得的孝順之人。

“賢王,皇後娘娘並無惡意,就讓她在榮華宮住幾天吧。”

“是啊賢王,皇後雖是魂魄,但有慈母之心,就像你、我一樣,隻會關心孩子,不會對他們不利……”

“沒錯,為人父母,最牽掛的就是孩子了,王爺要成親,皇後不放心,前來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文武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解,聽到賢王耳中,是對他決定的置疑與否定,他銳利的眼瞳微微眯了起來:三言兩語就說服了滿朝大臣,讓他們一致討伐他,靖王真是厲害,不過,皇後是鬼魂,留在世間,後患無窮,他不讚成她留下。

“本王隻是一名臣子,皇後娘娘的去留,本王隻能說說意見,最終做決定的,是皇上。”

文武大臣們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皇帝身上,皇帝目光沉了沉,正想說話,謝翎槿搶先開了口:“剛才本王看到的母後,麵色慘白,腳不著地,很可怕……”母後已經死了,她就應該回到陰間的閻王殿呆著,跑來陽間嚇人,算什麽事。

謝翎月冷冷看著謝翎槿:“母後是鬼魂,麵色自然慘白,她出現,隻是想看看你,並非嚇你,害你,不然,現在的你已是一具屍體,哪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和我們說話!”

文武大臣紛紛看向謝翎槿,謝翎槿驚叫到他們趕來,最少也有一盞茶的時間,如果那鬼魂痛下殺手,謝翎槿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可她現在安然無恙的活著,足以說明,那鬼魂對她沒有惡意。

皇後雖然沒有關心,照顧過她,但皇後懷了她,生了她,還因為她才難產而死,皇後歸來,也是為了看她,她不但不尊敬,不維護,還數落皇後,恨不得立刻將皇後送回陰間,真是冷心絕情,忘恩負義,枉費了皇後一片慈母之心。

眾人譴責的目光就像一股無形的巨浪,撲天蓋地的朝謝翎槿砸了過來,壓的她險些喘不過氣,貝齒緊咬了下唇,眼圈通紅一片:就算皇後是她母親,那也隻一隻鬼啊,這群老家夥,一個個的就知道站著說話不腰疼,讓他們已故的母親鬼魂站在他們麵前,看他們害不害怕。

皇帝看著委屈的直掉眼淚的謝翎槿,麵色陰沉:皇後是翎槿的母親,翎槿不尊她,不敬她,激起了公憤,文武百官都看不起她,他想傳位於她,更加艱難了。

他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擁有整個烈焰國的生殺大權,皇後魂魄的去留,也在他一念之間,但皇後是他的發妻,如果他現在召高僧進宮作法,就是薄情寡義。

“鬼魂隻是出現了一瞬間,朕和諸位愛卿都沒有看見,許是真的有,但也許是翎槿太累,眼花了,朕會命人仔細勘察,查明真相後,再下定論。”

“鬼……鬼啊……”寂靜的空氣裏突兀的響起一聲慘叫,叫聲打斷了皇帝的話,震驚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美麗女子禦風而來,華美的玉色宮裝在風中飄飛,烏黑的墨絲輕輕飛揚,襯的她如乘風的仙子,明豔的小臉溫柔嫻靜,笑意盈盈,和現在的靖王三四分的像,卻絕對不是她。

皇後鬼魂現身了!

文武百官們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想逃跑,卻挪不動腳步,隻能眼睜睜看著鬼魂離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沐雨棠挑挑眉,剛才那隻鬼魂是她讓林婉筠冒充的,現在這隻鬼魂又是怎麽回事?

穆晨風,蕭天淩也不動聲音色的看著魂魄,眸子裏閃過一抹意味深長。

皇後鬼魂輕輕飄落在皇帝三步外,靜靜懸浮,鞋麵上那兩顆碩大的珍珠在燭光下閃著瑩潤的光澤。

“皇上,皇上!”皇後鬼魂呼喚皇帝,柔美的聲音如生前一樣溫婉動聽。

皇帝卻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眸子裏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眼瞳深處閃著別人看不懂的神色!

