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城管的美洲攻略 第三十六章、聖戰(下)

站在君士坦丁堡的城牆上,望著一隊隊“聖戰者”魚貫而出,冷眼旁觀的穿越者們全都連聲歎氣。

“……真是一群烏合之眾啊!”小鳥遊真白前首相如此歎息道,而王秋等人則是心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在信仰的激勵、教會的鼓舞、財富的**和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竭力動員之下,僅有不足十萬人口的君士坦丁堡,居然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奇跡般地湊出了一支九千人的“軍隊”然後高唱著讚美歌邁出了通往西北方的競技場門……當然,雖說數量是勉強上去了,但這個質量就完全沒法保障了……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裏拉到足夠的壯丁,君士坦丁十一世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歪門邪道,整座城市裏的每一個男人,上到六十歲老頭,下到十二三歲的少年,從農夫到教士,從木匠到廚師,從藝術家到學者,統統都被征召入伍,投入到聖戰之中。由於成年男人的數量實在不夠,於是連健壯的女人都被拉上湊數……

此外,由於受到皇帝開出的高薪**,那些暫居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西方各國僑民,還有水手和劃槳手,也都紛紛聞風而動,客串雇傭兵前來參加聖戰,心想著就算拿不下土耳其人高城固壘的阿德裏安堡,好歹也能從東羅馬皇帝這裏混一套兵器外加一筆軍餉,順便在路上劫掠些小村小鎮補貼家用。

很顯然,想要讓這麽多無組織無紀律的烏合之眾,在短短幾天之內就統一製服和旌旗,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在此時走出城門開赴戰場的隊伍之中,隻有很少一部分人舉著東羅馬帝國的雙頭鷹旌旗,大多數人都拿著各式各樣自己繪製的十字旗,還有些東正教的神職人員,甚至舉著巨大的木製十字架和聖像,或者聖母瑪利亞的巨幅畫像,搞得好像宗教遊行一般,卻怎麽看都不像是去打仗的。

幸好,雖然這支部隊的素質很差,裝備卻十分精良——由於剛剛繳獲了土耳其人的上百萬件兵器,每個人都能配備上不錯的長矛、彎刀、短劍、十字弩和盾牌,稍微高級一點的軍官還能拿到著名的大馬士革彎刀。繳獲的鎖子甲和板甲也是堆積如山,隻要是自認為穿得動的人,都可以隨便拿……隻是由於原本用來拉炮的牛馬,都被梭曼毒氣給熏死了,所以土耳其人遺留下來的攻城重炮實在拖不動,隻好丟下不管了。

至於留下來的老弱病殘,接下來的日子估計也都十分辛苦——城外的十四萬具土耳其人屍體,還有數量更多的死馬、死羊、死狗和死牛,全都等著他們逐一進行燒埋呢!這可是一項非常之浩大的工程……

實事求是地說,雖然穆罕默德二世蘇丹和他最強悍的十四萬大軍已經盡數斃命,順便還葬送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整個朝廷——由於君士坦丁堡戰場距離首都不算太遠,所以穆罕默德二世蘇丹信心十足把整個〖中〗央政府都搬到了前線陣地,然後被梭曼毒氣一鍋端了,也讓如今的土耳其處於無政府的癱瘓狀態……但想要憑著這樣的烏合之眾,在無險可守的色雷斯平原上長途跋涉一百五十公裏,去攻打被土耳其人盤踞了百年之久的要塞重鎮阿德裏安堡,怎麽看依然是一次很瘋狂的冒險。

——由於十四萬土耳其大軍一夜暴死帶來的恐怖和震撼,他們或許真的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殺到阿德裏安堡城下,畢竟這片土地在不久之前還是東羅馬帝國的京畿腹地,有很多懷念帝國雙頭鷹的遺民。但若是想要更進一步,一舉奪下尚有數萬土耳其人盤踞,防禦設施極為堅固的阿德裏安堡,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皇帝先生,您真的要用這樣一支烏合之眾去遠征阿德裏安堡?要知道,你的隊伍隻有熱情和刀劍,卻沒有紀律、沒有組織、沒有重炮、沒有攻城器械——當然,這些東西在君士坦丁堡城外的曠野上多得很,都是土耳其人丟下來的,但是你沒辦法把它們弄到一百五十公裏之外的阿德裏安堡……”

王秋指著正在逶迤出城的人流,一臉納悶地對君士坦丁十一世追問道“……這副模樣真能打勝仗嗎?”

