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王作品 城管無敵 城管無敵 第八卷 、城管在民國 一百三十三、核爆前夕 上

1935年4月6日,浙江省,舟山島,定海縣城

伴隨著一抹鮮豔的朝霞悄然躍出天際,明媚的春日又一次在海平麵上照常升起。

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古老滄桑的定海縣城,就籠罩在了一片豔麗燦爛的嫣紅霞光之下。

接著,在一陣陣清爽海風的吹拂之中,各種喧囂聲逐漸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帶著海水鹹腥味的淡淡薄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漸漸消散,顯露出一片棧橋碼頭和漁船舢板的身影。衣衫襤褸的拾貝人們在海岸上奔走,把任何能找到的貝殼和螃蟹,丟進自己背上的藤筐裏。而清晨趕早的魚市,也在逐漸明亮起來的陽光和漁夫的吆喝聲中,慢慢變得愈發熱鬧起來。

那些身無長物的市井窮漢,還有渡海逃來的難民,紛紛睡眼惺忪地剛剛走出氣味難聞的肮髒棚窩,一邊伸著懶腰搭著汗巾,到水井旁邊排隊打水洗漱,一邊彼此交頭接耳,互相寒暄,討論去哪裏找點兒活做。

前幾天剛從北侖港戰場撤下來,帶著他的那個團到舟山島休整的惠特尼上校,也從縣城郊外一座帳篷的行軍**爬起來,隨手揉了揉依然犯暈的腦門,便起身披了件襯衣,掀起有些潮濕的帳簾,讓清晨的新鮮空氣隨風吹入帳內,然後聽著遠方隱約傳來的喧囂,望著那輪冉冉升起的紅日,輕輕微笑著眯起了眼睛。

此時正值春光明媚。山林間一片蒼翠,在金色的陽光下,洋溢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柔情與嫵媚:波光粼粼的溪水。倒映著湛藍清澄的蒼穹,還有悠悠白雲在風中隨意飄**。鬱鬱蔥蔥的叢林之中,處處充斥著悅耳的鳥啼和蟲鳴;遠方那條一直綿延到天際的遼闊海灘,更是不斷傳來一陣陣巨浪拍岸的嘩嘩濤聲。

能夠沉浸在這樣一片舒適和安詳的氛圍之中,暫時忘卻殘酷的戰場與硝煙,實在是一種至高的享受……

未曾體驗過戰爭的人,總是對其有著浪漫的憧憬。而真正目睹過戰火之後,才會明白和平的可貴……

非常幸運的是,可怕的戰火、爆炸、硝煙和屍體。目前都從惠特尼上校的身邊遠離而去了。

——雖然在對岸的中國大陸上,鋪天蓋地的戰火依然在熊熊燃燒,數以萬計的中日軍隊還在江南和中原殊死搏殺,但至少在這個中國大陸邊緣的島嶼上。暫時還聽不見惱人的槍聲。

因此。這短短幾天的平靜生活,就讓上校感覺整個人都恢複了過來,變得精神了很多。

此時已是陽春四月,和煦的春風早已吹綠了溫潤的江南大地,也同樣吹綠了東海上的舟山島。到處都是一片鳥語花香的世界——島上的植被很是茂密,平原上開墾了整齊的水稻田和蔬菜地,山上則長滿了鬱鬱蔥蔥的鬆柏、山茶和各種灌木叢……若是從數千米的高空中俯瞰下去,對應著四周的廣袤海洋。這座島嶼就仿佛是一塊鑲嵌於藍寶石之上的綠色翡翠,顯得格外美麗動人。

由於各國幹涉艦隊。都已經轉移到了日本的佐世保和長崎港,去那裏補充燃油、物資和維修船體,滯留在舟山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也暫時沒什麽事可做。一時間閑得無聊的惠特尼上校,就趁機在舟山島上到處都走了走,甚至還乘船去不遠處的宗教勝地普陀山上瀏覽了一番,並且對這座海中仙山的風光大為讚歎。

