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過天邊火焰,瞬間熄滅不見1

09年的12月,柏林的冬天特別冷!

顧曉蘇穿著又肥又大的羽絨服,可依然掩蓋不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當然,也無需掩蓋,因為預產期就在12月份27號,恰好是聖誕節後的兩天。

今天是24號,晚上是平安夜,按照德國人的習俗應該一家人在一起守夜,而她卻不能在家裏,因為她要去醫院陪熠熠過平安夜,和她在醫院的病房裏守夜。

於是,早上她就給醫院掛電話,說今天過去住院,醫院知道她的情況特殊,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她過去就是了,會幫她把病房準備好的媲。

“曉蘇,你和jonas專家敲定好了沒有?他27號有空來幫熠熠做手術嗎?”譚唯仁一邊幫她收拾住院要帶的東西一邊問。

“已經敲定好了,”曉蘇點點頭,把要帶的衣服毛巾之類的東西遞給譚唯仁,讓他幫忙裝進一個小型的行李袋裏。

“hehen,”jenny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曉蘇抬起頭來時,jenny已經走進門來了。

曉蘇眉頭一挑,剛要開口問她怎麽了,可jenny已經又搶在她前麵開口了:“anger的負責醫生剛剛給我來電話,讓你們趕緊過去一趟,好像anger的病情有些不對勁......”

anger是熠熠的英文名字,jenny平時也用左腳的漢語叫熠熠的,估計這會兒有些慌,所以說了熠熠的英文名字。

“什麽?”曉蘇嚇了一大跳,手上拿著的一條毛巾都掉地上了,看著jenny,臉一下子變了顏色,顫抖著聲音問了句:“熠熠究竟怎麽了?我昨天晚上和她分開的時候,她不好好的嗎?”

“hehen,你也不要這麽緊張,”jenny見她這個樣子,即刻放緩了語氣,趕緊安慰著她說:“專家也沒說什麽,隻是讓你們趕緊去一趟,沒準是和兩個月前一樣,虛驚一場呢。”

兩個月前,原本身體不好的熠熠突發高燒,又是深更半夜,把她嚇得個半死,剛好那天晚上譚唯仁和jenny都不在。

那天晚上,已經懷孕八個月的她,背著熠熠下樓,然後又打電話給曾經的同學,一個馬來西亞的女孩子,讓她幫忙在外邊找了輛出租車過來,這才把熠熠送到醫院去。

那一次,jonas專家說情況非常的嚴重,熠熠已經燒得昏迷過去了,如果不能醒過來,那麽,估計她肚子裏的孩子就要提前取出來了。

當時的她幾乎嚇得暈過去,就連給譚唯仁和jenny打電話都拿不穩手機,還是馬來西亞的女孩子lili幫她打的電話。

譚唯仁原本出差去了,可接到她的電話,連工作都顧不上就連夜趕了回來,jenny是去另外一個城市參加朋友的婚宴,接到她的電話,也是連夜開車趕回來的。

那天,所有的準備都做好了,婦產科專家連手術室都幫她準備好了,隻等中午12點一過,如果熠熠還沒有醒過來,就幫她做剖腹產手術。

那天,她就坐在熠熠的重症監護室門外,雙手合十不停的祈禱著,各路菩薩,上帝蒼天玉皇大帝都祈求遍了,隻希望熠熠能挺過這一關。

或許是中國的菩薩外國的上帝都聽見了她的祈禱,總之,熠熠在11點之前醒過來了,當時專家長長的鬆了口氣,而她卻直直的暈倒了過去。

也正是因為兩個月前的那次高燒,熠熠住進了醫院,然後進入了開始等待她肚子裏寶寶臍帶血的倒計時。

而熠熠的發病,卻是5月份那次回濱海,正是因為看見了電視上季非墨和顧明珠婚禮的畫麵,受了極大的刺激,於是就把她體內那隻沉睡的魔鬼給驚醒了。

這9個月來,曉蘇一直在責備自己,是她太過心急,在沒有完全和季非墨結婚的情況下居然就打電話給譚唯仁讓他帶熠熠回國,如果她能再等一等,等到9號那天過了再給譚唯仁打電話,也許就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

譚唯仁說她太過善良了,怎麽總是在怪自己,為什麽不怪季非墨呢?既然他說了要和她結婚,既然他和顧明珠解除了婚約,可為什麽最終是他和顧明珠結婚呢?