皇後溫和的目光輕掃過皇帝冷峻的眉鋒,俊逸的麵容,落到了他懷裏的謝翎槿身上,定定的看著,一瞬不瞬,嘴角漸漸漾開一抹笑意,越來越明豔,越來越燦爛,卻透著說不出的陰冷和嘲諷,盈盈美眸突然變成了血紅色,一串串鮮紅的血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啊……鬼,厲鬼,惡鬼……救命啊!”謝翎槿淒厲的慘叫驚醒了賢王,他目光一寒,拔出侍衛的長劍,朝著皇後鬼魂狠狠刺了過去:“陰間惡鬼,竟然敢在陽間現身嚇人,速速受死!”

冷光照亮夜空,那銳利到刺眼的寒光從謝翎月眼上劃過,震驚中的她驀然驚醒,飛身衝了過去:“賢王,住手!”

賢王出手極快,謝翎月根本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長劍刺進了皇後胸口,她纖細的身軀化為一陣輕煙,消散在空中,一條繡著金色描邊的絹帕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白色的底麵上繡著兩行詩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皇帝看著那熟悉的字體,銳利的眼瞳如一汪幽潭,越凝越深,定定的盯著那兩行字,卻見黑色的字體突然變成了血紅色,以人眼看得到的速度,快速模糊,血色在白色絹帕上肆意流淌,漸漸組成幾個絹秀字體:生同裘,死同穴!

皇帝漆黑的眼瞳劇烈的縮了縮,瞬間又恢複如常:“你埋葬於皇陵,朕過世後,也要埋在那裏,自然是生同裘,死同穴!”低低沉沉的聲音飽含著無限深情,宮女,太監,文武大臣都有些動容,看皇帝的目光滿是欽佩。

謝翎月卻沒有佩服自己的父親,而是冷冷看著賢王,眼瞳裏寒意迸射:“誰讓你殺母後的?”

“皇後是鬼,留在世間,隻會禍害人……”賢王瞟她一眼,將長劍扔給了侍衛,漫不經心的回答怎麽聽都像是在敷衍。

“是嗎?剛才母後隻是靜靜的站著,動都沒動,她怎麽禍害你了?”謝翎月一字一頓,怒聲質問,眼角眉梢盡是冷銳。

賢王目光沉了沉,輕哼:“她流血淚,恐怖的快要嚇死人,難道不是禍害?”

“賢王學富五車,難道沒聽說過,鬼流血淚,是有冤屈?虧你還是烈焰國王爺,麵對有冤在身的烈焰國國母,不但無動於衷,還痛下殺手,你究竟安的什麽心?”謝翎月陡然提高了聲音,眼瞳裏燃燒的熊熊怒火,似要將他焚燒怠盡。

賢王抬頭,銳利目光如道道利箭,狠狠射向謝翎月:“謝翎月,本王對烈焰國之忠心可昭日月,你不要含血噴人!”

“本王從不冤枉好人,賢王剛才那麽迫不及待的殺了母後,都沒給母後一絲開口的機會,怎麽看都像是在殺人滅口。”謝翎月冷冷說著,眼瞳裏暗芒閃掠。

賢王不屑冷哼:“皇後已經死了十七年,為何早不喊冤,晚不喊冤,偏要在皇上立皇儲的關鍵時刻,出現在皇宮裏眼流血淚?還朝著翎槿流,這分明是針對翎槿的一樁裝神弄鬼……”

“如果真是裝的,母後魂魄會被刺成青煙?她距離謝翎槿三四米遠,沒有打她,沒有罵她,也沒有嘲諷她,隻是站在眾人麵前,流了幾串淚,就成了十惡不赦,專害謝翎槿的惡鬼,賢王獨特的判斷法,真是讓人不敢恭維……”謝翎月冷冷看著賢王,言詞鑿鑿的反駁傳入耳中,眾臣對望一眼,眼觀鼻,鼻觀心。

皇上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他們都看得出,皇上有意讓位於康王,而靖王是嫡長女,妹妹康王的文才,武略,能力,都不及她,她設局算計康王,伺機搶皇位無可厚非,但剛才那名皇後魂魄,卻不像是裝的,難道真是皇後魂魄歸來了?真真不可思議。

十幾歲的黃毛丫頭,竟然擺起皇室王爺的架子,教訓他這個親姑夫了,真有魄力!

賢王眼瞳裏閃掠一抹銳利,冷冷的道:“靖王殿下……”

“好了,皇後,翎槿的事,朕自有分寸,你們就不要再吵了!”皇帝厲聲打斷了賢王的話,皺著眉頭看向謝翎槿:翎槿被皇後鬼魂嚇的手足無措,在文武百官麵前儀態盡失,別說是滿朝文武,就算是他,對她的表現也很不滿意,他想立她為儲君一事,變的越來越困難了。

小太監見他麵色陰沉,目光晦暗不明,目光閃了閃,一甩撫塵,高喊:“擺駕,回宮!”