“……實話說,這次遠征的勝算微乎其微,但如果不能抓住這次機會,那麽未來就真的是一片黑暗了。”

君士坦丁十一世異常坦然地答道“……與其縮在城牆後麵憋屈至死,倒不如趁機奮力一搏!再說……”

他突然一改之前的嚴肅表情,轉而狡黠地擠了擠眼睛“……你們到時候肯定會幫忙的,對吧!”

“……唉,我就知道是這樣……到頭來還是要給我們增添麻煩……”

對於這位穿越者皇帝的無賴嘴臉,王秋隻得翻著白眼歎了口氣,同時鄙夷地豎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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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金角灣的威尼斯租界港口碼頭上,威尼斯共和國增援艦隊總司令,克裏特島殖民地軍事長官加百列,特列威森(gabrieletreisan)提督與威尼斯共和國駐君士坦丁堡大使兼租界長官吉羅拉摩米諾托,也在冷眼旁觀著東羅馬帝國這場仿佛鬧耗子一樣烏煙瘴氣的“聖戰”。

——就在距離他們的不遠處,一群報名參加聖戰的君士坦丁堡市民,正興高采烈地在馬車前排著長隊,領取剛剛從土耳其軍營繳獲的各式兵器,然後把自己武裝起來——阿拉伯彎刀、輕便鏈甲、裝飾著毛皮的頭盔、華麗的絲綢或亞麻布外袍,讓這支基督徒的聖戰軍充滿了異教徒的風格。更絕的是,由於時間過於倉促,他們甚至連盾牌上的新月圖案都來不及抹掉,隻能自己用木炭草草地畫上個十字了事。

幾位同樣穿上了盔甲的東正教神甫,正舉著十字架對聖戰者進行祝福,鼓舞他們成為最勇敢的戰士。

“……瞧瞧,我都看到了些什麽人?屠夫、乞丐、廚師、箍桶匠、麵包師傅,還有在ji院拉皮條的……”

指著這些衣衫破舊、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怎麽看都不像能打仗的“聖戰者”特列威森提督忍不住著笑著調侃了起來“……這簡直讓我想起了當年的窮人十字軍(注)!他們難道是把遠征當成了朝聖旅行嗎?”

“……何止是窮人十字軍!這位瘋狂的羅馬皇帝啊,居然連ji女十字軍都搞出來了!”

米諾托大使歎息著搖了搖頭,伸手指向不遠處的另一條街巷——在那裏,一群濃妝豔抹、姿態**,卻又頂盔貫甲的女子,正嬉笑著用嫵媚的嗓子唱起了讚美歌,高舉著紅色的十字旗招搖過市。

其中絕大多數的女人,都是水手們熟悉的碼頭流鶯,而領頭舉旗的那位女子更是引人注目——她身材高大,體型健美,麵龐有一種的嫵媚,眼睛裏卻像得了熱病似的發著光,透出一種罕見的〖興〗奮與期待。

由於出身階層方麵的限製,她雖然竭力想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但依然隻能穿著一身平民的連袖白色襯衫,然後在外麵套上一件華貴的鬥篷,綴上了無數琳琅滿目的首飾——由於不敢使用象征貴族階層的紫色和紅色,那件鬥篷是鵝黃色的——最後朝頭發上插了一根色彩絢麗的簪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看到這群**的ji女們列隊前來,聚集在碼頭上的威尼斯水手紛紛〖興〗奮地吹起了。哨。

而在看清楚領頭那位明豔動人的漂亮ji女之後,特列威森提督的眼睛一時間也是瞪得比牛眼還大。

“……噢!上帝啊!領頭那個舉著十字旗的子,不就是狄奧倫娜嗎?前天晚上她還躺在我的**賣弄**,並且順走了我的一個銀戒指呢!”他幾乎是呻吟著歎息道“……這會兒倒是冒充起聖女來了!”

“……沒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為了他的瘋狂冒險,已經是把ji女都動員起來了,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收場了……難道還要等著上帝再賜予一次奇跡,派遣天使把土耳其異教徒統統轟殺不成?”

米諾托大使一臉不以為然地嘲笑道“……整座城市都被他搬空了,看上去這位皇帝真的沒想過會有別人乘虛而入?嗬嗬,說真的,眼下即使是隻憑著我手下的租界衛隊,也足以讓東羅馬帝國換一個主人了!”