曉蘇就苦笑著說,那不怪季非墨,真不怪季非墨,因為就算他壞,就算他存心欺騙,可到底,在婚期的前三天,他人已經去上海了,行蹤已經不正常了,甚至不接她電話隻發短信,現在想來他的行為已經露出了端倪,可當時,她對他硬是沒有生出一絲半點的懷疑來。

或許這就是她愚蠢的一麵吧,五年前的她被他迷惑,他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五年後,她依然還是被他迷惑,他說什麽,她居然,還是傻乎乎的信了什麽?

多麽可笑,又多麽可悲的愛情信任?

五年前,當別人跟她說,季非墨和顧明珠走得很近,甚至有人說他們在談戀愛,讓她不要一味的相信那兩個人。

當時她隻是笑,然後和季非墨在一起時就問他是不是真的和顧明珠在談戀愛,可季非墨一本正經的對她說,他的心房很小,隻能放得下一隻小豬。

那時,她信了,從此以後不再懷疑他和顧明珠,而那樣信任的結果,最終迎來的是他和顧明珠的聯手背叛。

五年後,她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生怕自己步了五年前的後塵,然而,在季非墨為她做了一連串的事情之後,她依然還是再次相信了他。

相信他和顧明珠已經分手並解除婚約了,相信他結婚的誠意,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和她一起攜手走一生。

然而,事實證明,最終她依然還是步了五年前的後塵,他跟她說的永遠都是假話,他心裏愛的人,隻有顧明珠,他那小小的心房裏裝著的那隻小豬,是小珠而不是曉蘇。

自從熠熠住院後,譚唯仁和jenny就再沒有出現過兩人同時不在家的情況了,他們倆誰要出門都要提前計劃和商量安排好,總之這家裏永遠會有一個人陪著曉蘇的。

“曉蘇,你不要著急,”譚唯仁一邊用手扶曉蘇上車一邊勸慰著她:“相信熠熠,她肯定能挺過過去的,再說了,即使情況真的有些嚴重,你的預產期也到了,大不了提前幾天......”

“aaron,今天是平安夜,我擔心jnoas不在醫院,”jenny一邊開車一邊對後排的兩個人說,“要不,aaron你還是先給jnoas專家打個電話聯係一下,至少要他能保證隨時聯係得上才行。”

“好的,我知道了,”譚唯仁聽jenny這樣一說,即刻掏出手機來和熠熠的專家聯係,而這個專家,據說是柏林血液病方麵最權威的專家。

電話很快接痛,幾乎才三秒鍾電話就被接起,譚唯仁剛開口,專家就說他已經知道情況了,現在正在趕去醫院的路上,同時讓他們不要著急,說情況應該不嚴重,因為熠熠並沒有昏迷什麽的,隻是今天早上吐了。

曉蘇聽了譚唯仁和專家的電話後,一顆提到嗓子的心才慢慢的落了下去,沒有昏迷就不算大問題,嘔吐對於在住院的熠熠來說,已經有些平常了。

等她們趕到醫院,專家已經提前到了,熠熠的情況看上去並不是很嚴重,曉蘇去時,她還坐起來把頭靠在曉蘇的腹部上,說是聽聽小妹妹有沒有在肚子裏踢媽咪。

曉蘇用手撫摸著熠熠的頭,熠熠的頭發還算好,還沒有開始脫落,專家說她的病情發得急,不過控製得也及時,所以很多情況都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

隻是熠熠的身體越來越差,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了,而那原本泛起紅粉的臉,因為這兩個多月住院,吃藥打針的緣故,現在已經是蒼白得沒有血色了。

譚唯仁和jenny給熠熠帶了小禮物,同時還跟熠熠說,今晚聖誕老人會在她床頭的大襪子裏放禮物的,明天的聖誕節,熠熠小公主肯定能收到很多漂亮的禮物。

熠熠聽了這話,即刻板起臉跟jenny糾正道:“jenny阿姨,你說錯了,我現在不是小公主了,我是大公主了。”

“哦?”jenny故意逗她,“那誰才是小公主呢?”

