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

那背影略微停頓了一下,不過卻並沒有回頭,依然在朝前走。

曉蘇有些著急,於是又向前跑了兩步,接著大聲的喊了聲:“蘇耀武老將軍!顧光榮老先生托我把他的功勳章轉交給您!”

那背影終於停了下來,看見她時明顯的一震,然後是慢慢的轉身,接著,再一步一步的朝她走過來丫。

蘇耀武的照片她看過無數,不過都是他年輕時的照片,一身綠色的軍裝,英姿颯爽,國字臉在軍裝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精神媲。

而今,出現在她麵前的卻是一位七十五歲的老人,兩鬢已經染上不少霜鬢,不過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老態,反而因為他步履穩健的緣故愈發的顯得老當益壯。

她站在那裏,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的外公,可她同時也知道,自己是不被外公所承認的,因為外公連蘇薇安那個女兒都不認了,又怎麽會認她這個外孫女呢?

所以,她把該有的不該有的激動情緒全都克製著,把原本湧上眼眶的溫熱的**活生生壓著倒流回去,然後麵帶微笑的站在那裏,手裏托著這個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獨龍族土布包包,包裏是爺爺交給她的東西和母親五年前交給她的東西。

終於,蘇耀武將軍在她跟前站定,她臉上已經是公式化的微笑,見到他略微彎腰鞠躬,同時把這個土布包包遞過去:“蘇老將軍,這是顧光榮老先生臨終前特地交代要轉交給......”

“你說什麽?”蘇耀武即刻打斷了她的話,震驚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在顫抖:“曉蘇,你再說一次,顧光榮他怎麽了?”

這下輪到曉蘇吃驚了,她整個人倒退了兩步才站穩,然後目光愣愣的盯著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將軍,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她原本沒有打算和他相認,隻是想完成爺爺的遺願把這些東西親手交給他而已,可萬萬沒有想到,蘇耀武老將軍居然認出她來了。

蘇耀武見她傻愣愣的站在那裏,終於伸手過來把她手裏的土布包接了過去,然後伸出另外一隻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道:“你怎麽跟你媽薇安一樣,反應總是這麽遲鈍?”

她的眼淚再也無法克製住,瞬間像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朝前走了兩步,半響才激動的喊了聲:“外公!”

蘇耀武張開雙臂把她抱在懷裏,那麽緊那麽緊,好久好久,才哽咽著說:“曉蘇,對不起,我清明節去了濱海,原本想打聽一下你的消息,可顧家沒有人,於是,我就隻去了薇安的墓碑前,在那裏陪了薇安一天......”

曉蘇這才知道,原來她在母親的墓碑前看見的那一束白菊不是父親放那裏的,而是外公放那裏的,隻是,清明節時他們全家都在貢山,外公找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蘇老,再不走時間就來不及了,”旁邊有助理在提醒。

曉蘇從外公的懷裏鑽出來,蘇耀武顯然還沒有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用手捧著她的臉看了又看,然後才哽咽著道:“像,是我蘇家的孩子,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都跟白素長得很像。”

曉蘇低著頭,白素是外婆的名字,而外婆死得很早,據說是生母親蘇薇安生死的,所以別說她沒有見過外婆,就連蘇薇安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這個給你,”蘇耀武從懷裏掏出一個鐲子塞進她手裏:“這是白素留下的,原本應該給薇安的,可是......現在,就給你了。”

隨著鐲子塞過來的還有一串鑰匙,是蘇耀武在北京別墅社區裏那棟湖邊小別墅的鑰匙,他告訴曉蘇,從此以後,那裏就是她的家,歡迎她隨時回家。

沒有時間了,外公和她不能細談,隻能匆匆話別,曉蘇看著他在助理的陪同下步履匆忙的走進VIP通道,然後很快就不見了。

而她手裏死死的抓住這個鐲子和這串鑰匙,眼眶終究是濕潤了,和外公見麵隻有五分鍾不到的時間,卻,讓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外公認她了,認她是蘇家的後代,同時,外公還去母親墓碑前看過,這也說明,外公已經後悔了,他原諒了蘇薇安。

隻是,這原諒來得如此的遲,隻是,這後悔來得如此的晚,自己的母親蘇薇安,在五年前,終究是帶著無比的遺憾離開人世的。

走出機場,雖然是下午,可不知道為何,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居然明朗了起來,她把鑰匙小心翼翼的放在包裏,再把這古老的手鐲小心翼翼的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是下午三點多了,貌似今天下午搬到外公的別墅區住也還來得及,既然外公說那裏以後是她的家,那麽,她還是,回家去看看吧。

想到這裏,她原本要坐公交車回酒店的主意又在瞬間改成了打出租車。

出租車是司機是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估計剛開出租車不久,對客人一臉的熱情,曉蘇上車後問明她的去處,在開車載CD時還禮貌的問了句:“喜歡聽誰的歌?”

