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硝煙中的黎明

在院牆被炸開之後的一刹那,卡斯特少校曾經天真的感覺,今天會是自己的幸運日。

——徐徐飄散的煙塵背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本次行動的刺殺目標——小鳥遊真白首相。

雖然之前的接觸次數並不算多,但對於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中二病歌姬的模樣,卡斯特少校早已爛熟於心,在行動之前還找來宣傳海報和視頻錄像複習過好幾回,絕對不會認錯——哪怕她摘了眼罩也是如此!

更妙的是,此時隻有寥寥幾個人站在這隻中二病蘿莉身邊,並且似乎全都不是能打的武裝人員,連一個穿著黑西裝的保安警察或者穿著防彈衣的俄國毛子都沒有——刺殺目標身邊的防衛力量近乎於零!

很可惜的是,這段院牆被塑膠炸彈給炸開的缺口,還是稍微嫌小了一點兒,而目標站立的位置也稍微遠了一些,視野因為彌漫的煙霧而能見度非常差,熱成像設備也因為周遭的熊熊烈火而難以使用——從牆外進行遠程狙擊的成功率實在太低,必須抵近射擊,才能有更高的把握。

所以,卡斯特少校立即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湊近牆洞,隨即便猛地撲了進去。

遺憾的是,這個貌似絕佳的刺殺機會,不過是命運又給他開的一個殘酷玩笑。

——雖然知道對方是日本最強的超能力少女,也在合作時看到過她穿越蟲洞,但對於她的邪王真眼究竟有著怎樣的威力。卡斯特少校卻並不曾親眼目睹……於是,隱形狀態下的卡斯特少校,剛剛一個箭步衝入庭院,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一陣磅礴浩**的精神威壓就從前方呼嘯而至,震得少校幾乎當場暈眩過去。

與此同時,少校更是恐懼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猛地宛如泥塑木雕,完全不能動彈了,

而再接下來。他又驚駭地看到,四周的世界突然變成了墨汁般的漆黑,什麽也分辨不出來。

又過了片刻。卡斯特少校終於看到身邊的景色再次發生了劇變,到處閃耀著水晶粉末般璀璨的光輝,四散的光芒在虛空中折射和反射,猶如美麗的彩虹一般七彩多姿,描繪出一幅充滿神秘氣息的奇幻圖畫。

然而,美麗的風景總是那麽短暫——下一個瞬間,刺眼的紅色就覆蓋了整個視野。

——不是那種充滿少女情懷的曖昧粉紅,也不是夕陽餘暉般的絢爛橘紅,而是一種看上去既惡心又粘稠,簡直就像在屠宰場排水溝裏流淌的紅色渾濁**。以一種完全不科學的方式出現於空間之中,在他的四周如雨滴一般不斷地灑落、積聚、流淌。與黑色的大地交錯縱橫,透出一股濃濃的詭異感覺。

“……這是……什麽玩意?難道我是被拉到了異世界?可這感覺完全不對……”

可憐的卡斯特少校艱難地呻吟著,卻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還有。這天空又是怎麽回事?”

——就在血雨落下的同時,原本澄淨明亮的天空,突然變成了宛如被火焰灼燒一般的嫣紅,仿佛讓世間一切罪孽都被燃盡的紅蓮之火,就這麽緩緩的灼燒著,騰起絲絲黑煙。讓天地間都被紅與黑的色彩覆蓋。

“……為什麽會這樣?到底,到底是誰在操控著這一切?!”

他在內心深處呐喊著,卻得不到任何解答。

血色的粘稠“雨水”還在繼續傾瀉而下。不僅如此,耳畔還傳來“咕嘰咕嘰咕嘰”等類似尖銳蟲鳴的聲響,仿佛是食肉昆蟲正在磨牙……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少校不知為何就是預感到了一個噩耗。

……恐怖的殺人怪物……就要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伴隨著深入骨髓的酷寒,陰冷的死亡就降臨在了每一位美軍超能力戰士的身上。

被紅色血水凝固成的腥臭觸手,從嘴伸進去,將整個身體爆開;

被突然閃現的銳利鋼絲勒住全身,一瞬間就將整個人切成碎末;

