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越來越大了,這個冬季的白災不會因為張鵬的意誌而消失。

官道雖寬,但也已經大雪積壓,車馬難行,隊伍的行進速度緩慢,一連三天,張鵬也隻是前行了六十裏路。

“好消息是距離鹿鳴鎮隻剩下一天路程了,壞消息是段禾的隊伍是沒法在路上追上我們了,”徐婉儀騎著她的追風白玉駒,白色的熱氣從寶馬的鼻子中不斷的噴吐,看得出來,即使是寶馬在大雪滿地的路上行走也是很費力的。

“路上是不會出意外了,他們就沒打算在我們來的路上做文章,所以段禾趕不趕得上我們已經無所謂了,隻要他能趕到鹿鳴鎮就好,”張鵬忍著兩胯火辣辣的疼痛,連日在馬背上趕路幾乎讓他大腿內側的皮肉磨的紅腫,要不是綁了一層繃帶,說不準都已經潰爛了。

“這兩天你一直愁眉不展在思考,先想出來什麽了沒?”徐婉儀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股煩躁。

“沒有想明白,這次我們的出行感覺就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一樣,我感覺就要想出來了,”張鵬這時候終於感覺到自己真的不是什麽天才了,他很希望河伯私印可以再次給他提供預警,但是這兩天河伯私印就像是一塊死石頭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天色不早了,我們再次露宿一夜,明早趕路,中午過後就能抵達鹿鳴鎮,”徐婉儀見到張鵬麵色深沉便不再多問,打馬向前,指揮隊伍搭帳。

張鵬和徐婉儀憂心忡忡,荒僻的鹿鳴鎮上卻罕見的熱鬧。

鹿鳴書院的牌子已經掛了起來,一名麵色消瘦的文人在兩名年輕漢子的攙扶下抬頭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不解。

鹿鳴書院?這是什麽地方?鹿鳴?鹿鳴鎮?是了,我是隱居在鹿鳴鎮,可是這鹿鳴書院到底什麽存在?

眼前,一個披著狼裘披肩的華服青年停下手中清理積雪的活計,轉身看向消瘦文人,笑嗬嗬的拱手施禮,禮儀做的是一絲不苟:“柳淵拜見祥胤先生,應先生要求,晚輩已經將鹿鳴書院建造起來了。”

祥胤先生看著眼前這位神采飛揚的年輕人,感覺他既是熟悉又是陌生,同樣,他也是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何時要求興建一座鹿鳴書院了。

痛苦,腦袋裏傳來了無盡的痛苦,柳淵?到底是誰?老夫什麽時候委托他建立一座學院了?想到這裏,祥胤先生就感覺到腦袋像是被針紮了一般。

柳淵放下拱手的動作,撇了撇嘴,他對教廷中強大的秘藥有著絕對的信心。

“能做回柳淵真好啊,”看著祥胤先生痛苦的樣子,他找回了作為教廷聖子的優越感,學問宗師又如何?在我們教廷麵前還不是任意揉捏?

隻是想著想著,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張賤兮兮的麵孔,柳淵咬牙切齒:“張鵬,你不可能隻是天下會的普通弟子,你一定也是一位聖子吧,否則你不可能懂得這麽多禁忌學識!上次交手算我隻是劉大元,這次我是才是真正的我,遮天大網已經布下,看你如何掙脫!”

柳淵抬頭看著漫天飛雪,將手中的掃把交給了仆人。

“柳淵!柳淵!我想起來了!”祥胤先生突然神色清明了,他頂住了疼痛的侵襲,用他強大的意誌力暫時衝破了秘藥的操控。

柳淵有些意外的看著祥胤先生,皺起眉頭,能依靠自身意誌力突破藥效的人不多,但這段時間一連就有兩個,一個袁公淵,一個就是眼前的祥胤先生。

“賊子惡徒,你到底給老夫用了什麽毒藥!是了,忘憂草,是忘憂草!”祥胤先生想起來了自己近期的遭遇,變得怒不可遏。

大約是一個月前,這個叫做柳淵的年輕人突然造訪鹿鳴鎮,找到了祥胤先生,自稱是茯州柳氏族人,不遠萬裏特地前來向祥胤先生請教學問。

柳淵此人雖然年輕,但是氣度不凡自成氣場,學識淵博令祥胤先生感到震驚。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隱居的久了,天下已經進入了文化大盛的時代。

二人一番交談之後直令祥胤先生引為知己,當下就成了忘年之交。

祥胤先生很快就對柳淵形成了絕對的信任,對之無所不談,而柳淵也是投桃報李,將許多不傳之學相告。

然而不久後,心懷叵測的柳淵就對赤誠的祥胤先生下了毒手。

他假借為祥胤先生治療風疾痛症的理由,向祥胤先生進獻了一種叫做忘憂草的神藥!

這忘憂草隻需要少許,以燭火燃熏,吸入煙氣,少時就會感覺到如夢似幻般的舒適感,肉體的疼痛瞬間就消失不見。

祥胤先生不疑有他,真的以為柳淵是為他找來了解痛良藥,接下來,他對柳淵提供的秘藥來者不拒。那段時間,他感覺自己每天都飄飄欲仙,日子過得美妙無比。

可是偶然有一天,柳淵不見了,忘憂草以及其他的秘藥也不見了,祥胤先生慌了,他四處尋找,但是沒有結果。

緊接著就是地獄一般的體驗了,他的身體和心神都不在受自己的掌控,痛苦的體驗十倍百倍的襲來,祥胤先生幾乎被那種對忘憂草的渴望折磨的不成人形。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柳淵再次出現了,帶著他的忘憂草,笑著對祥胤先生說:“祥胤先生,在下想要求取您幾份墨寶,不知您準許否?”

祥胤先生答應了,他成為了柳淵的傀儡,跪受筆錄的機器,一份份信件從鹿鳴學院散向了北庭境內的各個地方。

至於自己寫了什麽,祥胤先生已經不記得了。

“祥胤先生病發了,帶下去給他好生看病,我們的貴客回來之前,一定不能讓他死了,”柳淵歎了一口氣,對祥胤先生有氣無力的斥罵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再次轉身看向自己的鹿鳴書院,對自己的作品感覺到心滿意足,這個院子原本是一位地主員外的府邸,隻是他拒絕了自己購買院子的提議,所以現在他包括他的全家都已經沒有了再開口拒絕的機會了。

“這世上的人為什麽都這般愚昧呢?黃白之物難道會比性命更加重要麽?”柳淵歎了一口氣,滿臉都是悲天憫人的慈悲神態。

雪越來越大了,北庭城內應該已經亂起來了吧……柳淵嘴角微微上揚,走進了鹿鳴書院。仆人貼心的關上了書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