——注意,米諾托大使此時可不是在說空話。要知道,君士坦丁堡的雄偉城牆,在土耳其人眼中或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但對於威尼斯人來說,卻根本就是形同虛設——他們的租界和軍隊,原本就在君士坦丁堡的城牆裏麵,緊挨著皇宮的邊上!就猶如〖中〗國北洋政府時代的北京東交民巷一般。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摧毀東羅馬帝國,威尼斯人隨時都可以辦到……可問題是,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現在這個半獨立的東羅馬帝國,雖然窮困潦倒、經常欠債不還,但好歹還是一條會自己叼骨頭跟威尼斯主子換兵器糧草的好狗。若是威尼斯人貪心不足,硬要把作為交通樞紐的君士坦丁堡收為殖民地,且不說立即就要一屁股坐在火坑上,遭到四麵八方群起而圍攻——不僅土耳其人會立刻把威尼斯視為頭等大地,還有這些年一直壟斷經營黑海貿易的熱那亞人,也會感到自己被威尼斯扼住了脖子——而且,在近東地區抵禦伊斯蘭異教徒的浩大開銷和累累犧牲,也全都要靠威尼斯人自己來承擔了。

“……大使閣下,君士坦丁堡是整個東地中海的咽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奪取這顆東羅馬帝國僅存的瑰寶。我們想要打敗那位徒有虛名的皇帝固然很輕鬆,但要收拾接下來的事態,並且守住這座城市,卻幾乎是不可能的。共和國的全部陸軍目前依然深陷於米蘭戰場上,沒有那麽多的富餘兵力可以派到東方來。”

特列威森提督遲疑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告誡一下這位遠在異國、消息可能不太靈通的威尼斯大使“……利用前幾年的米蘭內戰(1447—1450年),我們順利奪取了米蘭公國的很大一部分土地,讓半個北意大利插上了共和國的黃金獅子旗。但如今的新任米蘭公爵,弗朗西斯科斯福爾紮,那個臭名昭著的雇傭兵頭領,已經逐步穩定了米蘭公國的內部,並且開始發動反攻——不得不說,這個粗野的混蛋在戰爭中實在是很有一手,共和國這幾年在北意大利戰場上損失慘重,一直打得很艱苦,根本無暇關注其它的地方……

這一次為了增援君士坦丁堡,我已經不得不抽空了克裏特島的全部兵力。如果要奪取君士坦丁堡,那麽且不說政治上和信仰上的嚴重影響,僅僅從軍事上的角度來說,為了守住這座城市,我們就是把希臘和小亞細亞的全部兵力都抽調過來,再拉上羅德島的醫院騎士團,恐怕都填不滿這個窟窿!”

特列威森提督緊緊地盯著米諾托大使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鄭重說道“……所以,希望你不要被某些表麵上的機遇所迷惑,冒冒失失地擅自行事,做出什麽讓議會和總督都感到為難的事情來!”

“……哈哈哈哈,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不要那麽嚴肅嘛!”米諾托大使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放心,我很清楚共和國目前麵臨著的困難——在結束跟米蘭人的戰爭之前,我們沒有餘力開辟更多的海外戰場——所以我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的!而且,羅馬的皇冠如今早已黯淡,在我眼中根本沒什麽價值可言。”

他一邊信誓旦旦如此保證道,一邊拍著特列威森提督的肩膀“……對了,提督閣下,君士坦丁堡的戰事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您有什麽打算?是直接返回克裏特殖民地?還是趕赴本國,增援意大利戰場?”

雖然不太喜歡這位大使的輕浮態度,但出於職責和義務上的考慮,特列威森提督還是從口袋裏摸出一份裝裱精美的公文,拿到米諾托大使的眼前展示了一下,同時湊到他的耳邊,壓低了嗓門說道。

“……雖然這座城市已經被上帝拯救了,但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總督和議會給我的命令是,從克裏特島集結全部兵力,渡海增援君士坦丁堡。但是在抵達君士坦丁堡之前,嚴禁挑釁土耳其人。當抵達君士坦丁堡之後,我將處於東羅馬皇帝的指揮之下,不過必須向皇帝著重強調威尼斯為此付出的巨大犧牲。”

說到這裏,特列威森提督的話鋒突然一轉“……如果在我抵達的時候,君士坦丁堡方麵的戰鬥已經平息,那麽無論是皇帝贏了還是蘇丹贏了,我的艦隊都將要轉往伯羅奔尼撒半島的莫利亞,用武力逼迫皇帝冊封在那裏的兩位弟弟向共和國低頭,再次割讓之前被他們收回的一些威尼斯租界……”

“……也就是說,你們剛剛援救了東羅馬帝國的首都,接下來馬上就要去攻打這個帝國最後的轄地?”

