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因為要專心修改前麵的章節,所以將會停更幾天,第一百二十四章的更新將在一周後,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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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靈的舞姿如仙子在山水間寫意,不過,大明頂級舞者的舞姿不僅未能引發朱祁銘的共鳴,而且還遭到了他的漠視。
淡然扭頭看向皇上那邊,見皇上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朱祁銘的目光再往側後延伸,見到了郕王興奮得有點誇張的表情。
大凡才子士人都有自認為最完美的、理想化的女神形象,從屈原,到宋玉、司馬相如,再到曹植,他們心目中的女神各不相同,而曹植的夢中情人或許有生活原型,所謂距離產生美感,可望不可即者就是女神。
這樣的藝術熏陶對皇上的情愛啟蒙並無太多示範意義,他是世間至尊,哪會讓情人停留於夢中?
郕王倒似能從中找到靈感,就怕他的審美取向流於表麵,不知舞隻知人,日後對風華絕代的舞娘情有獨鍾那就麻煩了。
你還別說,若幹年後,這樣的事竟真的發生在了郕王身上!
皇上望了一眼如癡如醉的郕王,緩緩站起身來,朝後殿走去,途中回首衝朱祁銘使個眼色。
朱祁銘稍停片刻,起身從內侍、女官的人堆裏鑽過去,再與數名凝神戒備的禁衛插肩而過,這才進入了後殿。
禁衛就想入內近侍,被皇上揮退。
“楊溥將詳情都稟報給了朕,你可別讓朕失望!”皇上的目光透過殿外的人縫,落在舞台上人影綽約處。
看來,皇上還是忌憚楊榮!想皇上盼望有人以楊榮引以為傲的智謀,將楊榮那個心高氣傲的老頭給壓下去,讓他在政治舞台上黯然謝幕,這一結果或許不一定是各方都樂意見到的,但這樣的手段一定是各方都能夠接受的,朱祁銘頓時覺得那日在楊溥府上發出的挑戰是多麽的拿捏得當,恰到好處!
這是一場和平的較量,無需腥風血雨。可是,要贏得這場較量,很難!
“陛下,臣須查閱相關文書。”這些年大明在內政外交上到底做了些什麽,朱祁銘知之甚少,他不想兩眼一抹黑。
“文淵閣有往來文書的副本,此事你去找楊溥,他既然認同了你的挑戰,哪有無故阻攔之理!”
“可是,臣身為親王,公然索取朝廷文書,恐怕會引起舉朝嘩然,落個謗誣之言紛至的下場!”
皇上將目光移至朱祁銘臉上,“你不是還有個先生麽?朕調呂希入翰林院,他奉旨查閱相關文書以備谘詢,有何不可!”
讓呂先生牽涉其中,這令朱祁銘稍感不安,但既然是奉旨行事,就顯示皇上決意為此背書,於是,朱祁銘很快就將那絲顧慮打消掉了。“臣遵旨。臣
告退。”
“等等!”皇上牽住朱祁銘的衣袖,緩聲道:“三弟,你在越府練兵,何時能開赴戰場?”
碰見皇上滿含期待的目光,朱祁銘立馬意識到皇上多麽渴望用一場勝利來為他的成年親政重新加冕,可自己一個親王怎能率自己的護衛軍擅離京城,奔赴北境?“陛······皇兄,臣弟對楊溥說過,今日的練兵,隻為他日赴藩後與入寇的韃賊血戰。”
“不行!韃賊年年入寇,大明的九邊對韃賊而言,似乎並未設防,朕想調京軍進剿,但百官必定掣肘,算來算去,唯有你越府的精壯護衛不在百官掣肘之列。你應該知道,宣德十年,皇祖母說你想訓練幼軍,是朕下旨挑選出千餘最強壯的幼軍入越府的。”
不在掣肘之列?未必如此吧?朱祁銘大感頭疼,皇上顯然不想也無合適的辦法為越府護衛出戰背書,就把天大的難題扔給了他這個親王,朱祁銘很無奈,他不能抗旨。“臣弟一定想方設法率越府護衛軍出戰!”
朱祁銘悄悄出了後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經意地扭頭四顧,發現內侍、女官的注意力全被舞台上的表演牢牢吸引住了,隻有禦前侍衛在心無旁騖地全神戒備。
舞者迎來了曲終謝幕的時刻,但聞“嘩”的一聲,她的完美演出博得了滿堂彩。這個時候,皇上回到了禦座上。
“賞!”