她很想說我喜歡帕瓦羅蒂的,可在即將說出口時又改變了,因為擔心人家萬一不知道帕瓦羅蒂,或者知道也沒有他的專輯,於是笑笑說:“隨便,我喜歡聽一些老歌,六七年前的,或者十幾年前的都行。”

出租車司機用意外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然後笑著說了句:“小姐這麽年輕,穿著打扮也不算落伍,還真看不出來會希望老歌。”

曉蘇微微一愣,正欲開口說那行,你放自己喜歡的歌曲就是了,不用管我,我聽誰的都一樣。

可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年輕的出租車司機又說:“我這裏就隻有一張老碟片,不過是哥哥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哥哥?”

“哥哥?”曉蘇稍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說的是張國榮啊?他的歌還成,我挺喜歡的。”

“那行,我們就聽哥哥的了哦,”出租車司機把碟片朝CD裏塞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接著又說了句:“你住那地兒挺遠的的,估計哥哥這張碟唱完,你還沒有到呢。”

曉蘇眉頭一皺,想說我住那地兒有那麽遠嗎?

可她還沒有開口,哥哥的歌聲就已經從CD機裏飛出來了:“快樂是快樂的方式/不隻一種......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我喜歡我/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孤獨的沙漠裏/一樣盛放的赤/裸/裸......”

的確被這出租車司機一語言中,哥哥的歌唱到最後一首時,居然還塞在快速幹道上,她氣得直歎氣,出租車司機倒是很樂觀,安慰她說:“別泄氣,既然來了北京,首先要適應的就是塞車,沒聽人是怎麽形容北京的交通狀況的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你在五環我也在五環!”

“噗!”曉蘇一下子就被年輕的出租車司機給逗樂了,看著窗外塞得一動不動的車龍,側臉看著他說:“得,放你喜歡的流行歌曲吧,不用管我。”

“好叻,”出租車司機非常高興,即刻挑了張CD換了進去,很快,一首陌生的歌曲飛了出來,顯然是出租車司機喜歡聽的,因為他自己也跟著哼。

曉蘇稍微留神注意了一下,發現歌詞是這樣的:“說說說說說你愛我,我我我我說不出口,對不起,我有大舌頭......”

她隻覺得好笑,原來大舌頭也可以用來唱成歌,看來她是真的跟不上國內的流行了,隻是不知道這個唱大舌頭的人是誰呢,這也未免太有創意了吧?

的確是非常的有創意,因為這個舌頭之後,居然又來了一首《寫詩》,曉蘇聽了隻覺得無奈,原本提筆寫詩是多麽富有詩情畫意的一件事情,可聽了這個人的寫詩後,她想不要說寫詩,估計連讀詩的心情都沒有了。

好在窗外的車流已經在緩緩的動了,她拿出手機來玩著裏麵的俄羅斯方塊,其實她的手機裏沒有裝別的遊戲,也隻能玩方塊。

是在方塊玩得近乎麻木的時候手機有震動和鈴音傳來的,出租車司機非常體貼的把那正唱寫詩的聲音關掉了。

電話是季非墨打來的,她很自然的接起,剛喂了一聲,季非墨的聲音就有些混淆不清的傳來:“曉蘇,你住雅廷苑酒店哪個房啊?”

“我住......”曉蘇剛開口就愣住了,接著趕緊問了句:“你問這個幹嘛,我明天一早都回濱海了,告訴你也沒有用啊?”

“我在雅廷苑酒店門口呢,你趕緊下來吧,我要給一個驚喜!”季非墨的聲音帶著某種神秘莫測的味道的,卻把曉蘇給嚇了一大跳。

“什麽,你到北京來啦?”曉蘇的聲音帶著震驚後的疑惑:“是不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啦,你趕緊下樓吧,”季非墨的聲音非常的堅定。

“我在外邊呢,”曉蘇把頭扭向窗外看了看,又說了句:“不過應該快到了,大約......”

