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新月旗之殤(上)

折斷的新月旗幟浸泡在血泊之中,代表羅馬帝國的雙頭鷹和十字軍旗在黑煙中獵獵招展。

在希臘人攻入鎮內之後,土耳其人依然在憑借建築物殊死抵抗。無論是商人、牧民還是貴族,每個人都手持各色弓弩、投槍、梭鏢,乃至撿起磚塊和瓦片,依托幾幢堅固的房屋和院牆,組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防線。讓希臘士兵或者說暴徒們在幾次衝擊之中,都留下一片屍體無功而返。

然而,他們的抵抗並沒能堅持很久。點燃了導火索的火藥罐子和弩炮發射的石彈,輕易砸穿了夯土的建築,讓濃煙和火焰混雜著哭爹叫娘的哀嚎聲,還有焦頭爛額的土耳其人,一起亂哄哄地躥了出來。

一個個裹著包頭巾,穿著寬大長袍的身影,全身沐浴著火焰,在街道上四處亂跑慘叫著。

而早已準備就緒的希臘士兵,則立即嗷嗷叫著著一湧而上,對異教徒展開了殘酷血腥的“圍捕”。

這一刻,真主安拉已經再也無法庇佑它的子民和信徒了。

在尼西亞郊外的肮髒窩棚裏被東羅馬帝國軍隊拯救,依靠“聖餅”、“聖水”和“聖油”擺脫了惡疾,恢複了健康,從而加入聖戰行列的前偽軍頭目伊薩克,將鋒利的長槍從一名吐著血沫子的土耳其牧民胸口中拔了出來,冷笑著看到這家夥頹然倒地,眼光漸漸渙散。

“……該死的異教徒,想不到你們也有這一天吧!”他扭頭吐了一口唾沫。如此咒罵道。

——由於曾經屈從於土耳其穆斯林的不光彩履曆,在這支被信仰鼓動的基督徒軍隊裏。伊薩克不得不表現得比別人更狂熱,在殺戮異教徒方麵更賣力,才能得到同僚和上司的認可。

他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在此起彼伏的煙火和穆斯林的哀號聲中,搶掠和燒殺的狂歡盛宴還在繼續。希臘士兵們砸開每一座房屋,搜索每一個角落,連墓地也不放過,從倉庫、地窖裏搜出一切值錢的東西。然後背著沉重的包裹,長槍上挑著男人的頭顱,馬後栓著成串的女人,將自己被土耳其人壓著腦袋揍了四百年的滔天仇恨,還有深植於心靈中的暴虐因子,毫無顧忌地徹底釋放了出來。

哪怕用煙灰塗黑了臉,弄亂了頭發。但那些瑟瑟發抖的土耳其女人們,還是被諸位荷爾蒙過剩的大兵們一個個拖了出來,剝光衣服按倒在肮髒的街道上……女人們的慘叫聲就如同此起彼伏的號角一般,很快在戰場上蔓延開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少年的哀號——由於某些人的特殊口味,以及古希臘文明之中曆史悠久的搞基傳統。還有不少纖弱俊美的土耳其少年也慘遭**之痛。

而眼神敏銳的伊薩克,在踢門闖入一戶富商的宅院之後,同樣也發現了自己的目標——某個穿著寬鬆不合身的男裝大袍,臉上裹著黑紗麵巾,正鬼鬼祟祟地想要溜走的女子。

於是。在這位女子絕望的悲鳴聲中,伊薩克當即就一個飛撲。把她按倒在地,同時撤掉了她臉上的麵紗,那精致秀美的臉蛋,頓時讓他不由得愣了一愣,暫時停住了動作。然而,在下一刻,伊薩克卻慘叫了起來——隻見這凶悍女人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小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大腿上!