被從天而降的巨大壓路機迎麵碾來,從頭蓋骨開始粉碎成一灘肉泥;

被無數血色的匕首萬劍穿心,然後猛地拔出,濺出一道道血液的噴泉。

在這個詭異而又殘酷的世界裏,人的生命猶如破布一樣分文不值。

碾壓死,切割死,撕裂死,窒息死,中毒死,刺死,燒死,鋸死,淹死,蒸死,燙死,撞死……

卡斯特少校和他的部下們,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不斷體驗著一次又一次無盡的死亡,然後又一次接一次地恢複如初,隨即再度被死亡的痛苦所吞沒……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法擺脫這種極端真實的夢魘。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痛苦地死吧!為了取悅我而叫起來吧!”

一個如泣如訴的清脆女聲,在他們的耳畔不斷回**,既像是朗誦詩篇,又宛如放聲高歌。

雖然這個嗓音是如此的清脆悅耳,猶如黃鸝鳴啼,但在被虐者的耳中,卻無異於惡魔的低語。

於是,在堅持了沒多久之後,這些美國超能力戰士的精神,就不可避免地開始漸漸崩壞了……當卡斯特少校和他的部下們,自認為在承受著各種痛苦的虐殺之際,王秋則是站在小鳥遊真白的背後,既驚訝又恐懼地看著這隻完全黑化的中二病,猶如操縱木偶一般,輕而易舉地讓入侵的美國超能力者們未經一戰,就陷入了致命的精神幻覺之中,並且完全無法自拔……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幾個美國佬還真是樣子夠難看的……都已經大小便失禁了啊!”

望著這幾個裹著一身的紅光,好像蟲子一樣在地麵上抽搐蠕動。淒厲慘叫聲連綿不絕,**屎尿齊流、臭不可聞的美國大兵,王秋也是不由得感覺有些肝顫——這幫家夥難道都著了魔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確實是著魔了沒錯,甚至說不定是正在被心靈中的酷刑拷打呢。”

剛剛給小鳥遊真白解除了封印的早苗裏香巫女,攤了攤手答道,“……這就是邪王真眼的威力啊!”

“……邪王真眼?”王秋望著她眨了眨眼。“……就是小鳥遊她那隻平常戴著方形眼罩的眼睛?”

“……是的,這可是同時具備著精神控製、記憶操作和自動偵察三重功能,號稱全世界最強的魔眼喲!”

早苗裏香巫女不無得意地晃著小手指。向王秋如此炫耀道,“……隻要是被魔眼捕捉成功的目標,就會立即成為小鳥遊真白大人的傀儡喲。精神和思維都被小鳥遊大人控製。真白醬喜歡讓他們處於什麽樣的幻境,就能讓他們陷入什麽樣的幻境!沒有人能擺脫,也沒有人能抵抗!”

“……嘶——這邪王真眼居然這麽厲害?簡直都要天下無敵了!”王秋聞言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然而,你們日本的陰陽師協會,就是因為恐懼小鳥遊真白的殺傷力,所以就把她的魔眼封印起來了?”

“……那個……倒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啦!真白醬又不是什麽八歧大蛇和羽衣狐之類的古代魔物……”

早苗裏香巫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們之所以要封印她的邪王真眼,是因為小鳥遊真白在參選議員的時候,居然上街到處亂用邪王真眼施展魅惑術和暗示術。忽悠每一個人給自己投票……然後,她本人確實是以高票成功選上了議員,但日本的異能界和政界也因此鬧翻了天,迫於各方麵的壓力,陰陽師協會不得不有所表示……其實這個封印很容易破除的。隻要隨便找個有靈力的巫女,甚至真白自己來都行。”

——如此富有現實意義的邪王真眼使用方法,讓王秋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吐槽才好。

另外,既然這種封印完全是裝樣子,那麽索性讓小鳥遊真白寫一封檢討書外加一封保證書不就行了?

“……嗬嗬,老弟。別聽裏香醬胡亂吹牛!邪王真眼的威力雖然強大,但遠遠談不上什麽天下無敵,因為它的缺陷同樣很明顯——這可是我連續多年跟真白共事之後得出的結論!絕對不是什麽胡扯!”