一隊宮女捧著寶鈔、彩衣,還有若幹珠寶步態端雅地走向舞者。
“多謝陛下厚賞!”舞者躬身謝恩。
頂級舞者總是善於以華麗開場,在華麗中謝幕,永遠把最美的一麵留在觀眾心目中。政治舞台則不比藝術舞台,許多人曾經一度華麗,卻每每在落魄與不堪中謝幕,甚至數十年、數百年、數千年之後,還會被後人拉出來鞭屍,皆因私欲與貪念徹底毀壞了政治的藝術效果,而讓政治成為一門藝術,這似乎隻能永遠停留在理想化的教科書中。
想想即將到來的那場挑戰,朱祁銘心中半是期待,半是惴惴。
這時,皇上瞟一眼尚未醒神的郕王,微皺眉頭,“郕王!”
郕王悠悠然舉目四顧,片刻後打了個激靈。
“朕有些不適,你們各自回去吧。”
······
“老朽沒記錯的話,殿下隻想獲得一次議政機會,此後殿下是殿下,楊榮是楊榮,從此各不相幹,是嗎?”
楊溥眼中有分憂慮,但很快就被親和的笑意所遮掩。他沒有食言,果真第二次請旨將朱祁銘邀入府中,或許是為了徹底釋疑吧。
呂希去文淵閣借閱相關文書副本,雖是奉旨行事,但此事畢竟與一個親王相關,皇上的背書不一定保險,一旦事後被人察覺乘機大做文章,那也是極難收場的,故而楊溥為呂希留了一條後門,一切都在暗中進行,楊溥因此而擔上了天大的責任。
“小王決不食言,小王不敢負楊閣
老的一片苦心。”念及楊溥的豁達與擔當,朱祁銘心存感激,但一想到常有閣臣隨時查閱文書,呂先生不可將文書留在手上太久,若想不為人知,大概隻有匆匆瀏覽一遍的時間,對此,楊溥也是愛莫能助,朱祁銘不禁暗自擔憂。
唉,隻能寄望於呂夕謠超強的速記能力了!
那邊楊溥哈哈一笑,隨即臉色一凜,“看來,對這些年來楊士奇、楊榮治國理政的所思所想,殿下甚是不以為然。”
這是試探麽?是試探本王的議政能力麽?朱祁銘把這樣的試探歸之於楊溥的好意,或許楊溥是擔心自己屆時露怯,導致一場破例邀親王參議的廷議事後被證明完全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吧。
“在小王看來,對如何化解大明的內憂外患,楊士奇、楊榮無所思無所想,一切都是在按部就班,應付而已!他們長於做事,短於遠謀。”
楊溥微微一震,“願聞其詳。”
“楊閣老博學,小王不敢班門弄斧。當年,商鞅被秦孝公一紙《求賢令》引入秦國,先以無為而治的帝道相遊說,次說以仁德治天下的王道,秦孝公均不為所動。最後,商鞅說以霸道,秦孝公大悅。在秦孝公看來,帝道、王道都不足取,唯有霸道可強秦。”
“商鞅變法?”楊溥凝目而思,“貴室受損,小民受益,這樣的變法隻有一次,後世不會再有了。想想唐代王丕、王叔文變法,宋代王安石變法,不過是觸動了一點小利而已,士大夫與勳戚便群起而攻之,變法或不了了之,或半途而廢,殷鑒不遠啊!”
這就對了,化解內憂與外患,並非無路可走,而是鮮有人甘願自己的利益受損,去走真正的強國之路!
“不對!”楊溥猛然站起身來,“戰國之時,大爭之世,秦國有亡國之虞,不得不行霸道,而如今天下已是華夏大一統,今非昔比!”
“楊閣老,外有虎狼,把大明放在四海來看,如今依然是戰國之時,大爭之世!”朱祁銘知道,如今大明的處境與當年的秦國不同,大明畢竟沒有多個足夠強大的敵邦,若是被瓦剌這樣的蕞爾小邦給玩殘了,那就太悲催了!
“可是,天下大定之後,以法家的術治國,難以持久。”
“霸道難以持久,王道亦難以持久,好在儒家與法家有個共同的祖先,那便是春秋時鄭國的子產!”
“寬猛相濟?”楊溥落座,隨即緩緩搖頭,“殿下是想以此議政麽?”
“不!明知不可為,小王何必虛議!”
“殿下想議何事?”
朱祁銘淡然一笑,“自然是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楊榮不是擅長邊務麽?”
楊溥眼中掠過一絲疑惑,或許在他看來,一個少年親王根本就不可能在楊榮擅長的邊務上擊敗楊榮。殊不知楊榮若在他擅長的邊務上輸給了一個少年親王,那他還有何顏麵呆在廟堂之上?
(本章完)