遺憾的是,這點皮肉傷並不能阻止伊薩克的施暴,反而激起了這名兵痞的凶性。

隻見他怒吼一聲,眼睛猶如野獸一般變得血紅,鐵鉗般的打手扯著女人的雙肩,猛地把她拖了起來。然後,伊薩克又把女人身上的袍子用力往下重重一扯,在淒厲的尖叫聲中做起了活塞運動,讓飽滿的胸部在空氣中巍巍顫抖……在高亢的尖叫聲中,土耳其女人的眼中蓄滿了淚水,但卻不願意被敵人看到,而是猛然扭過頭去,讓噴湧的淚水滴落在庭院鋪砌的細砂裏……

片刻之後,得到了滿足的伊薩克慢騰騰地穿上褲子,低頭撫摸著身邊已經昏迷過去的異教徒美女,咀嚼著剛剛搜出來的上等奶酪和蜜餞,看著懷裏成堆的絲綢和金銀首飾,一時間感覺心情無限愉悅。

但是,在下一刻,他的心情就再也愉悅不起來了。

因為,透過鏤空雕花的窗欞,伊薩克愕然看見了一麵搖曳的新月旗,還有大群騎兵飛馳揚起的塵霧!

“……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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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阿克巴!”

伴隨著震天的呐喊聲,上千名土耳其騎兵舉起彎刀,飛快地向著煙火繚繞的殘破村鎮衝去。

“……轟隆隆……”

數千隻馬蹄踐踏地麵,激起一片巨大的轟鳴聲,既仿佛轟炸機從上空一掠而過,又好似沉悶的雷聲,霎時間就驚破了鎮內那些希臘士兵燒殺劫掠、滿載而歸的美夢。

雖然沉浸於劫掠和施暴的希臘人,在此時終於發現了敵情,但他們已經來不及集結起來應變了。

——如果是正常的情況下,凡是軍隊所在之地,斥候總要撒出去幾公裏之遠,以防各種突**況,否則被人從背後給揍了一棍子都不曉得是怎麽回事。所以,很少會出現敵人殺到身邊還一無所知的撲街事。

但問題在於,東羅馬帝國陣營內那些比較像樣的正規雇傭兵部隊,眼下都被皇帝收攏在身邊,準備對布爾薩城發動總攻,同時防備可能來襲的土耳其援兵。

而被派出來“淨化”各地穆斯林異教徒的部隊,都是伊薩克他們這些在小亞細亞敵占區臨時拉起來的民兵,屬於全死光也不心疼的超廉價炮灰一類。

事實上。這些人與其說是軍隊,到不如說是湊巧分到了精良裝備的武裝打劫團夥。而且各種軍事和犯罪的常識都極為欠缺,在進鎮之後居然連個望風的哨兵都沒留,水平比一般山賊還要不如。

過去,當他們憑著精良的刀劍和優勢的人數,一邊倒地到處虐殺土耳其平民的時候,偶爾有些疏忽倒也無傷大雅。但在對手召喚來了援兵之後,這些低級錯誤就變得非常致命了。

於是,新一輪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在這片餘煙嫋嫋的廢墟上驟然響起,狹窄曲折的街巷間,到處人聲鼎沸。淒厲的軍號,隆隆的戰鼓,刀劍的撞擊聲,婦人和孩子的哭喊聲,士兵們咒罵呐喊的廝殺聲交織在一起。偶爾還會夾雜上幾聲雷鳴般的爆炸,把這座原本已經沉寂下來的鎮子,再次吵成了一鍋粥。

片刻之後,當圖拉罕帕夏策馬進入鎮子的時候,這裏已經安靜下來。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千具殘破屍體,鮮血流淌得到處都是。而天空中則盤旋著烏鴉們不祥的黑影。

刺鼻的血腥氣、腐臭氣混合著炙熱的硝煙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戰場氣息。

及時抵達的土耳其騎兵經過一番血戰,終於從希臘暴徒們的手中,奪回了這座已經被屠戮一空的城鎮。

此刻,一些土耳其騎兵正在清點找到的糧食、箭矢和火藥。把一些易攜的東西帶走。一些人舉著鏟子在鎮外挖掘壕溝,草草埋葬死去的鎮民。另一些人在用豆子、幹草等搜羅來的精飼料喂著他們的駱駝和戰馬。還有一些人在安撫剛剛逃出生天的殘餘土耳其居民。並且用刑拷問剛剛抓獲的幾個希臘人戰俘。