剛剛沒收了這些美國士兵的武器,並且給他們一個個戴上了手銬的王瑤,聽到這段對話之後便走了過來,接上了話頭對弟弟解釋道,“……首先是使用距離比較近,大約隻有幾十米,並且跟目標不能有東西遮擋視線。它的使用時間也有限製,如果以人類控製術的方式全功率施展,那麽一次最多不能超過五分鍾。而若是換成心理暗示之類比較柔和的做法,又無法保證成功率。更重要的是,這種魔眼對政委們同樣完全無效,而且在使用過邪王真眼之後,導致的副作用也比較嚴重……瞧,真白醬已經又一次燃燒殆盡了……”

下一刻,伴隨著王瑤這句不吉利的話語,剛才還威嚴滿滿暴虐值破表的小鳥遊真白閣下,毫無征兆地就應聲而倒——整個人仿佛被突然抽掉了骨頭似的,軟軟地摔在了地麵上。

當王瑤和王秋一個箭步搶上去,把小鳥遊真白攙扶起來的時候,這隻威嚴氣勢全無的中二病蘿莉,已經是臉色蒼白,四肢無力,嘴角泛著白沫,看上去好像重病纏身似的,甚至不停地轉著蚊香眼,並且還止不住微微咳嗽,“……咳咳,好難受……咳咳,誰能給我一杯水……真是麻煩你了……”

先從弱氣萌物黑化成暴虐女王,再從暴虐女王燃盡成病嬌少女……首相小姐你的人物模板還真不少啊!

與此同時,邪王真眼給美軍突擊隊製造的幻覺,自然也隨之消失。

然而,且不說此時的他們全都被王瑤熟練地捆綁起來,之前被小鳥遊真白從精神層麵上施加的極度痛苦。也已經徹底擊潰了卡斯特少校等人的思維——隻是因為在邪王真眼製造的幻覺中,被接二連三花樣翻新的酷刑不停折磨,讓這些可憐蟲想要暈也暈不過去罷了。此時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隙,諸位飽受磨難的美國大兵們頓時如蒙大赦,一個個全都毫無節操地躺在自己失禁流出的屎尿裏,一翻白眼暈厥了過去。

緊接著,待在“時雨軒”料亭內的眾人。全都聽到從遠方傳來一陣尖利的呼嘯聲。仰頭望去,隻見一道道醒目的人工流星劃過幽暗的夜幕,拖著橘紅的尾焰飛向位於東京市中心的千代田區。隨即相繼墜落。

然後,就是又一連串此起彼伏的爆炸轟鳴……

從天而降的中國滅火導彈,對小半個千代田區進行了覆蓋性轟炸——從火情最為嚴重的赤阪町。到同樣大火熊熊的皇宮,以及在激戰中引發零星火災的櫻田門警視廳總部附近街區……在迅速撲滅了大片火場之餘,也在同時造成了更加嚴重的破壞——畢竟,就算是滅火彈裏麵,也一樣裝了炸藥,也是能炸死人的。

於是,赤阪町內原本就在烈火焚燒之中搖搖欲墜的眾多高級酒店,頓時又在滅火導彈的轟擊下第二次遭殃——凡是燃起了火苗的亭台樓閣、小橋遊廊、門庭殿宇,全都在不分目標的爆炸中寸寸碎裂。

就連幾幢完好無損的房屋也遭了池魚之殃,被氣浪掀飛了屋頂。

各種瓦片木屑一時間漫天飛舞。如同颶風般橫掃而過,把來不及趴下的避難者給砸得東倒西歪、頭破血流,甚至還有一些人被掩埋在了瓦礫浮土之下……

在這些滅火導彈的地毯式轟炸之中,此次東京兵變的傷亡人數總和又更上了一個台階。

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一夜的動亂紛擾總算是快要結束,而又一個嶄新的黎明,也即將開始了……當數以百計的消防導彈,宛如流星般呼嘯墜落的同時,這一夜的混亂戰鬥,也終於進入了尾聲。

——戰鬥往往開始得如此突然。隻是因為某些人的刻意縱容和幾個跳梁小醜的可笑煽動;戰鬥也往往結束得如此突然,隻是由於真正幕後掌權者的一個明確決斷。

大約淩晨三點左右,原本一直在練馬區駐地內按兵不動的首都第一師團,看到這場充滿了文藝範兒的軍事政變已經基本“表演完畢”,也終於下令發兵出營,在東京市區內展開了雷厲風行的鎮壓行動。

警視廳總部大樓前方的戰場上,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最後一輛還在開火的10式戰車也被爆炸氣浪掀翻,歪歪斜斜地靠在了一堵斷牆上。而殘餘的武裝分子則失去了最後的勇氣,開始慌亂地奪路而逃。

“……咳咳!別逃啊!咳咳!膽小鬼!懦夫!”