年輕的出租車司機趕緊給她比了三根手指,意思是三十分鍾的樣子。

“大約半個小時吧,你在門口等著啊,”曉蘇對著手機說,說完又覺得不妥,趕緊改口道:“對了,附近有超市呢,你要覺得在酒店門口站半個小時有些傻,就去逛超市吧。”

季非墨好笑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輕快的笑聲表明他的心情不錯,隻聽他道:“行啊,聽你的,去逛超市也行,對了,你想要什麽呢?”

“我?”曉蘇想了想,接著歎口氣道:“我想要的東西很多,你未必給得起,算了吧,你自己逛商場去吧,自己想要什麽買什麽吧,我隨便,一根冰激淩就可以了。”

“沒勁,”季非墨埋怨的聲音傳來,“你就不希望我給你帶禮物過來?你想要什麽樣的禮物我給不起?該不會是天上的日月星吧?”

“噗......”曉蘇再度笑了出來,輕聲的道:“季非墨,鏡中花水中月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我顧曉蘇是個實實在在的人.....”

曉蘇說著說著就發現不對勁,因為手機那邊已經沒有反應了,她把耳朵邊的手機拿到跟前一看,好家夥,已經是待機狀態了。

好吧,季非墨這廝顯然不喜歡聽她羅嗦,得了,她也沒有心情跟他羅嗦了,剛剛一點點興致因為他掛電話給弄得無影無蹤了。

好在進入市區後就一路暢通無阻了,車在雅廷苑酒店門口停的,她還在出租車上,遠遠的就看見季非墨手捧一束鮮花站在雅廷苑酒店門外在。

他還真夠浪漫的,居然帶了那麽大一束花來看她,估計是和顧明珠談五年戀愛留下的後遺症,現在對誰都用這招。

她給了出租車費,謝了出租車司機,很自然的朝他走去,對於他懷裏的花,卻沒有一絲半毫的感動,因為,她已經把這些看淡了。

剛走到,季非墨就把懷裏的一大捧花遞了過來,她慌忙間伸手接住,這才發現這不是純粹是鮮花,而是每朵花裏都包含著一顆跟花兒一樣美麗漂亮的巧克力。

“巧克力吃了讓人容易長胖,”她帶著他一邊朝電梯走一邊低聲的說:“你給送我這麽多巧克力,是想讓我快點長胖嗎?”

“嗯啊,”他很自然的回答,幫她按了電梯門按鈕,低笑著說:“你不是豬八戒嗎?豬八戒就得有豬八戒的樣子,像你這麽瘦,一點肉都沒有,哪裏還有一絲半點豬八戒的憨態,簡直就是白骨精。”

曉蘇苦笑了一下,隨著他一起走進電梯,淡淡的說:“這人是否能長胖並不是看你每天吸入了多少的糖分,而是看你的心情,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心寬體胖,如果心情不好,就算天天頓頓都吃糖,也未必能長成豬八戒。”

“說的極是,”季非墨笑著接過話來,背靠在電梯的牆壁上,望著對麵的她,輕聲的道:“阿甘不說了嗎,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遠都不知道你下一口吃到的是什麽味道。”

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遠都無法預料下一口是什麽味道!啊甘這句話說的對極了。

曉蘇不知道季非墨突然到北京來找她做什麽,因為她昨晚告訴過他明天就回濱海去了。

可季非墨來了,他說回濱海的事情明天再說,今晚他就住在她這裏了,很顯然,他是特地來找她的,或者說,是特地來接她的。

時間尚早,季非墨和她沒有在房間裏呆,而是牽了她的手一起去逛北京城,說北京城他也來得少,今天難得有時間和她好好的逛逛。

曉蘇覺得這世界上的城市都大同小異,尤其是新時代的,以鋼筋水泥組合成的森林城市,除了高樓大廈和擁堵不堪的車流,實在是沒什麽逛的,即使有那麽一絲半點的興致,可在你搭車前往的路上,因為塞車的緣故,都會把所有的好興致給掃盡。

好在季非墨沒有說要帶她去故宮或者圓明園什麽的,同時也沒有說要帶她去逛王府井,隻是牽了她的手,隨意的在街頭行走。

穿過步行街,走過天橋,慢慢的夕陽西下,華燈初上,北京城逐漸淹沒在霓虹燈閃爍的光環裏,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晚飯原本是要去全聚德的,可曉蘇說吃烤鴨油膩,於是季非墨又提議去東來順,當然那地方人滿為患,他們也沒那耐心排隊。

最後去的一家川菜館,老成都的裝修風格,什麽棒棒雞川北涼粉夫妻肺片水煮肉片麻辣豬耳等點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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