在那座山嶺縱橫、森林茂密的島嶼上,幾乎處處都是風景如畫——六角形的精致寶塔,雕梁畫棟的亭台樓閣,古樸滄桑的廟宇碑林,還有圍繞著這一切的參天鬆柏、錦簇鮮花,全都能給人以無窮的詩意。還有那爬滿了青苔和灌木的奇峰異石、時常籠罩著細雨與霧靄的潺潺溪流,更是把普陀山打扮得風情萬種。既像是一盆被放大的精致盆景,又猶如一座降臨凡世的仙境……實在是令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

然而,跟舟山列島的秀麗風光相比,這裏的人民給惠特尼上校留下的第一印象,卻是極度的貧苦、破敗和麻木——島上的大多數村鎮,都建造在平緩的濱海小山坡上,四周的小塊山穀和台地,依照距離溪流和泉眼的遠近,分別被開墾成了水稻田和菜地。而在下麵的沙灘上,則曬著紫菜、海帶和魚幹。

雖然這些漁民們如此勤勞地發展多種產業,又種地又打漁,還有做小手工業得,卻普遍窮得連木板房都蓋不起,隻能住那種泥牆茅草頂的草泥房,既漏風又漏雨。為了防止屋頂被大風刮跑,還不得不在茅草上壓著許多石頭。而且屋內也同樣是潮濕的泥地,在這種地方睡得久了,就會很容患上皮膚蘚和風濕病。

更可怕的是,這些村鎮和市鎮,幾乎都擁擠得像個集中營,隻不過更加缺乏衛生。肮髒的道路純粹是被人踩出來的,堆滿了各種垃圾,作為飲用水源的小溪直接在村中流過,經常有大人小孩若無其事地往水裏大小便。村民的房子同樣汙穢不堪,而且一家人往往隻有兩三件像樣的衣服,唯有出來種地打漁的男人才能披上,而女人小孩則隻能光著屁股躲在屋裏,透過門縫驚恐地望著外麵那些金發碧眼的異國來客。

即使是走在田埂和海灘上,忙著插秧割稻和收拾漁網的青壯男人,看上去也顯得很邋遢——每個人的衣服都襤褸不堪,補丁上又打著補丁,簡直像是布滿了網洞的舊抹布,頭發上爬滿了惱人的虱子和跳蚤。

惠特尼上校在舟山看到的絕大多數島民,無論男女老幼,基本上全都臉龐瘦削、麵色青灰,顯示出嚴重的營養不良症狀。還遍布著許多膿包和瘡疤。雖然由於長年從事體力活的關係,他們的手腳骨節都很粗大,肌肉也很結實。但這種健壯其實是一種假象——長年累月的繁重勞動,確實是迫使他們擁有了一身發達的肌肉。但在營養不足、生活環境惡劣的情況下,像這樣過度的榨取體力,其實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因此,他們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膚顏色暗淡,缺乏光澤。顯得很是幹燥。在年輕的時候尚不覺得如何,但年紀一旦上了三十歲,就要開始為過去的歲月“還債”了——這些人往往在三四十歲的時候。就會開始變得彎腰駝背、體弱多病,被風濕病、關節炎等痼疾所困擾。根據惠特尼上校與島上幾個美國傳教士交談得到的信息,當地漁民們若是能夠活到五十歲以上死去,便被認為是壽終正寢。到了六十歲以上。就已經完全有資格被稱為老壽星!即使是那些號稱“富戶”的家夥。在上校看來,也最多不過是住上了瓦房,臉色稍微紅潤一點兒,衣服上同樣也點綴著補丁和洞眼,每個禮拜連一頓像樣的好飯菜都吃不起。

所以,惠特尼上校每次去定海縣城的聯軍前線司令部,路邊總會有一大群全身幾乎光溜溜的邋遢孩子擁擠過來,麵黃肌瘦。麵帶菜色,小心地捧著破碗。向他討這討那,糾纏不休……這還是好的。更壞的問題是,其中還夾雜有數不清的手腳敏捷的小扒手,隨時躍躍欲試地準備著偷他身上的值錢東西!