圖拉罕帕夏沒有在鎮內停留,而是徑直穿過了鎮子,到了鎮子的西邊,能夠遠遠眺望到布爾薩城巍峨高牆的地方,才跳下了馬鞍。沉重的金屬馬靴踩踏在地上,發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響來。一陣帶著寒意的秋風吹過,讓他的鬥篷一角高高飛揚起來,顯露出裏麵滿是傷疤和胞瘡的強壯身軀。

將華美而沉重的頭盔,隨手掛到一旁的馬鞍上,望著四周滿目瘡痍的景象,還有遠處山丘上飄揚的東羅馬帝國皇室紫色禦旗,圖拉罕帕夏歎息一聲,久久沒有說話,卻禁不住被淚水盈濕了麵頰。

他知道,那裏就是東羅馬皇帝駐蹕的營帳,也是這場戰爭之中最高貴的戰利品所在之地。

如果他有五萬人,此時早已揮師直撲上去,誓要把東羅馬皇帝擒獲於營地之中。

如果他有兩萬人,則會有條不紊地紮營列陣,選擇會戰場地,然後向東羅馬皇帝發信挑戰,在此地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宿命對決,以此來決定這片土地的歸屬。

如果他有五千人,也會趁著敵人來不及反應過來的短暫空隙,嚐試著突襲東羅馬皇帝的禦用大帳。

但問題是,此時依然留在他身邊的軍隊,隻剩下了區區兩千人而已。

——就在從安卡拉城開赴布爾薩的行軍途中,一場空前暴烈的複合式瘟疫襲擊了圖拉罕帕夏的軍隊,在短短幾天內就奪去了成千上萬條性命,也讓一切軍紀和秩序統統都**然無存。

他麾下的絕大部分士兵,不是在行軍途中染病倒斃,就是因為對瘟疫的恐懼而半途脫隊,或者在野心家的煽動之下嘩變自立了。連他僅有的一個兒子,也不幸染上了傷寒病,在半路上的村子裏不幸斃命。

無孔不入的致命瘟疫,對於軍隊這樣高密度的人群來說,簡直比任何敵人都要更可怕。

在失去了後嗣和絕大部分的軍隊之後,悲痛欲絕的圖拉罕帕夏已經不再奢望能夠成為整個小亞細亞的霸主,而是隻想要回到故鄉布爾薩,這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發祥地,哪怕是死在這裏也無所謂。

所以,在略一沉吟之後,他還是作出了最保守的決斷:“……忠誠的勇士們,通往布爾薩城的道路已經被打開了!現在,趁著敵人還沒有作出反應,就讓我們趕快進去,幫助城裏的人們堅定信心吧!”

又過了幾個小時,君士坦丁十一世在他的紫色禦帳裏,頭疼地得知了土耳其援兵破圍入城的壞消息。

——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布爾薩城。在得到這支生力軍之後,隻怕是又要生出變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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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梭。涼爽的秋季轉瞬即逝,潮濕陰冷的冬季伴隨著黑海北岸的寒風悄然來臨。

1543年12月,布爾薩城前線,東羅馬帝國軍隊攻城陣地,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禦用營帳

“……尊敬的陛下,在萬能上帝的保佑之下,我們已經順利渡過了達達尼爾海峽,在海峽另一端的亞洲土地上登陸。土耳其人的抵抗十分微弱。我軍毫不費力地奪取了扼守海峽航道的恰納卡萊城——由於爆發大規模瘟疫,所以早在我軍抵達之前,土耳其駐軍就已經自己燒毀了軍營和堡壘,逃得不見蹤影。

在接下來的掃**作戰之中,大約有一萬名土耳其人被我們殺死在港口附近,讓整個海灘上都是浸泡在血水裏的屍體。此外,還有至少五萬土耳其人已經死於瘟疫。我們原本準備將一部分俘虜作為奴隸賣掉。但是根本找不到買家,無論是熱那亞人、威尼斯人還是佛羅倫薩人,都沒有興趣在瘟疫時期做人口生意。

