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

曉蘇把手裏厚厚一疊熠熠的資料遞給尚明溪:“這是熠熠全部的病曆,從最初在幼兒園檢查出血液異常到她從德國出院,每一次的檢查單據都在裏麵。”

尚明溪翻看了一下又遞給她:“熠熠的檔案我已經有了,Jnoas把熠熠的檔案全部以電子檔發給了我,這個你自己留著就行了。”

曉蘇點點頭,收回這一疊資料,又望著尚明溪,輕咬了一下嘴唇:“熠熠現在的情況......還能堅持多久?丫”

“這個具體就要根據她自身的身體情況和心情來判定了,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應該還有兩年多的時間,當然這中間一切都順利的話,不排除如果發生意外也有提前的可能,所以讓病人保持愉快的心情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好的心情,樂觀的心態,都是治療疾病的基本......媲”

尚明溪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看著曉蘇說:“不過這兩天我看熠熠的情況有些不太樂觀,她總是悶悶不樂的,是不是你回來後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曉蘇微微一愣,熠熠這兩天心情的確不好,那是因為她親眼目睹了顧明珠把燦燦推倒的事實和季非墨對她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熠熠這孩子記性一向很好,前年在濱海機場電視屏幕上看見過季非墨和顧明珠的婚禮,於是她不僅記住了季非墨,同時也記住了顧明珠。

以前她還不知道顧明珠和她的關係,當然她在德國從來沒有跟熠熠說起過濱海這邊的任何事情,可現在回來她知道了,所以心裏就鬱結著。

熠熠是聰明的孩子,這些事情她從來不問她,可她也知道,熠熠心裏難受,因為她的父親娶了媽咪的妹妹,也就是所謂的姨媽。

曉蘇輕歎一聲,略微有些無奈的說:“熠熠以前一直在德國生活,生活的圈子比較單純,這裏剛回來,家裏的人員關係有些複雜,她一下子接受不了,我正在努力的給她調整。”

尚明溪點點頭,顧曉蘇的情況其實不需要去詳細的打聽就能知道,她曾經是季非墨的初戀,而且還為季非墨付出了青春,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季非墨和她分手了,總之,最終季非墨娶的人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顧明珠。

至於顧曉蘇的這兩個女兒,他一個當醫生的不方便去問孩子的父親是誰,他隻是就事論事的說:“熠熠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好在你小女兒燦燦還小,這一次雖然摔了一跤,對她的身體多少有些影響,但是她畢竟剛一歲,大腦記憶不會長久,過幾天她就會忘記被人推倒這件事情,不存在心情影響之類的問題,所以傷口好了暫時沒有什麽大礙,不過我依然建議你最好是一次性生兩個男孩下來,這樣的話,就可以減輕燦燦發病的痛苦。”

曉蘇點點頭,接過尚明溪的話來說:“這個問題在我回國前Jnoas就已經跟我討論過了,而且我也專程谘詢了婦產科專家,她們說可以用**挑選法,一次性生一對雙胞胎男孩子,我也想用這樣的方式,熠熠發病已經非常痛苦了,我不想讓燦燦再次承受熠熠承受過的痛苦。”

“嗯嗯,”尚明溪點點頭:“當然了,既然這些情況你都了解了,那麽我做為熠熠的負責醫生,唯一要說的是,孩子還是要盡早生下來的好,畢竟,熠熠的身體越拖就隻會越虛弱的......”

曉蘇和尚明溪就熠熠和燦燦的問題談了將近一個小時,等她回到熠熠的病房時,熠熠已經掛上點滴了,而王媽抱了燦燦在給她喂菠菜瘦弱粥。

原本給熠熠要的病房是一個單間,可因為王媽要過來幫忙照顧燦燦的緣故,於是曉蘇又去給尚明溪說好話,希望能要一個套間。

這樣的事情尚明溪也做不了主,說是要給院長申請,好在昨天上午申請,下午就批下來了,然後搬到了這個一室一廳還帶廚房衛生間陽台的套間裏來了。

曉蘇當然知道,就憑她肯定是要不到這樣一個套間的,想必尚明溪還是跟院長說了她父親顧嘉良的名字唄。

她原本不想用自己父親的名字的,可這會兒,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因為如果不用上,估計這套間就要不到,那麽她和王媽帶著燦燦在熠熠的病房就住不下來,而且熠熠和燦燦的吃飯也是個大問題,總不能天天都吃快餐吧?