“當然是我媽咪肚子裏的小妹妹啊,”熠熠歪著頭,側臉望著曉蘇,輕聲的問:“媽咪,你說是不是?”

“是,”曉蘇用手把她瘦弱的身體攬進懷裏,用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了,我的大公主,jenny阿姨還有事,你不能總是耽誤她了,趕緊躺下休息吧。”

其實jenny今天是沒什麽事的,因為是平安夜,而她又以要加班沒有趕回家去,所以今天是可以在醫院陪熠熠一天的。

但是熠熠卻不能太累了,每次和大家說話太久她就很累,然後臉色會成灰白色,因為說話這種事情,對於熠熠這個病重的孩子,是一件消耗體力的事情。

jenny聽曉蘇這樣一說,即刻知道時間差不多了,馬上裝著很忙的樣子和熠熠揮手再見,然後迅速的走出病房去。

曉蘇想多陪熠熠會兒,當然不是和熠熠說話,而是讓熠熠躺著,她在床邊讀書給她聽,這樣熠熠不累,又能享受到媽媽對她的關愛。

隻是,她剛扶著熠熠躺下,還沒有來得及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病房門再次被推開了,門外的譚唯仁在對她招手,示意她趕緊出去一下。

她點點頭,看著已經乖乖躺下的女兒,微笑著輕輕對她說:“熠熠,媽咪先出去一下,你先小睡一會兒,媽咪馬上就進來。”

熠熠點點頭,舉起瘦弱的小手朝曉蘇揮揮,聲音輕聲的道:“我知道了,媽咪,你去吧,熠熠會很乖的。”

她點點頭,略微彎腰在女兒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又幫女兒把被子掖了掖,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出病房門外去。

“有事?”曉蘇問這句話說,忍不住朝熠熠的病房看了一眼,雖然距離熠熠的病房門口有三米遠的距離,可她依然還問得很低聲。

譚唯仁還沒有來得及開口,jnoas專家帶著助理已經朝他們走過來了,曉蘇稍微一愣,即刻迎了上去。

“孩子的情況嚴重嗎?”曉蘇看專家一臉嚴重的神色,略微有些緊張的問。

“情況有些嚴重,”專家看著曉蘇,眉頭皺了一下,聲音變得沉重起來:“她今天嘔吐出來的東西經過化驗,發現異樣,所以......”

專家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曉蘇的心沒由得慌了起來,趕緊追問了句:“所以什麽?是不是要我提前把孩子給取出來?”

專家聽了她的話倒是笑了一下,趕緊給她糾正著:“你的預產期是27號,今天已經是24號了,現在把孩子取出來,已經是足月了,不算提前。”

“哦,”曉蘇接過專家的話來:“我問的意思是,anger今天是不是——要做臍帶血移植術?”

“anger今天不用做手術,”jnoas專家非常肯定的回答著曉蘇的問題。

曉蘇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完全的落了下去,正欲長長的吐一口氣,就聽見專家又在說:“不過,你今天卻要做剖腹產手術,要把孩子提前取出來。”

“啊?”曉蘇聽了專家的話倒是愣住了,看看譚唯仁和jenny,最後望著專家疑惑的問:“既然我女兒不用做臍帶血移植術,我肚子裏的孩子為什麽要提前三天取出來呢?不是說孩子自然來敲門要求出來更好嗎?”

“嗯嗯,的確是這樣,”專家點點頭,接著又給她解釋著:“不過,根據今天anger檢查嘔吐物和抽血查驗的結果來看,她的病情和原來的病情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剛才,我們幾個負責她病的醫生討論了一下,決定先把臍帶血拿出來和她的血液進行培植......”

曉蘇聽了jnoas專家的一通解釋,雖然很多地方她都弄不明白,可既然專家已經這樣說了,她也不再堅持,於是便同意把肚子裏的孩子剖腹取出來。

譚唯仁聽說曉蘇今天要做剖腹產手術,即刻去幫她辦理了住院手續,然而在交錢時,卻遇到了麻煩,因為住院部要求他一次性繳費10萬歐元。

他當時就愣住了,即刻問這是為什麽,住院部的人說曉蘇和熠熠母女倆的費用是綁在一起的,因為熠熠即將進入一場大型手術,而且手術後化療費用也極高,所以預算大約要10萬歐元,當然出院時會多退少補的。

譚唯仁心說,這不是多退少補的問題,這是顧曉蘇還有沒有這麽多錢的問題?