雖然戰利品的收獲數量有些不盡如人意,但是在勝利的鼓舞下,我軍還是在馬爾馬拉海沿岸各地勢如破竹,殘存的異教徒幾乎不堪一擊。在上帝的榮光與聖戰的旗幟下。他們就像泥沙一般被海浪拍散,然後在各地基督徒的群起討伐之中,一股接一股地被徹底剿滅。在我軍經過的道路兩旁的橄欖樹上,全都掛滿了異教徒的頭顱,被士兵們打趣地稱之為“土耳其葡萄”。

根據陛下先前的諭令。凡是拿起武器抵抗羅馬軍隊的異教徒,一律全家處死。那些有姿色的年輕婦女,視情況充為營妓或犒賞士卒。而主動投降的異教徒,則發給他們口糧,強行把他們向東方驅逐。還有那些死心塌地投靠異教徒,幫助土耳其人對抗帝國軍隊的基督徒叛逆,將會按照十抽一的辦法,抽簽處死其中的一批人,剩下的人則貶為農奴,由軍隊監管著,恢複被土耳其人搗毀的水利設施。

目前,我軍已經像篾子一樣,徹底掃**了恰納卡萊城四周的郊野,剿滅和驅逐了所有遇見的土耳其人,繳獲了二十多艘散落在這一地區的土耳其船艦,並且奪取了馬爾馬拉島,完全控製了這片海域的所有航線。

隻有少量最凶悍的土耳其人還不肯降服,潛伏在山丘之間,零星地襲擊我們的後路和輜重隊,但這並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本地的希臘基督徒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個世紀,遠比初來乍到的異教徒更熟悉這片土地。當我們徹底摧毀了他們的部族和村鎮,殺光了所有的異教徒之後,新收複的國土自然會穩定下來。

受到鼓舞的各地基督徒起義軍,紛紛聚集在我們的雙頭鷹旗幟之下,目前已經集結起了超過五千人的生力軍,此外還有上萬名健壯的民夫,可以作為後備的兵源。城市裏的猶太人也獻出財產來犒賞我們的軍隊。向南方挺進的偵察小隊,一直突擊到愛琴海畔的馬尼薩城附近,才遭到土耳其人的有力抵抗。

另外,南方羅德島上的醫院騎士團也派人前來聯絡,希望跟我軍聯手攻打士麥那、馬尼薩和以弗所等城市。同時,他們還想要從聖索菲亞大教堂得到一批能夠防治瘟疫的‘聖物’,並且願意支付相應的代價。

現在,為了盡早結束今年的戰事,我已經設法集結了七千名士兵和民夫,在海軍艦隊的掩護之下,沿著濱海大道向布爾薩戰場緩緩開拔,預計在五天之後抵達,希望能夠助您一臂之力。

您最忠誠的夥伴,帝國海軍司令盧卡斯……”

再次閱讀了一遍帝國海軍司令盧卡斯大公,從西線的達達尼爾海峽戰場送來的奏報,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落寞的苦笑,隨後便站起身來,走到插滿小旗的地圖桌前。

此時,分別從達達尼爾海峽和博斯普魯斯海峽渡海南下的兩路東羅馬軍隊,就仿佛螃蟹的兩隻鉗子,分別夾住了馬爾馬拉海的兩端,然後東西對進,步步蠶食,逐一掃**這附近的土耳其穆斯林聚居點,將他們殺死或驅逐。在盧卡斯大公率領的“海軍陸戰隊”,成功封鎖住了達達尼爾海峽之後,環繞著馬爾馬拉海的兩萬多平方公裏土地,如今絕大部分都已經被插上了代表東羅馬帝國的雙頭鷹小旗,隻剩下布爾薩城的那一麵孤零零的新月旗幟,還在外無援兵,內有瘟疫的絕境之中頑強掙紮。

整體戰略形勢貌似一片大好,唯一的麻煩在於,土耳其人的舊都布爾薩城,實在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截止到今天為止,激烈的攻城戰已經進行了四十多天,但布爾薩城的陷落還是遙遙無期。

因為,城內原本一盤散沙的土耳其人,此時終於有了一根能夠組織抗戰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