燦燦這兩天和王媽混熟了,也就不見天的吵著要她了,她簡單的給王媽交代了一下,讓她今天辛苦一點,她要出去一趟,估計要一兩個小時的樣子,因為有些事情必須要盡快的去處理。

中午的時候,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季非墨吃過午飯後都是在辦公室後麵的休息室睡覺,這個習慣自他成立FM公司就形成了,後來成立了墨集團,這個習慣不僅沒用改變,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的根深蒂固了。

今天午餐依然是秘書幫他定的,雙喜客家王裏的蔥油雞和和客家釀豆腐,外加客家豬肉湯,這原本是他最喜歡的套餐之一。

隻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是一點胃口都沒有,雞肉和豆腐到了他嘴裏,就如同嚼蠟一般,根本吃不出任何的味道來。

他勉強吃了兩口,略微有些煩躁的推開,端起旁邊的湯來喝,剛喝了一口,還沒有嚐出味道來,秘書就又走進來了。

“季總,那個顧小姐還在一樓大門口沒有走,保安讓她把那三千塊錢放下說會轉交給你的,她還是不肯,非要親自交給你,說是除了還你三千塊錢還有很重要的事情。”秘書小心翼翼的給季非墨匯報著樓下最新的進展。

其實樓下那個顧曉蘇是一個小時前就到了,當然是要見季非墨,可墨集團的規矩,沒有公司的牌保安不給進,不過可以讓保安給前台打電話,前台再打電話上來申報,如果總裁批準臨時接見,那保安就可以放她進來。

顧曉蘇的身份特殊,不僅是季非墨的大姨姐,而且還是季非墨12年前的初戀,這件事情當時在電視上報道過,所以墨集團的人都知道,門口的保安也不列外。

一個小時前,前台就打電話上來申報了,說顧曉蘇要求見季非墨,理由是她前幾天借了季非墨三千塊錢,她現在來還錢。

秘書當然知道肯定不是還錢這麽簡單,不過還是如實的給季非墨匯報了,可季非墨當時就冷冷的丟下一句:“讓她把錢放保安那裏就行了,我沒有時間接見她。”

後來前台又打了兩次電話上來,說顧小姐不肯把錢放保安那裏,也不肯走,堅持要見總裁,保安拿她沒有辦法。

她也沒有辦法,當時季非墨在開會,她也沒有去跟季非墨說,後來前台沒有打電話上來了,她還想著顧曉蘇是不是已經走了,可沒有想到,這會兒,正是季非墨用午餐的時間,前台又打電話上來了。

季非墨聽了秘書的話微微一愣,然後眉頭皺了一下吩咐道:“你查看一下我今天的工作列表,下午能不能抽五分鍾的時間給她。”

“是,”秘書應了一句,隨即迅速的走出去翻出季非墨下午的工作行程安排,的確是安排得滿滿當當的,不過,要擠出五分鍾,貌似也還是可以的。

季非墨原本喝湯的心情,因為秘書這一通匯報給影響得一點都沒有了,按鈴讓秘書進來拿出去丟了,然後轉身走進了休息室。

曉蘇是上午11點左右到的墨集團大門口的,這地方她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雖然她曾經在FM公司任職過,不過那是墨集團的前身,現在屬於分公司,而且那公司還在市中心的寫字樓裏,並沒有遷到墨集團這一棟樓來。

見季非墨遠比她想象的要難很多,她開始是用自己的手機給季非墨打電話的,而她這個手機還是兩年前的手機,王媽一直幫她保存著,號碼雖然過期了,不過重新買張卡放進去就行了。

隻是,記憶中那個季非墨的號碼,幾天前她還借用醫院的電話打過的號碼,可是今天再打,卻變成空號了,很顯然,季非墨把那個號碼給注銷了。

打不通電話,也就聯係不上他,當然季非墨肯定有新手機號碼,隻是她不想花心思去尋找他的新手機號碼,隻想趕緊見到他人。

而要見他,除了打電話當然就是去他公司找他,她走出醫院就打了墨集團總機電話,用英語以一個客戶的身份詢問了季非墨有沒有在公司,得到的答案是他今天一早就到公司了。

這就是中國人崇洋媚外的地方吧,你用中國話問季非墨是否在公司,人家肯定告訴你不清楚,總裁的行蹤我們這些做員工的怎麽會知道呢?