聽了這一則在邏輯上似乎很矛盾的命令,米諾托大使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隨即也就釋然了——威尼斯共和國這次之所以要援救君士坦丁堡,絕對不是出於什麽好意,而是不允許這個戰略要地被其它對手吞並,從而對自己構成威脅……反過來說,就是把東羅馬帝國看做了盤子裏的菜,隻允許被自己吃掉!既然帝都君士坦丁堡這道主菜目前看起來太燙嘴,搶占下來得不償失,那麽就先啃一些配菜和點心吧!

事實上,像這種一邊救人一邊宰人的無節操做法,在西方政界多少年來一直屢見不鮮——譬如在〖中〗國的甲午戰爭之後,俄國人同樣也先是聯合德國和法國搞“三國幹涉還遼”逼迫〖日〗本人吐出遼東半島。而剛剛被揍得鼻青臉腫、一敗塗地的滿清朝廷,對此當真是感恩涕零。但接下來這些老毛子就立即本性畢露,以“恩人”的身份大模大樣地一口吞了整個東北三省,讓負責外交的李鴻章噎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正當特列威森提督與米諾托大使在碼頭上閑聊的時候,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成百上千的威尼斯水兵和劃槳手,正汗流浹背地喊著號子,用纜繩拖拽著那門重達十七噸的烏爾班大炮,往自己的船上搬運。

——雖然通過國務秘書弗朗茨的努力斡旋,以及“基督教聖戰”的大義相逼,威尼斯方麵總算勉強同意了暫時推遲收債,等到阿德裏安堡之戰打完了再說。但為了表示按約還債的誠意,皇帝還是不得不預先交給了威尼斯人一些東西。其中,土耳其蘇丹丟在城外的六十九門青銅火炮,除了少數幾門輕型火炮被皇帝拖去攻打阿德裏安堡之外,其餘的大口徑重炮都按照普通廢銅的價格,被交給特列威森提督的威尼斯艦隊,此外,還附贈了上千發打磨精細的花崗岩炮彈——也是從土耳其軍營裏一並繳獲的。

然而,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無節操的威尼斯人在收到了這批抵債物資之後,立即就打算把這門巨炮運到伯羅奔尼撒半島的莫利亞,去轟擊他弟弟的城堡……

除了這些笨重而又昂貴的青銅巨炮之外,皇帝還向威尼斯人交付了一些富餘的帳篷、帆布、馬鞍(土耳其人的馬都死光了)和雜物,用於充抵累積如山的債務(繳獲的兵器需要用來武裝“聖戰士”而金銀珠寶則被王秋和小鳥遊真白等人帶走了)……上述這些零碎玩意兒,在見多識廣的威尼斯商人眼中,實在是算不得什麽。但另一批品質上佳的東方香料——胡椒、丁香和肉豆蔻,卻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們的目光。

在得知這些香料都來自於某支“蒙古十字軍”的手中之後,吉羅拉摩米諾托大使就立即組織了一小隊士兵,以“威尼斯誌願者”的身份加入此次“聖戰”之中——首先是親身觀察東羅馬帝國這一次絕地反擊大冒險的成敗,其次是為了跟能夠弄來香料貨源的“蒙古十字軍”套一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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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窮人十字軍,最搞笑的“編外十字軍”之一,時間在第一次十字軍之前,由隱士彼得和毛驢騎士瓦爾特組織,集結了幾萬名逃亡農奴,通緝犯和毛賊。這幫烏合之眾從西歐一路打家劫舍地湧入東羅馬帝國,然後被亞曆克修斯皇帝送瘟神似的弄到小亞細亞,剛上岸就被突厥人一網打盡,統統塞進奴隸市場……

同樣搞笑的還有兒童十字軍和處女十字軍,他們的最終歸宿都是奴隸市場或ji院。

另:當時的威尼斯共和國政府,真的做出了一邊增援君士坦丁堡一邊攻打莫利亞,跟東羅馬帝國一邊宣戰一邊結盟的坑爹決策。這個邏輯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