皇帝驀然回神,站起身,闊步向前走去,修長的大手緊握著謝翎槿的手腕,任她抽抽泣泣的走在旁邊。

文武百官對望一眼,三三兩兩的結伴前行。

賢王站在人群裏,深深的望了謝翎月一眼,袖袍一揮,轉身離開,眼瞳深不見底:謝翎月長大了,也很有主見,和當年的皇後越來越像了……

漆黑的夜靜悄悄的,謝翎月在昏黃燭光的照耀下,沿著青石路緩緩前行,仔細勘察,確認附近無人,她驀然開口:“你們查到了什麽線索?”榮華宮十七年來安安靜靜的,她剛請蕭清宇幫她調查母後之死的真相,榮華宮就鬧鬼了,絕對是蕭清宇,沐雨棠的手筆。

沐雨棠挑挑眉,足尖一點,纖細的身影如一片雲,輕輕飄落到謝翎月麵前:“皇後娘娘的死,應該不是意外。”

“本王察覺到了。”謝翎月目光冰冷,如果說她之前有五分相信母後是死於別人的謀害,現在已經有九分信了。

“賢王似乎有些……顧忌你母後。”沐雨棠斟酌片刻,說出了個比較含蓄的詞語,麵對皇後的鬼魂,文武大臣靜靜站著,誰都沒有動,隻有賢王拔出了劍,不問青紅皂白的殺了皇後鬼魂,就算是為了救駕,或救謝翎槿,他都表現的太過積極了些。

謝翎月冷笑,從她記事起,這名姑夫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她入了朝堂,參與政事後,他更是隔三差五的找她麻煩,隻要是她提出的建議,他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

原本,她還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會得到他的教訓,現在方知,他們的梁子早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已經結下了,他們今世是仇敵:“隻憑他今日的表現,就斷定他是謀害母後的真凶,有些武斷。”

謝翎月想為皇後報仇,但不想殺錯人,更想找到一定的真憑實據,查清真凶害死皇後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我們會盡快找出有力證據。”沐雨棠也不想冤枉好人,賢王雖然有嫌疑,但也隻是有疑,沒有人證或物證能證明,是他害死了皇後。

“有勞世子妃,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翎月一定竭盡所能。”謝翎月目光真誠,她雖然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母親帶給了她生命,她不能讓母親死的不明不白。

“多謝靖王。”沐雨棠微笑,有靖王這句話,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到處勘察了。

目送謝翎月消失在道路盡頭,蕭天淩飄下樹枝:“剛才那隻鬼魂是怎麽回事?”長劍一刺,皇後成了輕煙,那絕對不是真人假扮的皇後。

“還能怎麽回事,毒醫穀的傑作了。”沐雨棠說的雲淡風輕,毒醫穀能讓植物慘叫、吃人,自然也可以讓‘人’變成輕煙,榮華宮十幾年來幹幹淨淨的,她可不認為,她扮了次假鬼,就將真鬼引來了。

“毒醫穀的人心性高傲,輕易不出穀,你們居然請到了他們來幫忙,和毒醫穀關係不錯啊。”蕭天淩不著痕跡的試探著,眼瞳裏暗芒閃掠。

沐雨棠看著他凝重的神色,微微的笑:“我們和毒醫穀現任穀主陸斷情是好朋友,有小事請她幫忙,她當然不會推辭。”

她潛進榮華宮時,蕭清宇說有點急事,先離開一小會兒,大半個時辰了,他沒回來,倒是出現了毒醫穀弟子們才能駕馭的‘鬼魂’,難道剛才那名毒醫穀的幫手,是他找來的?

蕭天淩不知她心中所想,劍眉蹙了蹙,瞬間又恢複如常,淡淡道:“有毒醫穀的人幫忙,很多事情都會事半功倍,接下來,你們準備怎麽做?”

“既然查到賢王有疑,自然是派人跟蹤、監視他了。”沐雨棠眼瞳裏浮上一抹意味深長,文武大臣都看到了皇後的魂魄,賢王還拿劍刺了她,榮華宮鬧鬼一事,很快就會傳揚開來,如果皇後真是賢王謀害的,他一定會有動作,有動作,就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