可你用鳥語說,人家即刻就重視起來了,以為是外國大公司的客戶呢,於是就實話實說了。

曉蘇是坐公交車來的墨集團,保安當然不會隨便放她進去,因為季非墨不是隨便哪個想見就能見的,保安讓她等,說要申報,申報後得到的答案是讓她把三千塊錢留下就行了。

她當然不肯,於是就纏著保安,給保安說好話,說自己見季非墨不單單是還他三千塊錢的事情,還有人命關天的事情,如果保安不繼續打電話進去,她今天就賴在保安室不走了,讓他們下不了班。

墨集團的倆保安被她糾纏得沒有辦法,隻能又給前台打電話,一次又一次。

終於,在中午12點30分之後,秘書打電話下來了,讓保安轉告她,下午2點15分到2點20分,是季非墨接見她的時間,給她安排了五分鍾。

保安接了電話看著她,鬆了口氣的說:“你現在趕緊去吃午飯吧,2點15分之前過來就行了,既然總裁答應了見你,那肯定就會見的。”

曉蘇點點頭,對這兩個保安謝了又謝,還特地去附近的報刊亭給他們倆一人買了一瓶王老吉,算是謝謝他們了。

中午的時間不多,她跑回醫院一趟時間又有些緊,怕錯過了那五分鍾,於是最終放棄了回醫院的想法,而是去了附件五百米開外的一家上島咖啡廳。

並不是她現在還在奢侈,而是因為咖啡廳這地方比較高雅,安靜,適合坐在裏麵看書發呆打發時間,中餐館都比較熱鬧,適合聚餐。

鬧市區的咖啡廳,中午的時候其實人也不少,現在中國人大多崇洋媚外,尤其是那些在寫字樓上班的,自命為白骨精的人,總覺得在西餐廳用餐,就要高一個層次似的。

曉蘇在咖啡廳轉了一圈,想要找個僻靜的角落,偏還沒有,她皺了下眉頭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後有略微熟悉的聲音在問:“你是......顧曉蘇嗎?”

她回過頭來,這才發現旁邊靠窗的卡位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她曾經的同學周非池,另外一個女孩她卻不認識,估計是周非池的朋友什麽的。

她朝周非池點點頭,“是我,周非池,你也在這裏用餐?好巧啊。”

周非池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目光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看了一遍,最後才咬著牙關說了句:“我以為——我看錯了,我以為——我眼花了,你......怎麽可能是顧曉蘇呢?”

周非池言下之意,你這個女人這麽老,頭發幹枯,甚至還隱隱約約的能見到白發,臉上的皮膚跟擱放了幾年的舊塑料一樣黯淡無光,眼袋深的跟熊貓一樣,眼眸灰暗,身上穿著舊衣服,就連雙鞋子都是舊得毛了邊的。

這樣一個女人,晃眼看上去都三十好幾了,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婦女,哪裏是他記憶深處的顧曉蘇?

他記憶中的顧曉蘇是這樣的,不施脂粉的臉永遠紅潤得跟煮熟的鴨蛋剝了殼又在粉裏打了個滾似的,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跟黑珍珠一樣閃爍著靈動的光芒,垂肩的短發迎風飛揚,臉上總帶著自信的笑容,那笑容如向日葵一樣美麗,跟陽光一樣燦爛!

他曾以為,顧曉蘇是美麗的,無論何時,她都是美麗的,而她的美麗,即使以後隨著歲月的變遷容顏也許會老去,可她的美麗不會老,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越發的成熟而有韻味。

而今,短短的不足兩年的時間,再次站在他麵前的顧曉蘇,卻是這樣一幅容顏,一幅他幾乎都認不出她來的容顏?