自從熠熠去年查出病情來後,這一年半來,她幾乎都沒有工作過,一直在用老本,而熠熠發病後,這九個月,已經花了她不少的錢。

他拿著住院繳費單來遞給曉蘇,然後輕聲的問了句:“你現在還有多少錢,如果沒有,我這裏......”

“我還有,”曉蘇迅速的接過譚唯仁的話,同時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一張卡來遞給他道:“這張卡是我媽當年幫我準備讀博士的費用,裏麵剛好有10萬歐元,當年我一直靠獎學金過日子,所以從來沒有動過一分......”

“曉蘇,這是不是你最後的一筆錢了?”譚唯仁接過這張卡,低沉著嗓音問。

“不是,”曉蘇搖搖頭,看著譚唯仁,臉上盡量綻放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來:“唯仁,你不用替我的錢擔心,我爺爺還給我留了10萬人民幣,夠我和孩子用兩年,等孩子兩歲後上幼兒園了,我又可以上班賺錢,所以,生活,目前還不是問題。”

譚唯仁聽曉蘇這樣一說,即刻點點頭,拿了曉蘇的卡朝繳費窗口走去,jenny稍微一愣,隨即跟了上去。

“aaron,hehen的錢不夠了嗎?”

因為剛才譚唯仁和曉蘇說的是中國話,又說得比較快,所以jenny並沒有完全弄明白,不過她知道他們在說錢的問題。

“目前還夠,”譚唯仁一邊去排隊一邊對身邊的jenny說:“不過,所剩不多了,估計她生孩子,熠熠做臍帶血移植術然後住院化療等用下來,就差不多要把這張卡花完了。”

“那她的錢花完了怎麽辦?”jenny聽了譚唯仁的話緊張起來了,聲音有些著急的問:“兩個孩子又怎麽辦?還有一個是剛生下來的嬰兒啊?”

“放心吧,即使她真的一分錢沒有了,她和兩個孩子也不會餓死的,”譚唯仁一邊把繳費單和卡遞進窗口一邊很自然的對jenny。

jenny聽了譚唯仁的話一愣,然後調侃的問了句:“aaron,你很喜歡hehen是不是?”

譚唯仁聽了jenny的話一愣,隨即笑了一下說:“誰喜歡她了?我討厭她。”

話落,不理會那故作風中石化樣的jenny,直接拿了收據和住院通知單朝曉蘇走去。

曉蘇在臨進手術室前又走進了熠熠的病房,微笑著對她說:“熠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媽咪肚子裏的小公主已經提前來敲門了,媽咪馬上就要去生小妹妹了,這是媽咪平安夜送給熠熠的一份大禮,熠熠喜歡不?”

“真的?”熠熠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隨即又看向譚唯仁和jenny,見他們倆都朝她點頭,隨即又高興的說:“那太好了,小妹妹在平安夜出生,今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要像熠熠一樣哦。”

曉蘇聽了熠熠的話一愣,因為熠熠說的這個問題她幾乎從來都沒有去想過,肚子裏的孩子,會不會和熠熠一樣,患同樣的病?

熠熠到底是個孩子,見媽咪愣住,即刻笑了起來,迅速的轉移話題:“對了,媽咪,你給即將到來的妹妹起名字了沒有?我們要叫她什麽?”

“還沒有呢,”曉蘇用手撓撓頭發,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女兒,輕聲的說了句:“要不,熠熠給妹妹起個名字吧。”

“我取?”熠熠用手指著自己的嘴巴,然後又看了看譚唯仁和jenny,他們倆隻是笑,顯然是讚同曉蘇這個提議的。

“那就叫燦燦吧,”熠熠歪著頭想了想,望著曉蘇說:“媽咪不常說,走過黑暗,就會陽光燦爛嗎?”

曉蘇聽了這話微微一愣,隨即把手輕輕的放在腹部上,望著熠熠說:“好,那就叫燦燦吧,平安夜,讓我們一起迎接燦燦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