在被這幫小乞丐兼小扒手們折騰過兩次之後,惠特尼上校就越來越討厭那座肮髒破敗的縣城,寧可待在郊外曠野中的軍營裏……不過,回過神來仔細想想,他也有點明白,那些中國布爾什維克為何要造反作亂了——秀麗的風光、古老的文明、破爛的村鎮,潦倒的百姓……在這樣一個如此衰頹的黑暗社會之中,回憶著輝煌的曆史,麵對著凋敝的現實,如果還擦不出一星半點的革命火花,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而更讓他感到不喜歡的,還有聯軍前線司令部裏的糟糕氛圍——整個舟山島上最豪華的一座富商宅院裏,法國、英國、美國、日本和國民黨政府的聯絡軍官們濟濟一堂,從早到晚不停地忙著勾心鬥角,彼此用各種語言進行爭吵和唾罵:之前,當法國艦隊和英國艦隊在吳淞口進行炮擊,美國海軍陸戰隊在浙東激戰不休、打生打死的時候,南京方麵的日軍一直在裝聾作啞,不肯作出戰術上的配合;現在,當日軍在北方的太湖地區發動進攻、浴血鏖戰的時候,又輪到舟山島上的西洋人們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了……

除此之外,大陸上那兩個中國政府之間的勾心鬥角,也明顯蔓延到了舟山島上,導致撤退到舟山島上的國民黨軍隊,一直處於嚴重的混亂之中,對待本國民眾更是與土匪無異,以至於聯軍為了眼前的清靜,不得不把他們趕到其它島嶼上進駐和籌集給養……否則的話,這幫匪兵真的能把定海縣城給燒了!

——無休止的爭吵,扯皮,推卸責任,電文往來,攻擊叫嚷……很快就磨滅了惠特尼上校心中的最後一絲熱情,讓他對這場亂糟糟的遠東戰事感到愈發厭煩,並且對這次戰爭的前景也更加不看好。

“……或許,這一場爛仗打到最後,又會跟十多年之前聯合幹涉俄國革命的時候一樣,大家各有各的小心思,各國軍官們彼此扯皮叫罵幾個月,最後落得個灰溜溜的無功而返……想在這個爛攤子裏拿勳章,贏得榮譽和晉升,似乎有些難度……還是稍微考慮一下,到底該弄點什麽中國風格的紀念品帶回去吧!”

陽光明亮的營帳裏,惠特尼上校一邊等著勤務兵給自己準備早飯,一邊無聊地獨自嘀咕著,同時給自己倒了杯啤酒,隨手摸出之前從島上某位老傳教士那裏借來的私人筆記,一頁頁地閱讀起來,權作消遣:

“……歲月是最無情的殺手,無論是怎樣的輝煌燦爛,都擋不住漫長歲月的風化侵蝕。

我們這個時代的中國,早已不複當年馬可波羅筆下那個‘黃金之國’的華麗風采,而是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從骨子裏散發著腐朽衰敗的氣息……這個經曆了太多風吹雨打的老大帝國,已經從文明的根基上開始崩潰了。直到清王朝崩塌為止,這個可悲的國度。始終處於一種詭異而麻木的酣睡狀態,並且在這種酣甜的睡夢之中,用早已不複存在的強大與威望來欺騙自己。而事實上,它已經隻剩下了眾多的人口,遼闊的疆土和沉重的負擔,以及毫無生氣的文化、日益縮水的財富與喪失殆盡的霸權。

為了避免被揭穿真相,這個帝國在很長的時期內。都像麻風病人一樣,極力阻止自己的人民同外界接觸,結果卻讓自己變得更加愚昧無知。傲慢無禮和與世隔絕。帝國政府隻知道粗暴地掛出‘不要碰我’的牌子,卻絲毫沒有保衛自己的能力——很遺憾,我們目前所處的世界,並非一個治安良好、彬彬有禮的上流階層住宅區。而是一個充斥著暴力、掠奪和血腥的混亂鬥獸場。如果手裏沒有軍刀、匕首和來複槍。就不可能阻止強盜和竊賊的強行進入……在賊窩之中,懦弱的老好人是必然會反複受欺負的。