是誰,把她改變成了這樣?讓年僅26歲的女孩,看上去比36歲的婦人還要老?

顧曉蘇聽了周非池的話苦笑了一下,心裏湧過一陣難受和心酸,她怎麽可能是顧曉蘇呢?

她也不知道,可事實上,她就是顧曉蘇,如假包換的顧曉蘇!

“我就是顧曉蘇啊,”曉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隨即又看了眼他的女伴,點點頭淡淡的道:“就不打擾了,我去那邊找個位置坐一下,我......”

“曉蘇!”周非池即刻叫住了她,隨即又給對麵的那女人丟下一句:“那什麽,你先回去吧,合作的事情以後再說,我今天遇到朋友了。”

那女人也是個會察言觀色見機行事之人,聽周非池這樣說,即刻麵帶微笑的站起身來,又看了曉蘇兩眼,隨即踩著高跟鞋離去。

“顧曉蘇,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周非池望著坐在自己對麵安靜吃飯的顧曉蘇,皺緊眉頭低聲的問。

“哦,五天前,”曉蘇端起身邊的水杯喝了口水,淡淡的說。

“那個.....你在德國不好嗎?”周非池望著她頭頂上飛舞著的那根白發,小心翼翼的問。

“還......行吧,”曉蘇看了周非池一眼,輕聲的道:“其實我在德國的工作生活什麽的都還過得去,主要是我孩子身體有些不好,所以......”

“你孩子?”周非池驚訝得喊出了聲來,隨即注意到這裏是咖啡廳,於是又放低聲音問道:“那個,你有孩子了嗎?”

“有啊,”曉蘇很自然的點點頭,放下手裏的叉子和勺子,看了周非池一眼,很自然的說:“我都有兩個孩子了......”

“嘡!”周非池手裏的勺子直直的掉下去,砸著瓷盤發出的聲音清脆悅耳綿長,卻也恰好打斷了曉蘇的話。

“兩個孩子了?”周非池驚訝得嘴都張大了,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滾落出來,不等曉蘇回答,接著又問了句:“你生的是雙胞胎是嗎?”

“不是,”曉蘇應了一聲,剛要給周非池解釋,就聽見包裏傳來“滴滴滴滴滴滴”的手機鈴聲傳來。

曉蘇稍微一愣,隨即給周非池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接著拿了手機就朝門口走去。

電話是王媽打來的,問她什麽時候回去,說燦燦中午不肯睡覺,一直吵著要媽咪。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半了,現在趕回醫院再去墨集團,肯定來不及,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季非墨給的那五分鍾。

於是,她就趕緊跟王媽說,讓她想個什麽方法先哄哄燦燦,她可能還要一個個多小時才能把事情辦好,辦好了事情她馬上就回去。

掛了電話,抬頭的瞬間,周非池已經買了單出來了,看見她手裏握著電話,又趕緊問了句:“你很忙嗎?是不是要去哪裏?”

“嗯,我現在有點事情要去處理,”曉蘇順著他的話應了下去:“那,周非池,改天有空再聊了,我先忙去了。”

“那個,急不急?要不要我用車送你去?”周非池見她朝公交車站台走,於是又追上來問了句。

“不用,。很快的,就兩站路而已,”曉蘇搖搖頭,謝絕了周非池的好意,隨即還補充了句:“坐公交車比你開車還快一些,因為開車很難找地方停車的。”

周非池點點頭,也沒有堅持,隻是望著曉蘇的背影,心裏明顯的劃過一絲痛惜,他在想,如果季非墨見到這樣的顧曉蘇,他會怎樣?

下午2點10分,顧曉蘇如願以償的進到了墨集團,在前台小姐的熱心指引下,她順利的進入了墨集團的會客室。

秘書非常友好的送上了咖啡,她沒有喝,坐在那裏隻是望著牆壁上的時間,希望指針能早一點指向15分。

“你堅持要見我,除了還那三千塊錢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季非墨的聲音在會客室的門口響起,此時,分針剛好指向15分,果然是個守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