被地動山搖的爆炸和衝擊波給當場震**到頭腦暈暈乎乎的青木高和一等陸尉,掙紮著爬出已經有些扭曲變形的艙口,一邊痛苦地不停咳嗽,一邊聲嘶力竭地朝著眾人的背影呐喊,卻沒能讓任何人回頭。

實事求是地說,他這一夜的作戰表現,絕對稱得上可圈可點——先是在剛剛遭受火箭彈突襲的混亂狀況下,用車載機槍擊退了警視廳機動隊的第一波反擊,暫時穩住了陣腳。然後又連續開炮轟擊警視廳總部大樓,既攪亂了敵方部署,也稍稍恢複了政變部隊的士氣。接下來,原本負責進占三宅阪和天皇禦所的政變部隊,也相繼趕到警視廳附近支援,牽製了相當一部分敵人,讓這場戰鬥得以勢均力敵地繼續進行。

但是,當第一師團的裝甲車出現在戰場上之後,由烏合之眾拚湊起來的政變部隊終於還是一哄而散了。而青木高和那輛在一開始就被炸斷了履帶的坦克,則是被一發從側麵射來的rpg炸得幾乎完全側翻——雖然青木高和萬分幸運地沒有受什麽傷,但坦克已經無法使用,並且車內的剩餘彈藥也有殉爆的危險。

於是,在看到旁人逃散一空之後,青木高和終究也還是扶著坦克殘骸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試圖離開。

然而,他根本沒能挪出幾步,就被一根電警棍從後麵敲中了脖子。猝不及防的青木高和一等陸尉幾乎沒來得及哼上一聲,就軟軟地暈倒過去,接著更是被警員們粗暴地戴上手銬,丟進皮卡車鬥裏抓捕起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一切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走到了終點——屬於自衛官青木高和的戰鬥,至此已經徹底結束。而屬於政治犯青木高和的漫長鐵窗生涯,則即將在不久之後正式開始。

與此同時,此次兵變的煽動者之一,今夜一直待在永田町的首相官邸和國會議事堂靜坐不動,坐看警視廳方麵打生打死,吹了一夜冷風的龜田正男聯隊長,在看到第一師團的大部隊出現在街道盡頭之後,則是立即很果斷地舉白旗投降,就此結束了這場鬧劇般的“占領永田町”行動。

緊接著,留守在天皇禦所和三宅阪最高裁判所的少量叛軍,也相繼被第一師團平叛部隊繳械收押,由於雙方兵力相差懸殊,自衛官的戰鬥意誌也遠不如昔日的日本帝國皇軍,期間基本沒有發生任何暴力衝突。

然後,在警視廳總部大樓所在的櫻田門,政變部隊和平叛部隊終於小小地打了一仗,以兩人重傷,三人輕傷的代價,輕易擊潰了早已精疲力盡的政變武裝。但還是有為數甚多的暴力分子持槍逃出了包圍圈,沿途製造了一係列凶案……不過,跟幾天前那場東京大暴動的規模和破壞性相比,其實也算不上什麽。

最後,當10月6日清晨的朝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東京市區的戰亂已經基本平息。各路進入東京的政變部隊,逐一被剿滅或繳械。而小鳥遊真白首相也終於回到了永田町的首相官邸。

此時,隻剩下最後一支負責在市區內搜捕和襲擊諸位內閣大臣,並且趁機裹挾了大量人質的政變軍小部隊,在一番左衝右突之後,被警視廳機動隊,首都第一師團平叛部隊和無數國內外新聞記者一起圍堵在秋葉原。憑著手中控製著的人質,這些絕望的家夥一邊繼續跟追兵對峙,一邊等待著自己的最終時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