所以,在過去的幾十年來,這個古老的國度正在經曆一場徹頭徹尾的痛苦悲劇,一次規模宏大、史無前例的崩潰、衰落和退化過程,這場悲劇是如此的緩慢、無情而又徹底,因而讓它顯得更加痛苦和殘酷——戰爭、災荒、叛亂……各種形式的災難接踵而至,無窮無盡。一次都比一次更加厲害。這個偉大國度的一切榮耀和輝煌,全都在世人眼中一點點地隕落、黯淡。被洶湧的時代浪潮所摧毀、吞沒……

拿破侖曾經預言過,不要驚醒中國這頭沉睡的獅子,否則它就會讓整個世界顫抖。但現實已經證明了這個預言的破產——這頭獅子實在是太老了,隻會在酣睡中慢慢死去,而不是再一次咆哮著醒來……”

寧波,北侖港

硝煙散盡的戰場,到處一片淒涼——焚毀的碼頭,泥濘的小路,交錯的河叉,灰蒙蒙的晨霧中,隱現著各式各樣的殘垣斷壁,不時還會響起一聲“叭”的冷槍。那些逃光了居民的廢棄村落,就仿佛墳地一般陰森。吹過樹梢的海風嗚嗚低語,好似嬌慣的少女在向男友呢喃著可怕的噩夢。

許多服色雜亂的人們,正在這片亂七八糟的海灘上到處逡巡穿梭,努力收集一切自認為用得著的東西——在撤離這個浙江大陸上的最後據點之前,慌亂的美軍和國民黨軍隊遺棄了許多帶不走的物資。

雖然眼下“財大氣粗”的紅五方麵軍,對這些“洋落”已經不太看得上眼,但對於過慣了苦日子的地方遊擊隊和鄉下農會成員來說,這卻是一筆令人喜出望外的天降橫財,哪怕能搞點兒廢銅爛鐵回去打造農具也是好的,更別提裏麵還有不少被丟下的大米、麵粉和罐頭……

與此同時,在海邊一座巍然屹立的岩石小山上,率部挺進浙東的紅十軍團司令官尋淮洲,通過望遠鏡俯瞰著海灘上這一片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卻是忍不住眉頭緊鎖,對身邊的一個團長罵道:“……怎麽還有這許多人待在海邊不走?關於防備海嘯、緊急疏散的命令,不是早就發出兩天了嗎?你們是怎麽執行的?”

“……軍團長,這事不用您強調,我們早就一個村一個村地通知過好幾遍了,奈何人家不聽啊!他們說,寧波這地方,台風每年都要來上幾遭,大風大浪什麽的,他們這些海邊人家早就習慣了。災難之前具體有什麽征兆,到底要怎麽對付,比咱們熟悉得多,不用咱們這些外行人來指手畫腳的!”

那位團長苦著臉說,“……而且,關於這次強行疏散,地方上的某些同誌意見很大,說我們這是在學習滿清的‘遷界禁海’,大大的勞民傷財不說,還放棄了海島上的那些老百姓,不管他們的死活……”

“……瞎琢磨!我們紅軍啥時候說過要放棄舟山列島了?好了,不管人家有什麽怪話,我在這裏給你下死命令!哪怕是用槍趕,你也得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把老百姓都給我從海邊遷走,或者至少要躲到山上的高處。要是辦不成,我就唯你是問!”尋淮洲一邊疾言厲色地發作道,一邊又摸出了那份命令電文。

“……鑒於上次最後通牒的時限已過,以至高無上的全人類解放事業為名,我在此簽署對日本九州島北部的滅絕令,數十萬的生命就此為世人遺忘。這是對全世界帝國主義國家的第一次警示,讓它們再也不敢輕易忽視一切被壓迫民族的憤怒咆哮……為此,希望浙東沿海地區的部隊、遊擊隊和地方幹部,切實加強努力,盡快做好海濱居民的後撤疏散工作,以防傷及我們自己的同胞……”

“……從日本到寧波,起碼隔著上千裏吧!”他狐疑道,“……未來大殺器的威力,真有那麽厲害嗎?”。(……)

ps:不是老老王拖戲,實在是還沒查明白兩千萬噸當量的氫彈在佐世保起爆,能不能在東海引發海嘯——有人說東海太淺沒海嘯,但浙江地方誌裏,象山在1956年分明爆發過一次海嘯。真不知該如何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